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 第49章 奈何此事误苍生

 卿尘此时在延熙宫的至春阁,身旁放着一碗清淡的碧玉糯米羹。鸾飞安静的躺在榻上,宫缎锦丽之下眉目如画,肤色玉白,静静的沉睡着。
    卿尘疑惑的看着那张和自己有几分相像的容颜,终于自怀中拿出离心奈何草的解药,将鸾飞扶起来,把药汁慢慢的喂到她嘴中。
    见死不救,她是不会的。
    过不多会儿,鸾飞长长的睫毛轻轻动了一下,卿尘低声唤道:“鸾飞。”
    鸾飞的胸口微微起伏,“嗯”的呻吟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微颤,睁开眼睛。似乎适应了一下眼前刺目的光线,她目光凝聚到卿尘脸上:“姐姐……”
    卿尘微微一笑:“醒了?”
    鸾飞看着卿尘不说话,素日高挑明丽的柳叶细眉轻蹙着,卿尘先取来一点儿温水:“喝点儿水,然后把粥吃了,也好恢复一下。”
    鸾飞就着她手中的茶盏喝了几口水,突然道:“延熙宫?”
    卿尘道:“嗯,是延熙宫。”
    鸾飞看向她:“我怎么在这里?姐姐怎么在这里?”
    卿尘淡淡笑道:“我若不在这里,你能醒过来吗?”
    鸾飞低头,眼中出现一点儿警惕的神色。卿尘纤眉微挑,真不愧是凤家的女儿。坐到身旁将粥递过来,她眼前突然闪过一丝灵光,轻声道:“九爷给的解药真是有效。”
    鸾飞一怔,神色复杂的看着卿尘,就在卿尘以为自己押错了筹码的时候,她幽幽说了句:“不是诈称自尽身亡,将我带出宫吗?太子殿下呢?”
    原来如此,出宫以后再服解药,或者便在九王府中隐姓埋名以待日后。卿尘道:“太子为救你,和你一起被京畿司带回宫来,其余我便不知道了。我只知若是现在不服解药,你便真的是自尽身亡,任谁也再救不了。”
    鸾飞目视着前方道:“这药性可持续一个月使人不死,既出不了宫,他为何要你来将我救醒?”
    卿尘凤目中闪过微微光彩:“一个月?不吃不喝一个月,光饿也把人饿死了,离心奈何草只能保人十日平安,再下去便成干尸一具。”
    “什么?”鸾飞身子一震:“你胡说!”
    卿尘也不和她争辩:“你便当我胡说也无妨。”
    鸾飞静默了会儿,道:“即便如此,他还是要你来救我了。”
    卿尘低声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鸾飞抬眸,那抹警惕再次出现:“他既给了你解药,难道什么也没说给你知道?”
    卿尘点头道:“对,他什么也没说给我知道,只因这解药根本不是他给的,而是我自己找来的。”
    鸾飞猛的抬头,卿尘静静的看向她,姐妹两人一坐一站,铮然相对。鸾飞眼中尽是繁复神色,卿尘面色沉寂,眸中深幽,毫不相让:“枉太子殿下为你不惜和皇上冲突,致远殿中险些被皇上盛怒之下以剑刺死,现在人还被关在松雨台思过,你是不是自始至终便一心要置他于死地?”
    鸾飞眼中微微一动,但冷冷说道:“你诓我。”
    卿尘淡淡道:“没错,兵不厌诈,你既能诓别人,便该想到总有一日别人也会诓你。”
    鸾飞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卿尘反而问道:“父亲是否知道此事,凤家参与了吗?”
    鸾飞道:“参与了又如何,不参与又如何,难道你还想毁了凤家?”
    化刚为柔,卿尘道:“毁了凤家对我有什么好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难道还和凤家脱得了干系?”
    鸾飞胸口缓缓起伏,显然心思澎湃犹疑不决,突然慢慢说了句:“姐姐是在替七殿下谋划吧?”
    卿尘不想她问出这样一句话来,眉间眼底清若流水,摇头道:“我谁都不为,只为我自己。”
    “只为自己?”鸾飞冷冷笑说:“说的好,我也不过为自己罢了,不过当然也为凤氏家族。”
    卿尘目光依然潜静,但是多了一种怜悯:“九殿下布了一盘棋,棋走到今天,你已经是他的一颗弃子,若我没有拿到解药,你想想会怎样吧。就算出了皇宫,你也是他见不得光的人,难道,你还想他能让你平起平坐?”
    鸾飞自少迷恋夜天溟,是多年隐在心底的情愫。无奈夜天溟娶了她的姐姐纤舞,浓情密意伉俪情深,她也只能远远看着,自思心事。然而好景不长,纤舞病故,却于她成了天赐良机,夜天溟伤痛欲绝时,她殷殷劝慰诸般体贴,时常借机陪在身边。她们姐妹本就极其相似,日久以来夜天溟也慢慢待她不同。鸾飞曾不止一次想像自己能和心上人执手并肩,但也知道自己身为修仪,是不可能被赐婚皇子的,是以积极助夜天溟谋划,以期有朝一日能登位册后,成就夙愿。
    然而卿尘方才一席话,就像一把毫不留情的利刃,将这一厢情愿寸寸剖开。九五尊位之下,父子兄弟尚可刀戈相向,何况其他。登上皇位的夜天溟,怎么允许后宫中出现这样一位曾经同前太子私奔、诈死、莫名其妙的皇后?鸾飞玉指紧紧收起,握住身上被角,贝齿暗咬,却依旧并未死心,说道:“他答应过我,共富贵,同天下,他不会负我的。”
    往来纠缠一个“情”字,熏染神骨,误尽苍生,卿尘只觉任谁也参不透,说不得。
    鸾飞和夜天溟何其相似,不但深藏野心亦工于谋略,只鸾飞是女人,而夜天溟是男人。女人之于男人,在这一步上,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她不能在这里久待,话说至此,也差不多了,起身道:“或者哪天让他亲口说给你听吧。现在暂时不会有人知道你已经醒来,你自己要小心。”说罢出了至春阁,将殿门轻掩,吩咐外面侍卫严守,任何人不得入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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