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四十七章骑士们的挽歌（上）
埃里戈尔听到有人喊约西亚公主的名字时愣了一下，这使得一个持盾的天灾士兵抓住机会钻到了他身边，把战马的前脚砍断了。他挺不雅观地跌下来，落地时又差点挨一刀，幸亏躲避及时才避免了脑袋搬家的下场。那个天灾士兵还想趁他没爬起来的时候再砍几下，但他的剑已经抢先刺穿了对方的脑门。
更多的天灾士兵如潮水般涌来。他站起身，环视四周，发现属于银色黎明的白色已经快要被天灾的黑色完全淹没。敌人的数量和勇猛都超出了他的预计，而且还是之前曾经差点偷袭圣光之愿礼拜堂得手的精锐部队。一眼望去，胜利的天平似乎正偏向他仇恨的那一端。
“科尔法克斯，还活着吗？！”他抡起剑削掉了一匹死亡军马的脖子，另一把剑顺势刺进了从马背上摔下来的死亡骑士脖子里。“快点想办法把这些家伙和我们的队伍分隔开！没有法师们的帮助，敌人多到杀都杀不完！”
“我他妈的知道！”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科尔法克斯的怒骂，“但这帮烂骨头就知道朝我们的裤裆里面钻，真他妈的......干，滚开！你这狗娘养的天灾！”
埃里戈尔看到这位兄弟的战斧被高高举了起来，随即狠狠地把一个倒霉蛋连人带盾劈成了两半。但立刻又有更多的敌人朝科尔法克斯扑过去，仿佛就是一群蝗虫企图蚕食掉一头大象。这样下去无论这位战士多么骁勇，都不可避免地会遭遇死亡的厄运。
想到这里他又不禁朝几位来自其它阵营的代表们看了一眼——萨尔、萨鲁法尔、罗达里奥都已经卷进了战斗。他们也拼尽了全力，战斗在最前方，用血肉之躯抵挡亡灵天灾的攻势。
部落的酋长挥舞着闪光的战锤，久经沙场的强壮身躯就如同一台绞肉机，凡是敢挑战他力量的敌人统统像一块玻璃那样，眨眼就被砸得粉碎。他一边奋力杀死朝自己靠近的敌人，一边还抽出手替那些处于困境中的银色黎明战士解围。有个亡灵巫师躲在同伙的身后，悄悄地对萨尔施放诅咒，但还没来得及念完咒语，萨尔突然举起一只手，对着他一指。从手心里迸发出蓝色的闪电，眨眼间就吞噬了巫师的身体，把他连着身边的同伙都烧得只剩下一小撮白色的粉末。
“埃里戈尔！”兽人喊叫的声音显然比人类要大得多，“把剩余的骑兵都召集到我这里来！我保护你们，而你们必须在我倒下之前重新列好队，把敌人顶出去！”
“谁敢把我们的酋长打趴下，老子就捣烂他的脑袋！”萨鲁法尔踩在一具刚刚死掉的尸体上面大声嚷嚷。他脚下的尸体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他自己全身上下也被天灾士兵的尸体碎片和污血染得红一块黑一块。不断有敌人朝他冲过来，然后变成尸山中的一员，而他还在用各种难听的词汇大声辱骂亡灵天灾，吸引更多的敌人朝他靠拢。
“你怎么还这样粗鲁？布洛克斯可比你要冷静得多了！”萨尔皱起了眉头，杀戮的动作却没有因此而慢下来。
“喂，酋长。”萨鲁法尔在希利苏斯的战争中留下的伤疤又裂开了，但他的情绪却越来越高涨。“我们的族人不是已经摆脱了嗜血的诅咒了吗？”
“废话，那是老子我亲眼见证的！”萨尔的口气也跟着变粗鲁起来。他一锤子抡翻一个敌人，然后抓起他朝那些冲过来的死亡骑士们一扔，尸体就像炮弹一样飞出去，一路倒下去大群天灾战士和亡灵巫师。
“那为什么我们俩现在还砍得这么高兴？！”
“哼......”萨尔轻蔑地哼了一声，“一想到这些危害世界的怪物们背后就是深深伤害了我一位朋友的阿尔萨斯，我这双手就像是要炽热地燃烧起来啊！至于你，大概只是好久没锻炼身体，今天终于有机会舒展筋骨了吧！”
“你说的那位朋友难道是吉......”
“给老子闭嘴，干你的事去！”
两个兽人对视了一眼，随即一同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仿佛永远不会筋疲力尽，就像两道大闸一样挡在潮水般的天灾军团面前。而银色黎明的军队也在埃里戈尔指挥下迅速朝他们背后撤退，重新列好阵型。但由于刚才遭受了猛烈的攻击，埃里戈尔沮丧地发现，从达拉然王国赶来的法师们已经所剩无几了。大多数法师面对逼到眼前的敌人都没有任何防御能力，悲惨地死在了天灾的屠刀下。
“安吉拉，安吉拉！”埃里戈尔焦急地喊着法师首领的名字，“能够组织起反击吗？我们需要在天灾军团里制造爆炸，更多的爆炸！”
安吉拉用手捂着受伤的肩膀，面色有些苍白。“很抱歉我们现在不能贡献更多的力量......”她和埃里戈尔一样情绪有些低落，“我们中间很多人已经连走路都走不动了。”
埃里戈尔叹了口气：“还有多少人能施法？哪怕能多打倒一个敌人也好。”
有几个法师勉力支撑者站起身来，但也是摇摇晃晃。安吉拉站在他们面前点头示意，只有这几个人还能施法，但也仅限于一发。
“虽然如此，但既然是银色黎明的委托，当然不会辜负你的期望......”她用几乎听不见的微小声音说道，随即开始艰难地吟唱起法术咒语。其他法师也跟着吟唱起来。转眼间，炽热的火球再次从他们手心里诞生，只是已经比之前精力充沛的时候小了许多。
“进攻！”安吉拉拼尽全力把火球掷了出去。这些看上去几乎只能把一只野鸡烧熟的魔法球飞入了云层，但无论她自己还是埃里戈尔，内心深处感到的都只有气馁。
但下一秒，她凝望着天空的双眼却突然变了颜色——当火球消逝在黑色的云背后，似乎再也不会钻出来的时候，天空却突然变成了火一样的颜色。这转变来得是如此突然，仿佛那些厚厚的云本身就是凝固的石油一样，瞬间完全燃烧了起来。
“快看，天上！”有几个倒在地上的法师惊叫起来。
埃里戈尔抬起头，双眼立刻瞪直了，整个人都凝在原地一动不动——漫天的火球，燃烧得格外猛烈，像雨点一样落下，凶猛地撞击着天灾军团最脆弱的部位。刹那间，大半个山谷已经被点燃，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的天灾士兵们顿时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乱。它们开始四处逃窜，但无论怎么跑，依然无法摆脱火雨的轰炸。
云层的中间打开了一条裂缝，从里面首先钻出的是一对火红色的翅膀，之后是布满漂亮鳞片的巨大身躯，以及巨龙那颗装载了这个世界历史的头颅——刻在那张脸上的高傲只有生命的女王才配拥有。她仿佛从另一个世界钻出来，毫不留情地对这些侵犯生命的亡灵天灾执行死刑。在她背后，更多的红龙露出了他们的身躯，在银色黎明军队的头顶盘旋，不时吐出滚烫的火球，把成群结队的天灾士兵直接蒸发掉。
阿莱克斯塔萨飞低了一些，听到从银色黎明军队里爆发出来的欢呼声。她微微一笑，身体急剧缩小，变形，很快就变成了一位红衣人类少女的模样。与此同时，一支暗影箭擦着她的面颊飞过——天灾的巫师们显然不愿意就这样等死。
“比难吃的拉面还让我火大......”她叹了口气，身子在半空中倒了一下，头顶直对地面大地坠下去。快要接近地面时，她伸出一只手，口中轻轻念了一段龙族自古以来流传的魔法咒语。她的拳头砸到地上，随即制造出一道龙卷风一样的火柱。四周的天灾士兵觉得自己被什么东西抓住了一样，身体开始不听使唤，被火柱吸了进去。当它们的身体碰触到烈火时，立刻就像蜡一样熔化，甚至来不及发出哪怕是最轻微的呼喊。
“敌人的指挥在哪里？”她敏锐的双眼来回在数不清的怪物堆里搜来搜去。很快的，目光就锁定在离她有差不多一里远的一个女性死亡骑士身上。这个死亡骑士的穿戴和其他天灾的骑士明显不同，一具蓝色的头盔把整个脑袋都遮了起来，此刻正躲在一棵枯萎的大树后面，用那双散发着邪恶光芒的眼睛注视着战场。
“抓到你啦！”红龙女王快乐地叫起来。女死亡骑士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连忙转过头来，但发现她在这一瞬间就已经冲到了自己面前。阿莱克斯塔萨的拳头对准了敌人的脑袋，猛地挥了下去。女死亡骑士连忙把整个身子朝旁边一歪，径直从马背上摔下来，才总算是避免了被烧成灰。
阿莱克斯塔萨显然不打算放过她，紧接着又是一脚，重重踢到她胸口，把她的肋骨踢断了好几根。但这个死亡骑士却并没有打算逃走，而是突然伸出双手，用力抱住了这个红衣少女的脚。她的头盔裂开了，露出一张腐烂了一大半的面孔，但依然能看出那是一张漂亮的人类女性面孔，却长着精灵的长耳朵。
“你是布劳缪克丝？”红龙女王不禁有些吃惊，“你......”
突然，她觉得有什么东西钻进了自己的意识里。仿佛从布劳缪克丝的双手里又伸出一双无形的手，顺着自己的脚一直往上，最后抓住了大脑。
“我看得到......”布劳缪克丝神经质一样地咬牙说道，“我看得到你内心的空虚地带......”
红龙女王愣了一下，但神情很快变得平和起来。之前充满战意的目光落到这位女死亡骑士身上，却流露出了一丝悲哀。
“身为人类与高等精灵的混血，为了学习圣光的知识，只好把自己的脸遮起来......‘隐者’布劳缪克丝，即使死去了这么多年，你还保留着这样的习惯吗？”
布劳缪克丝松开了一只手，抓住自己头发，大声尖叫起来——她发现对方的意识竟然反过来侵入了她的大脑。在那之中夹杂的是无数的知识和记忆，从世界诞生之初一直持续到此时此刻。这些东西被全部灌进了她的大脑，令她难以承受，全身每一条神经都要爆炸了。
随后，她觉得自己的思维被一条看不见的绳索牵着，在这片记忆的海洋里穿梭着。她眼前出现了两个熟悉的影子，四周的颜色也变得光亮起来。那两个影子正朝她张开双臂，似乎在欢迎她的到来。
“巫妖王下四骑士，每一个都是如此的悲哀。”阿莱克斯塔萨手中的火焰熄灭了，慢慢移到布劳缪克丝的头上。她看到女死亡骑士那双失去了光泽的瞳孔里正流着泪，连同乌黑的血一起，一滴一滴落到脚下堕落的土地上。布劳缪克丝放弃了所有的抵抗，另一只手也松开了，无力地垂在地上。
“妈妈......瑟理耶克......”
“安息吧。”红龙女王放开了手。布劳缪克丝的身体抽搐了两下，就坐在地上一动不动了。她的双眼失去了最后一丝光泽，像是进入了黑夜之中——这对她而言是永恒的，但也许充满了幸福的睡眠。
“克尔苏加德大人，瑟理耶克爵士的生命迹象消失了。”
“废物......”克尔苏加德不屑地说道，“把尸体扔去喂萨菲隆。我们的冰霜巨龙说不定什么时候得投入战斗。”
他继续把注意力放到“镜子”里显出的影像里：血色十字军的战士们依然维持着密不透风的防御阵型。天灾士兵们发疯一样地攻击他们，但他们没有丝毫畏惧，士气反而越来越高涨。那个新的指挥官看上去弱不禁风，但她站在队伍中央，仿佛永不疲倦一样，大声发号施令。转眼间，长矛又一齐从盾牌阵后面刺了出来，捅倒了一群没脑子的食尸鬼。
更可怕的是，巫妖发现这个圆阵正在朝前移动。血色十字军面前就是刚才那场大火所留下的唯一东西，灰烬使者——现在这把刀斜着插在地上，而刀身的颜色正在发生改变。原本完全腐蚀了刀身的黑色已经慢慢褪去，即将显露出来的颜色令他即使透过“镜子”也有些不敢去面对。
“阻止他们！我手下的将军们呢？！王下四骑士不是还剩下一个吗？！叫他立刻回到宫殿里来！”
“克尔苏加德大人！”侍僧慌张的声音显然带来的是最坏的消息，“神圣之林的西边出现了敌人的军队！他们的旗帜......是新联盟！他们已经突破了地穴恶魔的隧道！库尔塔兹领主已经进入了战斗！”
“北谷出现了龙族！戈提克的军队溃败了！女公爵布劳缪克丝已确定阵亡！”
“西南方有不明身份的飞行生物接近，数量非常多！身份正在确认！”
“够了！”克尔苏加德狂暴地挥着双手，“放弃宫殿外的全部防御！所有部队都撤进来！包围这些血色十字军，不许放他们跑！只要他们在宫殿里，那些家伙就不敢从外面随意攻击这里！所有天灾军团的勇士，现在全部撤回来！”
他又一次击碎了“镜子”。在掉落的残片中映出了血色十字军指挥官玛尔兰的影像——在忠诚的卫士们庇护下，她从人群里走了出来，脸上没有任何的犹豫和恐惧，然后——她拿起了灰烬使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