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第四章公主的委托

 

　　塞尔娜急急忙忙跑回自己卧室，把能够穿出去见人的衣服匆忙套在身上，然后穿了一双便鞋就走出来。约西亚公主和雅克森已经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等着她来。

 

　　真是没礼貌，随便就坐在我家最好的座位上——塞尔娜显得不太高兴。但她还是尽量作出自然的表情，挥挥手向他们打了个简单的招呼。

 

　　“喝咖啡吗？”她问公主。然后她扭过头，凶恶的目光投向雅克森。“你这个烟鬼，要抽烟就出去！”

 

　　公主摇了摇头。“不必了，我不喜欢咖啡，但我喜欢红茶。如果有红茶可喝，那就太好了。”

 

　　靠，这位公主竟然还在别人家里挑三拣四的！塞尔娜郁闷得产生了要将她赶出去的念头。不过在她想要委婉的顶这位贵族一句的时候，公主先开口了。

 

　　“塞尔娜？弗林，听闻你是居住在暴风城内的雇佣兵们的佼佼者，因此我现在才亲自来访。实际上，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委托你去完成。”

 

　　塞尔娜开始磨起咖啡豆，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句：“知道了，请讲。”

 

　　“我希望你能当我的保镖，跟随我去一趟西瘟疫之地。”

 

　　“哦？”塞尔娜回过头来，用迷惑的眼光打量着公主。“为什么要我去那里？”

 

　　“你参加了昨天的舞会，应该也知道，我是洛丹伦王室的公主。”公主说。“我在逃出天灾的追杀时，将代表我们王室的重要物品遗落了。那是象征我们王室权力的武器，米奈希尔之怒。这么多年来，我想尽了一切方法去打听这把武器的下落，却一无所获。”

 

　　塞尔娜磨咖啡的速度慢了下来。“你是说，要我去西瘟疫之地找这把武器？”

 

　　“是的。”公主的声音虽然悦耳，但她听着却总觉得很不舒服。“最近，我很幸运的从那位酷爱冒险的圣骑士——冯兹？吕东爵士的口中打听到，在达隆米尔岛上的通灵学院里出现了一个天灾军团的高阶死亡骑士，杀死了很多前去挑战的勇士。爵士说，那个死亡骑士还穿戴着生前的盔甲，在他的头盔上刻着大写字母‘D？S’。我想，这个死亡骑士就是以前王室的近卫军首领，达克雷尔？斯文森……”

 

　　塞尔娜手突然一滑，装满了咖啡粉的器皿掉到地上，摔成了碎片。她连忙回过头，朝着公主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低下头将碎片一块一块的捡起来。

 

　　“抱歉，请继续。”

 

　　愣了一下的公主又接着说了下去：“达克雷尔是当初保护我逃离洛丹伦的圣骑士。我知道他已经战死了，但却没想到现在他成为了死亡骑士。王室的武器应该就在他身上，但他不知为什么在那时没有交给我。难道他是出于私心，想将它据为己有？也难怪，毕竟这是可以号令千军万马的神圣武器……听说死亡骑士是那些圣骑士因为心底的阴暗面被巫妖王看穿，从而堕落的。达克雷尔也没能逃过他的命运……哎，他真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堕落者……”

 

　　塞尔娜突然站了起来，几大步就跨到她面前。娇贵的公主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就发现自己被女佣兵扯住衣领，几乎要从座位上被抓起来。

 

　　“达克雷尔才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塞尔娜的脸因为极度的愤怒而有些扭曲。“你凭什么说出那些话？作出这样无稽的猜测，这就是对那位将你从亡灵天灾的剑下救走的大恩人的报答吗？！你这种人有什么资格当公主……道歉！立刻向达克雷尔道歉！”

 

　　雅克森连忙丢掉抽到一半的雪茄，跑过来要把塞尔娜拉开。但他发现自己竟然没办法挪动她分毫。佣兵女王现在不知为何愤怒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她手上的力气越来越大，仿佛马上就要把这位身份不得了的公主扔到门外的运河里去。

 

　　公主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她用恶毒的语言咒骂着这个胆敢冒犯自己的平民，伸出腿使劲踢了塞尔娜几下。回应她的是两记响亮的耳光。

 

　　“我再说一次，道歉！就是现在！”

 

　　公主吃惊的捂着自己的脸。也许她还从来未被人这样打过，以至于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你干什么，塞尔娜？！你这样会被指控蓄意杀害公主的！”雅克森朝着这个愤怒的女孩大喊。“不管公主陛下说错了什么话，你现在要做的，都应该是马上放开你的手！我从来没见过你像今天这样毫无理智，你吃错药了？！”

 

　　塞尔娜这才放开手，轻蔑的将公主朝前一推。公主倒在沙发上，大口的喘气。

 

　　“你这是在侮辱我，平民！”一缓过气，她就骂了起来。“我会马上请求摄政王大人将你逮捕起来的！”

 

　　“你尽管去。”塞尔娜一脸不屑的看着她。“像你这种对死者一点都不尊重的杂碎，有什么资格叫我当你的保镖？你以为有哪个佣兵愿意为你卖命？”

 

　　公主美丽的脸变得红一阵白一阵。半晌，她扶着沙发沿爬起来。

 

　　“我们走，雅克森！”她将长发往脑后一甩，径直朝门外走去。公安局长尴尬的看了塞尔娜一眼，跟在她后面走了出去。

 

　　塞尔娜对着她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然后关上门，继续磨咖啡豆。

 

　　“妈的，这种人算什么……”她狠狠骂了一句。

 

　　艾鲁拉摇摇晃晃的走进屋里的时候，塞尔娜正把咖啡一口气喝下肚。

 

　　“啊啦，你看来还是不太舒服呢。”艾鲁拉依然是和善得令人陶醉。“天气真好，我们出去走走吧？”

 

　　“不了，抱歉……”塞尔娜把杯子放在桌上，靠在墙边唉声叹气。

 

　　艾鲁拉走过来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怎么了啊？你比昨天更糟糕呢……屋子里还有烟味，难道你抽烟了？”

 

　　“刚才有客人来，是他们其中一人抽的。”

 

　　“让你很困扰的客人？”

 

　　“是啊，非常困扰。我真想把她丢到运河里去，听说下水道里有只鳄鱼，若能把她咬死那就再好不过了。”塞尔娜一边说，手指一边在墙上弹奏着某首在她记忆中很熟悉的歌。

 

　　艾鲁拉突然伸出手，从她身边把她抱住。塞尔娜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

 

　　“艾鲁拉……”

 

　　“无论对什么人，都应该温和一些哦。”大德鲁伊把头搭在她肩膀上，闭着眼睛轻声说。“如果你什么时候都会因为这些那些的事情不开心的话，那开心的时间就太少了。试着让自己心情平静下来……让身体放松……即使是悲伤的事，也能安静的去面对；而面对愉快的事，就能更加愉快。”

 

　　塞尔娜闻到了从朋友身上传来的香草味道——淡淡的，让人快活的香味。仿佛是受到了某种神奇的魔法影响一样，她不由自主的做了几下深呼吸，本来激动的内心竟然慢慢的开始变得平和，就像是正置身在雨后的艾尔文森林里，一切都是那么恬静，淡然。

 

　　“也许正如你所说……”她也跟着闭上了眼睛，“我感觉舒服很多了。”

 

　　“嘿嘿，这样就好。”艾鲁拉高兴的笑了起来。“那么，就让我继续抱你一会儿吧。”

 

　　“……这个……”

 

　　突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朝她们传过来。塞尔娜睁开眼睛时，发现一群身穿铠甲的暴风城皇家卫兵已经堵在了自己家门口。他们正簇拥着一位衣着华贵的少女——正是刚才狼狈离开的公主。此刻这个被自己猛扇了两耳光的高傲贵族一副踌躇满志的模样，伸出手指向她。

 

　　“就是这个女人！”公主的声音此刻比任何最难听的噪音都还要让塞尔娜觉得糟糕。“她意图谋杀我！要不是雅克森阻止了她，我现在已经送命了！卫兵们，把她抓起来！”

 

　　没等到塞尔娜辩解，一帮士兵已经冲向了她和艾鲁拉。她啐了一口，伸手抓住了最近一个卫兵的手——塞尔娜可不喜欢束手就擒，特别在这种情况下。

 

　　“反抗的下场是什么，你们应该清楚！”一个雄浑的中年男人声音传进了她耳朵里。

 

　　令塞尔娜难以置信的，伯瓦尔？弗塔根公爵竟然也来到了这里。现在他穿过人群，走进了屋子里。这位摄政王威严的目光锁定在塞尔娜身上。

 

　　“岂有此理！竟然意图谋杀约西亚公主！”从他的声音里就能感受到他现在的怒气。“塞尔娜？弗林，我本来认为你是一位非常优秀而且理智的佣兵，才介绍公主到你那里去——能够陪同洛丹伦王室的继承人去西瘟疫之地，这是至高的荣誉！你将这样的荣誉当成什么了？当成容许你向贵族施暴的委任状？！”

 

　　塞尔娜迟疑了一下。卫兵们的剑立刻逼到了她和艾鲁拉的脖子上。德鲁伊疑惑的晃着脑袋——她还搞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塞尔娜看到了公主嘴角上抹过的一丝阴笑，这让她几乎要发疯。而公主也察觉到了她现在的积郁。这让贵族从自己脑子里生出了一个恶毒的主意。

 

　　公主走上前去，重重扇了塞尔娜两下耳光。然后她把嘴巴凑到对方耳边，用很低的声音吐出一句话：

 

　　“我会说一万次，达克雷尔是个彻头彻尾的堕落者。”

 

　　塞尔娜立刻疯了一样的扑向公主。一群卫兵准备架住他，但都被她扔到了一边。甚至有人用剑阻止她，但依然没用。“我这次是真的要杀了你！”她歇斯底里的咆哮，毫无理智的见人就打。

 

　　狂暴的行为持续了半分钟，直到一个强壮的身躯挡在她面前，将她重重按倒在地上。公爵出手了，这意味着他已经将对方认定为暴风城的敌人。

 

　　“把塞尔娜带到监狱里去！”他大声朝卫兵们发令。“至于这位大德鲁伊，如果她愿意的话，允许她回花园区，但不许和罪犯有来往！”

 

　　一直呆呆的艾鲁拉这时候开口了：“公爵，你这样做好象不太好呢。”

 

　　“对不起，大德鲁伊，暴风城里无论是谁，一旦有犯罪行为，都会立即被逮捕并接受严厉的审讯。这是我们人类维护安全的最有效方法。”公爵将花容失色的公主一只手挽住，朝她笑了笑，而根本没回过头看向他提出异议的人。

 

　　“啊啦，犯罪行为？但是我没看见啊，这里有人看见吗？我只听见这位约西亚公主对我的朋友说悄悄话，她说她要重复一万次，达克雷尔是个彻头彻尾的堕落者。正因为这样塞尔娜才要攻击她的。那么，请问，达克雷尔是谁呢？我很想听这位公主向大家解释一下。”

 

　　公主脸色忽然变的惨白，身体也开始发抖。

 

　　“这……这与你无关，德鲁伊……”她想立刻离开这里。

 

　　“这怎么能说和我无关呢？”艾鲁拉的笑容永远都是那么温和，但语言上却步步紧逼。“如果达克雷尔是对塞尔娜非常重要的人，你这句话就是在故意挑衅咯……”

 

　　“不可能！”公主突然叫了起来，转过头直勾勾盯着她。“达克雷尔只是带我逃跑的一个没用的圣骑士而已！他已经死了，怎么可能和这女人有什么关系？！”

 

　　“啊啦啊啦……”艾鲁拉拍了拍脑袋。“原来你就是这样形容把你救出来，并且牺牲了自己生命的人吗？好象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呢，是吧？”

 

　　她眯着眼睛，温柔的笑容像是要把这整个房间都要溶化，但公主却觉得全身冷得刺骨。

 

　　“雅克森可以作证，这个女人想要杀我！”在瑟瑟发抖半天之后，公主终于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嘣出一句话来。

 

　　“那我也可以作证，我看见你用言语挑衅塞尔娜。我记得根据你们人类的法律，用言语诱使他人犯罪的，与其同罪吧？”

 

　　“雅克森是陪我来这里的，公爵可以作证！”

 

　　“我也是来这里找我的朋友的，整个花园区的暗夜精灵可以作证。”

 

　　“……”

 

　　骄横的公主终于没办法再吐出什么话了。她一只手抓住公爵的衣角，另一只手紧紧捏成了拳头。但无论她怎样想要发泄怨气，都没办法找到这个漂亮的暗夜精灵的弱点，给她反戈一击。

 

　　艾鲁拉向着公爵微笑。旁听了她与公主的争论的公爵现在显然有些尴尬。他想说点什么，却发现所有的理由都被艾鲁拉占住了。在失望的一瞬间他想过用强力将事情办完。但他却实在不敢保证自己能敌过一位认真起来的大德鲁伊。更何况，一旦惹上塞纳里奥议会，那麻烦就更大了。

 

　　“啊啦，看来气氛应该调剂下呢……”艾鲁拉歪着脑袋看向塞尔娜。佣兵女王从来没见过这位朋友如此犀利的和别人展开舌战，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我有一个办法！”艾鲁拉把两只手掌合在胸前。“我的朋友对公主无礼，确实是错误的。为了弥补这个错误，我和她愿意一起陪公主去西瘟疫之地，怎么样？算是我们最诚挚的歉意。”

 

　　公爵像是恍然大悟一样，无奈的点了下头。“这样也好。本来公主来找佣兵，就是要求和她一起去西瘟疫之地，寻找王室的遗物。”

 

　　“原来是这样啊。”艾鲁拉眼睛眯成了一条缝。“那么，我们商量好行程，这件事就到此为止，好吗？”

 

　　塞尔娜把打翻的椅子扶起来，放到墙角。

 

　　“艾鲁拉，谢谢你。”

 

　　“啊啦，没什么值得感谢的地方啦。”艾鲁拉坐在门边，向外面伸住手，一片落叶飘到她手心里，慢慢的变得翠绿。“其实我该向你道歉，擅自帮你决定了去帮那个公主。”

 

　　“不，免于蹲大牢，我已经很感激了。”

 

　　艾鲁拉将绿叶轻轻扔出去。叶子马上又失去了生命的色泽，黯淡的被风吹上了天空。

 

　　“我做了一个猜测。听你们的争吵，你对于那个公主侮辱达克雷尔的事情异常介意呢，而且每当这个名字响起的时候，你的心跳就会加快，像是很紧张。于是我就想，也许你和达克雷尔有什么特殊关系，或者说对他有一些不同于公主的了解。总之，我们也去见见他，应该合你意思吧。”

 

　　塞尔娜低下头，沉思了一会儿。

 

　　“恩，也许我应该去看看他……”

 

　　她站起来，走向自己卧室。在卧室的墙边放着那个只要她出远门就一定会带在身上的大背包。她将背包提了起来，一边朝客厅走去，一边用手在上面来回抚摩。这是一个用铁网蛛丝编织而成的柔韧大包，是完全密封的，有点重，里面似乎塞着一件很坚固的物品，以及一些像棉花一样柔软的东西。

 

　　和那时候比起来，背包已经轻了不少，但似乎有一种更奇怪的重量压在了她肩膀上。只要她看见这个包，这重量就能清楚的感觉到。

 

　　“我得给克罗米交代一下。”塞尔娜说。“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得麻烦她帮看家。还有那家伙，得小心别让他把我的家给莫名其妙的给毁掉或者烧了。”

 

　　“你是说那个叫维恩的？”艾鲁拉目光落在她朋友的背包上——对于这物件，她也很熟悉，因为自从认识塞尔娜以来，这女孩就经常背着这东西到处跑。

 

　　“是的。我不打算叫上他和克罗米一起去西瘟疫之地。”塞尔娜说到这里朝窗外望了一眼。现在还只是中午，阳光照射最充分的时刻。从窗口可以看到外面的运河，在阳光下，河水清澈得仿佛要把人吸进去一般。

 

　　她轻声的念着达克雷尔这个名字，用力的捏着背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