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沙 第八章要塞（上）

 

　　堆积如山的尸体堵住了通往塞纳里奥要塞的路口。连巨大的阿努比萨斯战争使者都没办法跨过去。连续战斗了几个小时的卡多雷精英士兵们终于可以暂时喘口气了。安多洛夫中将命令少数人继续做好戒备，其他人则退到半山腰的掩体里，暂时休息一下。

 

　　李奥瑞克公爵回到了山顶的指挥所。“总参谋长，总参谋长在吗？”

 

　　一位牛头人猎人冲他挥手。这个高大的家伙身上穿着一套龙皮缝合而成的锁甲——象征猎人中佼佼者的巨龙追猎者护甲。

 

　　“参谋长，你负责指挥所有能对空的兵力，把空中那些苍蝇蚊子什么的都轰下来！地面的防守暂时没问题了。法师队伍也由你指挥。”

 

　　牛头人点了下头。“火枪手们，跟我来！”他拿起一支大口径的狙击枪朝门外走去。

 

　　公爵看到参谋长的身影消失之后，便躺在了地上，大口大口吐着粗气。他已经很久没像今天这样高负荷的战斗了。连续数小时不断的杀敌和吟唱祝福，还要指挥整个防御体系，让他不堪重负。“该死，早知道就更勤奋锻炼下身体了。”公爵很是不快的骂道。

 

　　普米洛走进了大厅里。他看到公爵之后叹了口气。

 

　　“公爵大人，我还是认为你应该撤离最前线。毕竟你是负责整支队伍的指挥……”

 

　　“行了，年轻人。你有时间说这些还不如帮我倒杯水来。”公爵打断了普米洛的话。

 

　　普米洛灰心的哼了一声，朝旁边的休息室走去。但刚走两步，他突然感到一阵眩晕。

 

　　“喂，人类啊，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无助？”

 

　　那个困扰自己很久的声音又出现了！而且竟然在此时此刻，而不是在他神志不清时。他赶快捂着脑袋走进房间里，把门掩上。这次，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比任何时刻都要清晰。

 

　　“我们可以好好谈谈，但是你必须告诉我你的名字。或者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普米洛说。

 

　　“……请允许我先做个自我介绍。我是无法和你直接接触的一个存在。因为我的身体被束缚在地底，还在沉睡之中。但我能感觉到你，你也能感觉到我。我们之间也许有很微妙的联系。因此，我希望能借这个难得的机会给予你帮助。”

 

　　“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人类。从来都没有。”

 

　　“那你用什么给我做保证？我不可能随便相信一个连面都没见过而且连名字都没有的家伙。”

 

　　那声音又一次笑起来。“呵呵，人类，你真谨慎……我当然可以给你保证。我是很早之前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一个特殊种族的成员。但是后来，入侵者们打败了我们，将我们禁锢在地下。他们认为已经完全摧毁了我们的一切，但我的精神依然存在。我可以给予你这样的凡人一些意想不到的力量。当然，这是我自愿给予你的。我不会向你索要任何东西，只是希望你能理解我想要帮助你的诚意。”

 

　　“给予我力量？”

 

　　“对……强大的力量，就是现在……”

 

　　普米洛突然觉得一股电流从脚跟蔓延上来，遍布全身。他惊讶的看着自己身体。身体在发热，肌肉变得紧绷。他跳了两下，发现自己感觉非常好，全身都充满了说不出的轻松。

 

　　“这是一个比较简单的法术。可以让你身体变得结实一些。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你们在和凶残的敌人搏斗。这些力量可以让你避开不少危险。那么，暂时就这样吧。如果你觉得有趣，想找我继续谈谈的话，在脑海里想着我的声音就可以了。”

 

　　那声音消失了。公爵这时走进了休息室。

 

　　“哈，年轻人，你动作可真慢。”公爵一边说一边拿起一瓶葡萄酒，打开盖子就喝。

 

　　“公爵大人，那是酒……”

 

　　“酒也一样能解渴。你要喝吗？”公爵把瓶子递到他面前。

 

　　“不。”

 

　　“哎，真是的，还是那么古板……休息好没有？好了就跟我来，我们要继续去打架了！”

 

　　“是，明白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大厅。震天的喊杀声又开始在耳边不停的回响。

 

　　其拉军团改变了战术。无数的低级虫子沿着陡峭的山崖向要塞爬来。它们被枪林弹雨外加各种眩目的法术打落，在山下堆起大量的尸体。但后面的虫子踩着这些尸体依然向上攀爬，数量越来越多。虫子们的尸体也越累越高，开始一点一点朝着半山腰的第一道防线推进。这道防线正好位于卡多雷精英部队的背后。

 

　　“这些疯子想用尸体活埋了要塞！”有人惊呼。

 

　　无法不攻击，但越攻击，敌人的尸山就累得越高。过了一会尔，虫子们的尸体就组成了一个额外的山坡。大群的其拉角斗士顺着这条尸骨之道冲进了防线内部。驻守在山崖边的大部分是缺乏近身战斗力的法师和弓箭手们。在无数巨大的钳子挥舞下，本来整齐的队伍垮了，他们死的死，逃的逃。

 

　　安多洛夫中将和公爵听到第一道防线被攻破的时候，还正在山脚下的最前线和刚刚拖走挡路的尸体，重新蜂拥而上的其拉地面主力部队恶斗。

 

　　公爵用神圣震击打倒了一个战争使者。“普米洛！听到了吗？听到了就过来！”

 

　　年轻的军官迅速跑到他面前。

 

　　“你立刻去第二道防线，通知那里的人想办法堵住缺口，在敌人还不多的时候把他们赶下山去！矮人们的攻城坦克装有燃烧弹，叫他们用！快点去。晚了的话就来不及了！”

 

　　“但是……”

 

　　“没有但是！”公爵怒吼着发下命令。

 

　　普米洛只好马上离开队伍，朝山上跑去。在经过第一道防线的地点时，他看到了不少其拉角斗士正在和一些联军士兵交手。值得庆幸的是，战争使者无法从这个缺口冲上来——它们受到了体重的制约。

 

　　然后又朝上面跑了一段路，他看到了第二道防线的坚固工事。

 

　　“公爵的命令！”他大声喊道，“立即抽出军队，前往第一道防线！去那里堵住其拉军团的偷袭部队！”

 

　　一群联军士兵立即冲了出来。在这些人里面，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女性身影，是杰塔瑞斯。杰塔瑞斯也看见了他，朝他跑了过来。

 

　　“很荣幸和你一起战斗，亲爱的。”他的新女友微笑着敬了个军礼。

 

　　“彼此彼此。”普米洛说完一挥手，示意所有人跟他来。

 

　　卡多雷精英部队的处境并不妙。人数只有不到3000人的他们，扛起了抵挡其拉军团地面部队正面进攻的重任。不仅要和力大无穷的战争使者以及敏捷凶狠的其拉角斗士战斗，还要随时小心天上的其拉飞虫和虫群守卫突然俯冲下来割掉自己脑袋。已经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人阵亡或者重伤，其他人也都是气喘吁吁，体力接近崩溃。

 

　　“真他娘的不公平！”安多洛夫中将破口大骂，“就知道凭人多，没点技术含量！有种和老子一对一单挑啊！”

 

　　“你骂这些单细胞生物干嘛啊？它们又听不懂你说的……哦，不对，应该是听得懂，因为你也是个单细胞啊！”公爵依然不忘奚落自己的老冤家。

 

　　“你再那么多废话就小心你那一嘴宝贵的胡子吧！”安多洛夫也不含糊。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突然一起哈哈大笑。

 

　　“别死得比我晚啊，无赖。”安多洛夫挥起斧子又跳进了敌人群里。

 

　　“……我可是想多活几年的，老臭虫。”公爵也冲了上去。

 

　　就在这时候，一大团火焰从天而降，砸到了离他们最近的战争使者身上。巨人连哼都没哼一声就被烧成了灰烬。紧接着，火焰和冰霜同时覆盖了这片土地。大群的其拉士兵或被烧死，或成为了冰块。

 

　　原本黑暗的天空突然变得明亮起来。明亮的彩色在闪烁。所有人都不自觉的抬起了头。

 

　　一大群古老的生物，翱翔在天空之上。1000年之后，他们再次来到了这里，带着强大的力量和不可动摇的意志而来。

 

　　“龙族！”有人开始欢呼。片刻间，处于劣势中的联军士兵们都感到精神为之一振。最强大的盟友在最关键的时刻到来了。蓝龙、红龙、绿龙、青铜龙——四种颜色的巨龙都派来了他们的援军。

 

　　飞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头巨大的土黄色雄龙，这正是青铜龙的王子阿纳克洛斯。他在要塞的上空盘旋，俯瞰着血腥的战场。

 

　　“你们这些渺小的其拉虫豸们！”他开始咆哮，“我们回来了！带着制裁的权杖而来！你们好好的乞求自己能死得不那么痛苦一些吧！”

 

　　他说完就朝着空中的其拉虫群飞去，一边冲锋一边吐出毁灭性的奥术火焰。大片大片的虫子无法躲开，化作一丝青烟消失于希利苏斯的上空。

 

　　其他的龙族也立刻开始了攻击。破坏力巨大的吐息一个接一个喷到其拉士兵们身上。红龙们尽情释放高温的火焰，所过之处全是烧焦的残渣；蓝龙们则优雅的盘旋在空中施法，让寒冷的冰霜冻结一切他们想要冻结的目标，然后像砸碎一件艺术品一样将这些冰块毁掉；绿龙飞翔在最高空，他们自身不参加战斗，而是让噩梦进入了那些有意识的其拉士兵脑子里。其拉角斗士们大多发疯了，开始自相残杀；青铜龙则是在敌群里飞快的穿梭，被碰到的敌人身体开始萎缩，变小，最后消失不见。

 

　　要塞周围的敌人被压制住了，战争的天平看上去正在慢慢偏向卡利姆多联军一方。

 

　　“嘿，这些家伙来得真是时候！”安多洛夫抹去脸上的血，高兴的说。

 

　　公爵却没显得那么高兴。他看着前面依然不断涌来的其拉士兵，长叹一声。“敌人太多了。这场战争还有得打。”

 

　　仿佛响应他说的这句有点悲观的话一样，阿努比萨斯战争使者统一将目标锁定在天上盘旋的龙族身上。它们将手中的黑曜石战锤朝龙身上的脆弱部位投掷过去。有一只红龙被击中了头部，晕乎乎掉下来，落入其拉军团阵中。大批的其拉士兵立即将它淹没，没过多久就将这巨大的生物撕成了碎片。

 

　　落到地上之后，龙族就失去了一切优势。虽然强大依旧，但是面对无数的其拉士兵，依然只有死亡一途可走。

 

　　“看吧，麻烦还真多……继续。”公爵低声发出了命令。卡多雷精英们又一次整好阵型准备战斗。这位优秀的圣骑士似乎心有疑虑。他在龙族参战的同时想起了一件事。这让他感到异常担忧。

 

　　太安静了。要塞的背面太安静了。甚至从那个方向飞来的龙族都没有发现什么异样。其拉军团真的白痴到只会从正面进攻？但为什么要塞背面连一个虫影子都没有？就好象它们完全不知道还有一条路。不寻常，太不寻常了。但是，如果其拉军团是故意要强攻正面，把所有的防御力量都吸引过来之后，再突然用一只数量难以想象的大军从背面袭击要塞呢？

 

　　一想到这里，公爵突然感到脊背发凉。他冲着安多洛夫喊了一声：“你们先打着，我马上就回来。”就连忙朝刚才被冲破的第一道防线方向奔去。

 

　　普米洛和杰塔瑞斯正在大堆的尸体里巡视，检查还有没有存活的己方士兵或其拉角斗士。公爵一看到他们就喊起来。

 

　　“普米洛！杰塔瑞斯！去东边侦察的斥候有消息吗？有没有人反映东边有不寻常的东西？”

 

　　普米洛抬起头看着满身是血的司令官。“不，那边什么消息都没有。”

 

　　“那么，我要你们两个人现在带一些士兵去那边侦察下。我总觉得其拉虫子的脑袋还没这么简单。如果你们发现有奇怪的东西在那边活动，就马上来报告。”

 

　　普米洛点了下头，转身要走。

 

　　就在这时，突然有一个其拉角斗士从地上爬了起来——它竟然没死！这怪物伸出两只巨大的钳子，朝毫无防备的公爵脑袋砸过去。

 

　　普米洛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眼看公爵就要被这突然的袭击杀死。但一个敏捷迅速的身影像鬼魅般出现在了最危险的地方——两柄短剑同时割断了怪物的两只巨钳，在它们离公爵的头颅只有一公分距离时。

 

　　那个人随即捅破了怪物的脑袋，飞起一脚将尸体踢下了山崖。

 

　　所有人看清楚了这个救了司令官一命的人。

 

　　公爵目瞪口呆；普米洛大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杰塔瑞斯手中的“残酷倒钩”掉到了地上。

 

　　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年轻女孩——黑色的披肩长发，纤细的身上包裹着造型奇异的铠甲，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照射下发出健康的色泽，当然，还有那张他们再熟悉不过的脸。

 

　　“哟！好久不见！”

 

　　塞尔娜在他们面前“复活”了。

 

　　阿纳克洛斯躲开了好几个战争使者朝自己扔来的战锤，并将这些胆敢冒犯自己的巨人烧成了焦碳。他环视四周，龙族都已经投入了战斗。但其拉士兵数目之多，实在是匪夷所思。

 

　　一条金黄色的雌龙突然从他身边掠过，掀起的气流让他差点在空中打个转。

 

　　“喂，你要做什么？！无礼的家伙！”青铜龙王子显然不允许同族的龙在他身边这样做。但他又一次发现自己说错话了。那条龙恰恰是他惹不起的。

 

　　“克罗诺木！”他失声呼喊雌龙的名字。

 

　　克罗诺木转过身来，盯着他。冷峻的眼神让他浑身上下都有点不自在。

 

　　“立刻带上所有龙攻击要塞正门的敌人，不要到处乱喷。”克罗诺木冷冷的撂下这句话之后，就开始用力拍打起翅膀，随后她身体迸发出一阵冲击波，将周围一大片天空的云层和其拉飞虫都震出老远。阿纳克洛斯惊恐的用翅膀遮住了自己脑袋。在冲击波过后，他发现这个与自己父亲能力几乎相当的雌龙已经消失不见了。

 

　　雷戈虫巢旁边的土地开始躁动不安起来。无数的其拉虫子和其拉角斗士从地下钻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通体白色，体型巨大的角斗士。它的巨钳上还挂着一个兽人狼骑兵的尸体。这是联军派来侦察东边动静的斥候。

 

　　如果阿纳克洛斯在这里，他一定会叫出这个白色恶魔的名字——霍克恩中将，其拉虫人军团的副司令官。在第一次流沙战争中，它白色的巨钳曾经夹断过青铜龙王子深爱的一位配偶的脖子。

 

　　霍克恩望着天空，现在一条龙都没有。匆匆赶往战场的龙族竟然没有发现自己经过的地方，位于要塞东南的这片防守真空区域竟然潜伏着数千名其拉角斗士。大意的他们竟然忘记了当年南风村那些从地下冒出的其拉士兵造成的悲剧。而马上，他们就会为之付出巨大的代价。

 

　　是的，它们在开战时，就已经悄悄埋伏在这里，等待时机。现在，它们的主宰已经告诉它们，敌人的背后没有防御了。它们只需要做很简单的事情——截断卡利姆多联军的退路，杀上塞纳里奥要塞。

 

　　白色恶魔挥舞着巨钳，大群的士兵跟着它朝要塞方向快速奔跑过去。

 

　　但刚走出不远，它就看见了前方的沙漠里站着的一个人。

 

　　是一个身着黑色重铠的人类。在他身边的地上插着一把血红的巨剑。

 

　　那人开口说话了。虽然声音不大，但清晰的传入了霍克恩耳朵里：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