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篇沙 第十四章时间的调整者

　　维克尼拉斯站在队伍的中央，眺望远处的塞纳里奥要塞。他麾下的其拉士兵们已经攻破了北边的第一道防线。但现在，他面前的防线却依然坚固。其拉军团发起了数次冲锋，都没有取得明显的进展。更坏的消息是，绕到要塞背后，从东边发动攻势的其拉士兵不但没推进一步，反而正在被来历不明的敌人屠杀。

 

　　他掐死了从东边前线来报信的士兵。“简直是一群废物！这些凡人，还有没用的龙族，竟然让我们前进的步伐变得如此艰难！这简直是在丢神圣其拉人的脸！”

 

　　“哥哥……”维克洛尔的声音传进他脑海。魔法皇帝正在用心灵感应和自己哥哥说话。“你似乎有点急噪。”

 

　　“没错！”维克尼拉斯不耐烦的用手抚摸着自己的武器——巨大的水晶剑。“这些凡人实在让我窝火！我已经把几乎所有能用的士兵投入了战斗，但他们竟然还能抵抗！再这样下去我们的底子就会暴露出来！神圣其拉人的军队也不是无限的。如果等到克罗诺木痊愈了，我们还没有抓住她的话，我们剩余的士兵会很快被她全部毁灭！”

 

　　“哥哥，少安毋躁。我想你首先应该亲自去东边一趟。我的魔法观察到那里有一个很强大的敌人在阻挡我们。虽然看上去只是个人类，但他的战力甚至远远高出一般的龙族……”

 

　　“维克洛尔，你疯了？！这个世界上不存在比龙族还强大的凡人！”

 

　　“也许是这样，亲爱的哥哥。但我们被封印在甲虫之墙后面已经有10个世纪了。在这漫长的岁月里，也许外面的世界发生了太多的变化……总之，我希望你能用眼睛去证实敌人的本来面目。很抱歉，我被阿纳克洛斯缠上了，不能陪你一起去。”

 

　　维克尼拉斯无声的冷笑。“明白了，我的弟弟……我立刻就去那里。当然，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说那样蹊跷，那我会亲自动手杀掉这个胆敢藐视我的威严的小虫子。”

 

　　他提起水晶剑，步向战场的另一方。

 

　　“亲爱的哥哥，一切都会如你所愿的，一切……”

 

　　维恩现在是见人就杀。其拉士兵的尸体将要塞东边的路口都塞住了。他干脆跃过尸山，跳进敌人队伍的正中央。斩、削、劈、刺——一切动作都在证明他是为了战斗而生的。

 

　　“哈哈！来！都给我上来啊！我现在非常的渴，估计要喝光你们的血才能好受点啊！”

 

　　突然有黑影遮住了他头上的天空。一个巨人拿着等身的水晶剑朝他的头砍下来。他将面前一个战争使者砍成两段，剑顺手向背后一甩，刚好和敌人的武器撞在一起。这个偷袭者的力气是如此之大，将他震得半跪在地上。抬头一看，面前是一个身型像暗夜精灵的巨人，只是脸很诡异，满是褶皱，看不见嘴巴。他的头上还戴着皇冠。

 

　　“渺小的凡人……”那人说话了，是非常刺耳难听的声音。“我来送你上西天。”

 

　　“哟，这不是维克尼拉斯吗？想陪我玩？”维恩咧着嘴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

 

　　手持巨剑的皇帝显然吃了一惊，“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维恩双臂一齐用力，将他弹开，转身将几个想趁机从自己身边溜走的其拉士兵一并斩掉。“让你困扰了？那还真是抱歉啊，我脑袋里被某个家伙灌进了太多东西。不是吹牛，我知道的事情不见得比一条发育正常的成年龙少。”

 

　　“确实有必要立刻除掉你……多说无益，赶快祈祷自己能一下子就死掉，否则你会非常痛苦！”维克尼拉斯话音一落就举起剑朝这个体型比自己小太多的家伙砍去。但维恩竟然不躲，而是和刚才一样举起剑和他硬碰硬。双剑相交，巨大的力道让维克尼拉斯都险些站不住脚，后退了好几步。

 

　　“用深埋在地底，充满了上古黑暗魔法的水晶制成的剑，被其拉人称作‘卡利姆多的复仇’，真是把不错的武器啊……”维恩一直都保持着笑容，只是这笑容让所有看到的人都觉得脊背发凉。“真想将这东西拿来自己用。”

 

　　“你没那实力，凡人！”维克尼拉斯恶狠狠的说。

 

　　“哦，是吗？”维恩一边说，一边挥起剑将身边的敌人一个接一个杀死。“其实，同样是剑士，我觉得有生以来第二次遇到了旗鼓相当的对手，从刚才起就一直兴奋得不得了呢。你看，我到现在手还抖个不停。再怎么说，你也该稍微表示一些礼仪吧。比如说，把剑放到自己怀里，然后对我说：‘给你玩，要记得还给人家哦。’这样多好。”

 

　　“你哪那么多废话！”维克尼拉斯无法忍受了，他将体内漫溢的黑暗魔法释放到自己的武器上面，卯足力气又一次砍上去。这次剑速很快。但令他没想到的是，维恩并没有去挡这一下可能致命的攻击，而只是向后退了一步。“卡利姆多的复仇”剑尖划开了他的铠甲，然后顺着肩膀劈了下去，将身前砍出了一个大裂口。鲜血立刻从这口子里喷出来。

 

　　“哈哈，没用的凡人！”维克尼拉斯得意的叫起来。

 

　　维恩漫不经心的摸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刚才那是你的绝技，重压打击？”

 

　　“没错！好受吗？小子。”

 

　　“还不赖……”维恩耸了耸肩膀。“那么，出于对难得的敌人的尊重，我现在做一个自我介绍吧。我叫维恩。大概你也能猜到，我不是人类。我是被某人用包括人类的躯壳在内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拼出来的。所以呢，你那些对付凡人的方法，在我身上请慎用。接下来，我向你介绍下我的武器……”

 

　　维克尼拉斯发现自己的剑运不动了——敌人的武器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蛇一样的形状，将“卡利姆多的复仇”缠住。刚才维恩身上被砍出的伤口在快速的收缩，很快就消失不见，连铠甲都恢复了原来的形状，而那些流出的血一滴不漏的溶进了血红的巨剑里面。

 

　　“血之灾厄，这是我以前的外号，也是我武器的名字。简单的说，我擅长的就是操纵鲜血，越多的血就对我越有利。”维恩放低了声音，“你可千万别把这些说出去哦。这名字太不浪漫，太没有泡妞本钱了。我不想被那些可爱的女孩子们知道。”

 

　　在接下来的一秒，其拉人的皇帝惊恐的看见这个“凡人”已经闪到自己眼前不到一米的地方。血之灾厄随之朝他脑袋劈了下来。他连忙把头向旁边一偏，这一下砍到了他肩膀的铠甲上。黑曜石的铠甲顿时像黄油一般被切开。随之而来的就是肉体被撕裂的痛苦。

 

　　“杀了你！”维克尼拉斯的脸因为疼痛和愤怒而扭曲起来。他的剑摆脱了纠缠，但他的身体被缠上了。他忍住痛苦，伸出手抓住了又一次变成蛇形状的血之灾厄，另一只手握起剑就砍。维恩连忙向后跳开，但还是稍慢了一点，右臂被切出一个不小的伤口。

 

　　“蚊子盯大象，这不公平。”维克尼拉斯说着说着身体就开始缩小，连“卡利姆多的复仇”也跟着变化。片刻之后，他就变得和对手身材差不多大小。“好了，现在灵活得多，可以慢慢将你的肉一块一块割下来！”他扭了下脖子，黄色的眼睛里发出贪婪的光。

 

　　“真有意思！”维恩的手一直没停下来。当维克尼拉斯稍远离他时，他就立刻把目标转向那些还没放弃进攻念头的其拉士兵身上。“这样我们就可以痛快的厮杀啦！干脆充满激情的杀到地狱去也好！”

 

　　其拉军团攻得最猛的地方依然是在西边。它们无情的砍杀阻挡它们前进的联军士兵们。北边防线的消息传来，李奥瑞克公爵的阵亡给所有人头上笼上了阴云。但他们也认识到了当前形势的严峻。对于卡利姆多联军和龙族们而言，现在已经没有退路了——抵抗或者等死，早已没有第三条路可选。在这样危机的关头，每个人反倒将自己的力量完全发挥了出来。在萨鲁法尔大王率领下，勇士们以生命捍卫着凡人的尊严。

 

　　塞尔娜也在他们中间。她显得精力充沛又骁勇无比，已经打倒了好几个其拉士兵。连身边的男人们都开始为这个猛女欢呼。在来到希利苏斯之前，她做过一段时间特殊的训练，而且克罗米还专门为她制造了全新的护甲和武器，这些都让她在残酷的战斗中游刃有余。

 

　　“塞尔娜。”有人在她脑海里呼唤她。从清晰而平静的声音中很快能判断出是克罗米。

 

　　“克罗米？什么事？”

 

　　“马上来我这里。”

 

　　她立刻答应了，转身跑向军营——克罗米第一次主动找上自己，肯定是有非常要紧的事情。

 

　　刚进克罗米休息的房间，塞尔娜就看见这个洋娃娃一样的小侏儒正趴在地上，还在努力的朝门口爬。她赶快上去把克罗米抱起来。

 

　　“你做什么？！你身上的伤还很重啊！”

 

　　克罗米仍然是一副扑克脸。“背我出去。”

 

　　塞尔娜觉得云里雾里。现在的克罗米什么都做不了吧？不过既然她本身是时间的调整者，一条阅历比自己丰富得多的青铜龙，那么肯定是有什么原因才叫自己这样做的吧。于是她把这个洋娃娃背到背上——克罗米意外的重得出奇——然后跑出门。

 

　　“山顶，了望塔。”克罗米说。

 

　　塞尔娜轻快的飞奔起来。“为什么突然找我？”

 

　　“阿纳克洛斯在和维克洛尔战斗，维恩在和维克尼拉斯战斗，都脱不开身。”

 

　　“维克洛尔和维克尼拉斯？他们是谁？”

 

　　“其拉人的皇帝，双胞胎。”克罗米像想到什么，又补上一句，“非常邪恶且强大，维克尼拉斯昨天将我打伤。”

 

　　塞尔娜脸色唰的一下变了。“那么说，维恩会有危险？！”

 

　　“不，他没问题。”克罗米朝要塞东边望了一眼，“越血腥的地方，他的胜算就越高。”

 

　　克罗米轻描淡写的回答让一直潜藏在塞尔娜心底的谜团又一次浮了上来。维恩……他在独自阻挡东边的敌人。在这些可怕的敌人中间，甚至还有将克罗诺木击成重伤的双子皇帝之一。如果他是人类，那么根本不可能做到这种事的。克罗米说的是什么意思？越血腥的地方，他的胜算就越高？血腥，维恩，这样很容易就想到他手上那把血红色的巨剑。在她的记忆里，这把剑是死亡的执行者，无论是安多哈尔的亡灵天灾，虫巢外无数的昆虫，其拉军团的元帅，或者是高大的战争使者，敏捷的其拉角斗士，都在几乎无抵抗的情况下就成了剑下亡魂。强大，杀敌如割草，匪夷所思的力量和速度……在这个男人身上究竟还隐藏了多少秘密？

 

　　在她这样思忖的时候，已经到了山顶。克罗米用手指着耸立在这里的了望塔。

 

　　了望塔的最顶端天台上一个人都没有，站在这里本可以看到整个战场。时不时还有龙族从塔旁边飞过。但现在，风暴让四周的天空都染上了黄沙和鲜血的颜色。塞尔娜努力的向东边张望，却什么都看不到。

 

　　克罗米示意塞尔娜放自己下来。但她刚一落地就跌倒了——身体不听使唤。

 

　　“克罗米……”塞尔娜想要扶他起来。

 

　　“站着别动。”

 

　　洋娃娃一般的侏儒趴在地上，开始低声吟唱起神秘的魔法咒语。她的嘴唇依然翻动得很快，即使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她施法的速度还是没有丝毫的减慢。只是这咒语明显很长，比塞尔娜以前见过的任何最高级的法师使用的高级魔法咒语都要长得多。在克罗米身下开始形成一个金色的魔法阵。古老的龙类语言围绕着阵中心转动。

 

　　“……冻结。”塞尔娜听见了克罗米的咒语最后两个字。侏儒在念完咒语后双手一齐用力按在魔法阵上。然后这魔法阵猛的变大，向四周扩散开来。转眼间，整个要塞已经被覆盖了。

 

　　“哥哥！”维克洛尔大声的呼唤自己的兄弟。“我们有危险！”

 

　　“什么？！”维克尼拉斯猛的吃了一惊。“出什么事了？”

 

　　“你在看哪里啊？！”维恩趁他分心时逼到他面前，血之灾厄将他的皇冠扫掉了。幸亏他反应迅速，立刻倒地，才好不容易避免了自己脑袋搬家。维恩马上举起剑朝他的肚子刺过去。在他觉得自己大难临头时，旁边飞来的一道暗影箭打在血之灾厄上面。这一剑砍偏了方向。

 

　　另一位皇帝手持法杖，挡在自己兄弟和维恩之间。他用闪现术在千钧一发之际赶到了这里。

 

　　“果然是强大的敌人。”维克洛尔的声音和他哥哥不一样，是低沉而沙哑的。“但是很可惜，现在我们没时间陪你玩下去。”

 

　　话一说完，这对双胞胎就同时从维恩面前消失了。在他们刚刚站的地方留下了一个黑色的传送阵。

 

　　“跑什么啊？”维恩正觉得奇怪，就感到背后有一股不可阻挡的强大力量涌了上来。他一回头就看见了急速扩张的魔法阵，以及在阵中转动的龙语。

 

　　“难道是……”维恩皱起了眉头。

 

　　魔法阵最终将整个战场包围了。大半个希利苏斯都已经处在阵里。正在战斗的双方都察觉到了这流转的异常能量。片刻之后，从他们脚下射出刺目的白光。每个人都不自觉的挡住自己眼睛。

 

　　看到的东西，听到的声音，都消失了。

 

　　塞尔娜发现自己能睁开眼时，首先看到的是被炸掉顶棚的了望塔。自己就在塔顶。

 

　　她抬头环视四周。

 

　　马上她大张开嘴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以为自己眼花了，用力揉了下眼睛。但是依然如此——眼前的情景是她无法用话语表达的。

 

　　刚刚还气势汹汹的其拉士兵们，突然全部停止了动作。他们就像是凝固了一样——不，确实是凝固了。因为那些漫天飞舞的其拉飞虫和虫群守卫，全部保持着一个姿势从天上跌了下来，活活摔死。那些不知疲倦的战争使者们，现在也变成了一尊尊巨像。它们手中的战锤挥到一半，停下了。

 

　　卡利姆多联军的士兵们也愣住了。直到他们中间一个人用剑轻易的砍掉了静止不动的其拉角斗士的脑袋时，所有人才回过神来。他们闻所未闻的奇迹，在此刻发生在自己面前。这个奇迹来得如此之快，以至于让得到恩惠的他们都无法理解。

 

　　阿纳克洛斯兴奋的叫喊声传入了他们耳朵里：“反击！反击！克罗诺木立功了！她继承了我们青铜龙族的光荣传统！卑鄙的其拉虫子们今天为它们的愚蠢付出了代价！伟大的时间调整者万岁！诺兹多姆今天生日快乐！”

 

　　青铜龙的王子就像疯子一样狂喜，他大声吼叫，冲进其拉士兵群里，张开大嘴将刚才还让自己胆战心惊的黑曜石毁灭者狠狠的咬碎——他知道，就在顷刻间，以无比戏剧的方式，这场战争的胜利天平完全的偏向了自己一方。

 

　　塞尔娜高兴得活蹦乱跳。“克罗米，克罗米！你真是太厉害了！这是你的绝技吗？！”

 

　　克罗米没有应声。

 

　　塞尔娜回头一看，这个洋娃娃一般的小侏儒已经躺在地上昏睡了过去。可爱的脸蛋比以往更加苍白。而另一个熟悉的身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旁边。

 

　　“维恩？”

 

　　维恩没有说话。他背对着塞尔娜，看不到他脸上是什么表情。他蹲下身，像抱一个刚出生的婴儿一样轻轻把克罗米抱在怀里。

 

　　“傻瓜……”他骂了一句，“你对这种被禁止的魔法的副作用选择性无视吗？”

 

　　“副作用？”塞尔娜不解。

 

　　维恩头也不回的走下了塔。她听见了他的回答：

 

　　“在这种身体状况下使用连守护巨龙都不敢随便使用的魔法，代价很可能就是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