第五篇 第十二章抵抗势力

 
  “啊啊,我们的坐骑还没完成任务就全部玩完,这下子我们得走路去圣光之愿礼拜堂了!”
 
  塞尔娜无比懊恼,一脚踢在被食尸鬼啃得血肉模糊的军马尸体上。这些马身上包裹的铁甲都被扯得稀烂,肚子莫名的鼓胀起来。当她收回脚的时候,军马膨胀的全身就像个泄了气的皮球一样渐渐干瘪。从她踢的地方喷出一股恶臭的绿烟,吓得她连忙捂住了鼻子跳到一旁。
 
  死亡骑士终于撤走了,这对于一度绝望的她来说如同是上天的恩赐——在预判之眼都只能帮助她苟延残喘的时候,她曾经产生过“我大概会死在这里”的念头。但在侥幸活下来的同时,她心中也产生了巨大的波动——那个名为光之领主的死亡骑士,真的是战败逃走的吗?即使他被自己砍下了一只手,但那压倒性的战力,还有他手下无数的天灾士兵,也依然让他们看不到丝毫获胜的希望。
 
  与其说敌人是逃走,还不如说是觉得这场战斗太无聊,故意放了我们一马。
 
  玛尔兰在成群的天灾士兵尸体中走来走去,时不时用盾牌狠狠砸碎一些仍在挣扎的亡灵的脑袋。听到塞尔娜的抱怨,她也重重叹了一口气。
 
  “我的同伴全死了。”她将一口带血的唾沫吐到肮脏的骷髅颅骨上,“现在连我在内,我们还有四人。找找四周,把必备的东西带上。我们准备出发了。”
 
  “四人?”塞尔娜觉得莫名其妙,“我,艾鲁拉,罗达里奥,爵士,还有你,我们不是五个人吗?”
 
  玛尔兰转过身,瞪了她一眼。
 
  “冯兹?吕东爵士不包括在内。他必须死在这里。”
 
  “啊?!玛尔兰,你说什么?!”塞尔娜下意识的朝还在昏迷中的爵士看了一眼,顿时觉得一阵无名火起——玛尔兰的话听上去不仅毫无道理,甚至还带着她厌恶的那种颐指气使的感觉。“你要我们把爵士丢下?他受了那么重的伤,如果没有人照顾就必死无疑,你还要我们扔下他?简直是无稽之谈!你们血色十字军就是这样一群冷血动物吗?!”
 
  “约西亚公主,你到底懂个什么?”玛尔兰冷冷的说道,“正因为他受了那样的重伤,我们才绝对不能带他上路——我再说一遍,冯兹?吕东爵士必须死在这里。”
 
  “我们不能丢下同伴!”
 
  “哼……”玛尔兰突然鼓起了掌,“很好,很不错的漂亮话。”
 
  “你什么意思?”塞尔娜盯着这个嚣张的女圣骑士,眼中带了一丝敌意。“喂,艾鲁拉,罗达里奥,我要教训一下这家伙,你们没意见吧?!”
 
  回答她的是一阵沉默——塞纳里奥议会的两位同伴都没有开口。
 
  “艾鲁拉?”她疑惑的转过头,发现自己最好的朋友正坐在一旁,望着她,脸上挂着尴尬的神色。
 
  玛尔兰得意的耸着肩膀,“包括他们在内的所有人都明白这里的生存法则,但你不明白。”
 
  女圣骑士漂亮的面孔上依旧带着令塞尔娜不快的神情,但却已经走过她的身边。在两人擦身而过时,塞尔娜听见了对方嘴里嘲弄般的冷笑声。
 
  “我有必要让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公主学点有用的知识。”玛尔兰走到爵士身边,将他上半身搀扶起来,然后脱下了他的铠甲和外衣。“别眨眼,给我看清楚一点。”
 
  当爵士身上的伤口终于露出来时,塞尔娜呆住了。纵然她有无尽的怨气,现在却终于连一句辱骂的话都说不出来。
 
  年迈的骑士胸口被剑刺穿了。虽然没有刺到他心脏的方向,但显然伤到了肺。但他的伤口溃烂程度令人吃惊——在短短几分钟时间里,肉体的腐败已经从伤口中心蔓延到了几乎半个身体。爵士大口喘着气,脸上没有丝毫的血色,但双眼依旧紧闭,显然还在昏迷之中。而真正可怕的景象已经显现在了她面前——爵士的伤口中渗出的血已经不是鲜红色,而是黑色。
 
  “从现在开始,如果我们中间哪个人在和亡灵天灾的战斗中受了重伤,伤口开始出现黑色的血水时,立刻杀了他,并烧掉他的尸体,明白吗?”爵士曾经这样对她说过。这位阅历丰富的老骑士告诉她这是受伤者即将堕落为天灾军团一份子的征兆。无论这是如何的残酷,但目前而言,惟有这样才能避免更大的悲剧。
 
  塞尔娜发现自己的上下牙齿竟然在打架,不停的咯咯作响。
 
  “你好像明白了?”玛尔兰的话令她几乎站立不稳。
 
  “为什么我们必须这样做?”塞尔娜努力撑着一棵树,让自己不至于软倒在地。她开始低声的呢喃。“这样不就和那个人所做的完全一样吗?”
 
  “我不否认。”玛尔兰有些无奈的说,“每当这种事情发生时,我都不会认为我在执行人道的仪式。我向圣光祈祷,一个人的牺牲能拯救更多人——仅此而已。”
 
  “‘每当’?”塞尔娜用复杂的目光望着她,“你想表达什么?”
 
  “类似的事情我已经遇到过不知多少次了。”玛尔兰将爵士轻轻放在地上,然后面无表情的站起身,“从我们与亡灵天灾战斗开始,这就是家常便饭。我目睹过很多人在战斗中受伤,然后身体开始腐烂,堕落。他们没有自主的意识,只能像那些残忍的亡灵一样屠杀我们。我杀了很多这样的人,他们有的是我的部下,有的是我的朋友——我没有选择。”
 
  塞尔娜陷入了沉默——玛尔兰的话即使令她愤怒,但也无法反驳,因为那中间带有太多的无奈和悲哀。没有人愿意杀害自己的同伴,但在亡灵天灾的瘟疫腐蚀之下,只好制造出这样的悲剧,以避免更多的悲剧。她甚至能体会到面前这个高傲而坚定的女圣骑士亲手杀死那些不久前还谈笑风生的伙伴们时是带着这样的心情——而玛尔兰几乎每天都不得不面对这样的事。
 
  “呵呵,玛尔兰……”爵士突然发出了痛苦的低吟,“当了这么多年冤家,只有这一次,我完全赞同你的话……”
 
  “爵士!”塞尔娜失声叫起来,飞快的跑到他身边,半跪在地上。
 
  “最好别碰我。”爵士半睁着眼睛,剧烈的喘息声令她觉得异常的难受,“我正在堕落,也许下一秒就会攻击你。”
 
  “但是……”塞尔娜还是抓住了他的一只手。她发现手心传来的是完全的冰冷。
 
  “没有但是!”爵士拼尽全力朝她吼道,“记住,这是瘟疫之地,这是和亡灵天灾的战争!些许的犹豫就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说完这些话,他剧烈的咳嗽起来。塞尔娜想要伸手扶起他,但玛尔兰却拉住了她的手。
 
  “我居然会死在你手上,哈哈……但我得感谢你,玛尔兰。”爵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该交代的都交代完了,约西亚公主知道的,把红色的东西拿走……呃,遗书在我家里,卧室的写字台从下往上数第二个抽屉里……叫那个贪吃的厨子记得把鸡肉拿去喂狗。它已时日无多,随它去……喂,玛尔兰,我还有个请求。”
 
  “说。”玛尔兰冰冷的目光望着他。
 
  “狠一点,最好一下子就把我干掉……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什么折腾……”
 
  玛尔兰略为迟疑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
 
  塞尔娜朝爵士行了个简单的礼,在他身上摸索了一会儿,最后拿出一个用红色的符文布包裹的盒子。她将盒子紧紧抱在怀里,拼命咬着嘴唇,转过身去。她看到艾鲁拉也已经转过身,脸上带着和她差不多的悲伤。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
 
  从背后传来了玛尔兰的吟唱声,随后便升起了一道金色的光芒。很快的,她闻到了某种东西被烧着时的焦臭味。
 
  格瑞姆巴托城里的火炬都被点燃,将每一个角落都照得熠熠生辉。矮人们精湛的石工技术将这里塑造得和铁炉堡一样极具气势,而橙黄的火光更是为这惊为天人的石城添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但是,在这样一座由矮人修建的伟大城市中,竟然看不到一个矮人,甚至连新联盟其他种族的人也没有看到。
 
  取代凡人们居住在这里的,是这个世界最强大的巨兽之一——红龙在城市的街道之间自由的行走或是缓慢飞翔着,而且是以龙类的姿态。他们之中大多还没有成年,少数几只成年龙则全是雄性。当这些红龙们看到阿莱克斯塔萨的时候,都立刻停下来,将翅膀收到背上,恭敬的匍匐在地,表达他们对于女王的尊敬。
 
  穿过城市的广场,顺着大道走入深处,在众人面前出现了一条峡谷。漂亮的石桥连通到峡谷的另一边——那是一座看上去极为精致的宫殿。
 
  维恩走在桥上,好奇的朝峡谷里望了一眼。他发现这峡谷并不深,谷底的景象都能清楚的看到。令他吃惊的是,他发现谷地有不少的兽人。他们身上戴着沉重的枷锁,而且像奴隶那样被铁链绑在一起。他们看上去已经疲累不堪,但依然不敢停下来休息,而是来回的搬运和自己身体差不多大的石头。偶尔有几个兽人丧失了力气,于是被巨石砸在身上,发出痛苦的哀号。
 
  “喂,大姐。”他一步跳到阿莱克斯塔萨面前,拍了拍她的肩膀,“这些倒霉的家伙是龙喉氏族的?”
 
  一旁的克莱奥斯特拉兹看到维恩如此放肆的和女王打招呼,显得非常气愤。但阿莱克斯塔萨看上去并不在乎这些。她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这些卑鄙的兽人和他们的酋长曾经迫害我和我的族人。他们将我当成奴隶,让我过着比狗都不如的生活;我太多的配偶也战死了。既然他们敢如此亵渎红龙的威严,我也让他们尝尝相同的滋味。”她的声音很温和,但却让维恩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那么你让这些兽人做什么?搬石头?”他继续问道。
 
  “对,就是搬石头。”阿莱克斯塔萨朝桥下望了一眼,“每天我就叫这些奴隶把一堆石头从城市东边搬到西边,第二天再叫他们搬回来……没办法,最近这几年实在太闲了,根本找不到什么事情可以做,其实是用不上这群笨头笨脑的家伙的。但不惩罚一下他们又会让我不快,于是就干脆叫他们做点无用功。每当我站在这桥上,望着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傻瓜们累得半死,哀号求饶时,我就会觉得心情非常愉快。”
 
  “你果然是女王……”维恩有点不怀好意的笑了笑,“我有个更好的意见,你去找个皮鞭,然后把这身衣服换一下……”
 
  “咳!”克莱奥斯特拉兹猛的咳了一声。维恩朝他做了个鬼脸,不再说话了。阿莱克斯塔萨似乎因为他的多事而耽误了兴致,一脸不高兴的看着他。
 
  转眼间,他们已经穿过了桥,随后就在一群龙人卫士的簇拥之下走进了宫殿。刚一进门,就能看到天花板上挂着一盏用水晶做成的明亮吊灯,而整个大厅却显得出人意料的简陋。除了在地上铺的红色地毯和几个简单的椅子,就什么都没有了,甚至连所谓的王座也是破破烂烂,而且结满了蜘蛛网,看上去是好几年没人坐过。
 
  “克莱奥斯特拉兹,把门关上。”红龙女王淡淡的说。一直用盯贼的目光盯着维恩的法师立刻转过身,念了一段咒语。宫殿的两扇石门就缓缓的合拢,最后紧闭起来,发出了不小的响声,还落下了大堆尘土。
 
  门刚合上,阿莱克斯塔萨就如释重负般倒在一个椅子上,用极不雅观的姿势半躺着。
 
  “唉……在外面要板着脸装出女王的样子,累得我快死了。”她开始不停的叹气,抱怨一个接一个从嘴里喷出来,“无聊啊无聊,这里的每个角落都被我看腻了!想出去玩呢,还得给这些低级趣味的家伙打招呼,否则他们就要漫天下的找我。”
 
  她朝克莱奥斯特拉兹瞟了一眼,后者连忙把头垂了下去。
 
  “更气死人的是,除了瓦拉斯塔兹之外,其他几个连笑话都不会讲!于是我就只好每天面对一帮扑克脸,而且我还得做出一副端庄的样子!喂,克罗诺木,你知道吧,我其实是很喜欢玩的,要不是这个什么女王的身份把我限制得死死的,我肯定就和你一样到处乱跑了,说不定也学你找个凡人当丈夫!”
 
  克罗米神情有点不易察觉的尴尬,“维恩不是我丈夫。”
 
  “不是?那最好,我看他也挺不错的,还会讲有趣的事。干脆我抢了他,你不反对吧?”
 
  维恩低声笑了起来;克莱奥斯特拉兹则立刻用看敌人的目光死死盯住他。
 
  “反对。”克罗米立刻把她的话顶了回去。
 
  “看,还狡辩…..就我看啊,你们现在都已经差不多了。”阿莱克斯塔萨打了个哈欠,用力挠脑袋,“反正我所知道的消息,你和他基本是形影不离的。知道吗,诺兹多姆上个月还和我进行过一次沟通。你们不知道他哭哭啼啼的啥样子,就只知道不停的重复一句话,直到我最后烦了,干脆狠狠骂了他一顿,他才总算收敛点!”
 
  “他重复什么?”维恩一听到“诺兹多姆”这个名字就没来由的浑身冒汗。
 
  “他说‘偶的妹妹跟混小子跑了’!”
 
  维恩脸上的表情变得很奇怪;克罗米则干脆选择沉默。
 
  “所以呢,克罗诺木。”阿莱克斯塔萨越说越上瘾,干脆从座位上跳了起来,站在椅子上手舞足蹈,“干脆我们现在就出去玩吧!至于这些雄性笨蛋,把他们丢到赤脊山去为瓦拉斯塔兹守灵算了!”
 
  “亲爱的阿莱克斯塔萨,我……”克莱奥斯特拉兹被奚落得恨不得打个洞钻进去。维恩不禁同情的看着他。
 
  “我也希望能与你一同飞翔。”克罗米开口了,声音一如她以往的那种冷淡风格,“但让我们飞翔的天空不应该是现在这样黑暗。”
 
  “唉,你怎么总是一本正经的?我就是不喜欢你这样非常严肃的说出最正确的话!这样可就一点也不好玩了!”阿莱克斯塔萨叹了一口气,“唉,算了算了!反正我也知道你这么久都没来过我的家,这次突然来访,就肯定不会是找我有什么好事的。”
 
  她再度坐回椅子上,而神态也突然恢复成了之前那样端庄的模样。
 
  “克尔苏加德的军团比凡人们想象中要强大得多。”红龙女王说道。她面前出现了一个光球,而在球中显现出了瘟疫之地的景象——漆黑的天空中,纳克萨玛斯城正高悬于所有人的头顶,如同断头台上随时会落下的铡刀一般。
 
  “但他也太天真了,总以为龙族一定会充当看客。连我都不知道他这样的信心究竟来自哪里。”阿莱克斯塔萨笑了笑,“而他既然已经将大墓地布置到世界各地,甚至敢于污染生命,这不等于是直接向我挑战吗?巫妖王也太过狂妄了,也许应该由我们龙族给他一个教训,就像去年给予克苏恩的礼物一样。”
 
  “你答应帮忙了?”克罗米问道。
 
  “当然!”红龙女王笑了笑,“虽然凡人们的处境值得我同情,但我不会因此而给予他们过多的帮助。我只是不想在天上飞来飞去游玩的时候突然撞上一团大石头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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