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篇 第三章舞会

　　“抱歉，这位女士，请将你的请柬给我过目一下。”穿着燕尾服的服务员恭敬的向塞尔娜行了一个礼。

 

　　塞尔娜同样谦恭的报以回礼，将放在怀里的请柬交到服务员手上。他很利落的瞄了几眼，就微笑着递了回来。“请进，塞尔娜？弗林小姐。”

 

　　塞尔娜一只脚迈进了皇宫大门。她后面还跟着一位漂亮得令人窒息的暗夜精灵，用一双蓝色的眼睛呆呆的看着服务员。

 

　　“这位女士，也请将你的……”服务员继续保持着招牌式的迎宾礼仪。

 

　　艾鲁拉拍了拍自己脑袋——这是她习惯性的动作。“那个，我没有请柬……”

 

　　“那么，很抱歉，你不能进去。今天的舞会是收到请柬的人才能参加的。”

 

　　“等一下。”塞尔娜在一旁说话了。“服务员，麻烦你睁大眼睛看清楚这位女士穿的衣服。她可是整个艾泽拉斯仅有的几位大德鲁伊之一，大德鲁伊啊！历史上最年轻的大德鲁伊艾鲁拉？夜吻啊！这样尊贵的客人主动来访，你却以她没有请柬而将她拒之门外，这就是你们的迎宾之道吗？”

 

　　服务员转过头来看了看她，又仔细打量了一下艾鲁拉身上的装束，然后摇摇头。

 

　　“抱歉，我只是按上面的要求办事。”

 

　　“哎，要求，要求，就不能稍微变通下？”塞尔娜不耐烦的挠着头皮。

 

　　“很对不起，在下难以从命……”

 

　　塞尔娜突然朝地上一坐，把入口挡住了。

 

　　“不放我朋友进去，我也就不进去。”她倔强得像一头公牛。

 

　　服务员呆住了，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办好。后面的客人发现被人堵住入口，开始不安起来——有的发出了嘘声，有的在小声议论着什么，还有几个人干脆破口大骂起来。

 

　　“啊啦啊啦，好象给大家带来了困扰呢，塞尔娜。”艾鲁拉低头看着自己的朋友。“没关系的，我可以去花园区里待一会儿，你玩尽兴了再来找我也可以啊。”

 

　　“这可不行！”塞尔娜头都不抬。“我说了今天你要陪我参加舞会的！”

 

　　艾鲁拉又拍了下自己脑袋。“啊啦，这样可不太好办……我们应该对后来的人们尊重点……我来向他们道歉吧……”

 

　　她回头望着吵吵嚷嚷的人群，突然身体起了变化，很快的就变成了一只巨熊。这只威风凛凛的熊大声喊了一句：

 

　　“都安分点！”

 

　　人群突然死一般寂静。过了一会儿，有女人尖叫的声音发出，场面立刻乱成一团。塞尔娜看到有几位衣着华丽的伯爵夫人捂着脸朝远处跑去。其他的人即使没逃跑的，脸上也变了颜色。

 

　　“你做了些什么……”她赶忙站了起来。

 

　　艾鲁拉变回了人形，看着她，一脸无辜的表情。“那个……”她说，“我只是想，大家被你挡在外面，吵吵闹闹的很不好，所以打算变成野兽形态，做一些滑稽表演让大家开心。”

 

　　“那你应该说‘安静’而不应该说‘安分’。安分这个词是恐怖份子才用的。”

 

　　“哦……”

 

　　这时候有人从皇宫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套白色的礼服，头发和胡子都修剪得非常整齐。虽然脸上已经有不少皱纹，但依然神采熠熠。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盯着刚刚闯祸的两人。

 

　　“怎么回事？”他问。“在皇宫门口吵闹得不得了，成何体统？”

 

　　塞尔娜当然认识这个人。暴风城的摄政王，伯瓦尔？弗塔根公爵。没想到这阵骚动把他招来了。

 

　　服务员现在总算回过神来，赶忙跑到公爵面前。“大人，这里有个没请柬的女人，非要进来不可。她和她朋友将客人都吓跑了……”

 

　　公爵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径直朝塞尔娜走过来。

 

　　“原来是你。”公爵脸上挂着不易察觉的笑容。“我们王国最优秀的女佣兵，塞尔娜？弗林。”

 

　　塞尔娜有些羞赧的向他敬了个礼——在摄政王面前，即使是佣兵也应有军人的礼仪。

 

　　“然后，这一位……”公爵将目光移到艾鲁拉身上，上下打量了半天。“能穿着‘梦游者’的女暗夜精灵，这世上不多。我想应该是艾鲁拉？夜吻吧。”

 

　　“呵呵……”艾鲁拉笑着拍拍脑袋。

 

　　“那么……”公爵回过头看着在一旁毕恭毕敬的服务员。“让这两位声名显赫的女士参加舞会，有什么问题吗？”

 

　　塞尔娜很少来皇宫，虽然暴风城皇宫每个星期都会对外开放一天，免费让这个国家的人民们参观他们的统治者所居住的地方。但是她却基本没去过——除非有事情要办。她很不喜欢这种地方，因为这总是让她想起一些尘封在回忆中的，不太好的事情。

 

　　不过，今天她却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来皇宫一次。最近每个夜晚，她都会梦到以前的事情，那些她曾消沉的想要忘记的事。在梦里，也曾有一座宏伟的宫殿，那座宫殿的每一个旮旯她似乎都能清楚的看到。是的，清楚得就像她正在其中漫步。她甚至能听到宫殿深处传来的声音，那烙在她心底的声音：

 

　　“你要干什么？我的孩子……”

 

　　“取代你的位置，父亲……”

 

　　现在，她正在暴风城皇宫的大厅里。这里此刻人声鼎沸，几乎整个人类联盟的各界名流都聚集于此，参加为希利苏斯战争中凯旋归来的勇士们举行的舞会。红地毯铺在大厅的地面上，天花板上水晶镶饰的吊灯将流光异彩投射到大理石的墙面上，映照着每位来宾愉快的面容。

 

　　伯瓦尔？弗塔根公爵一出现，全场就响起了热烈的掌声。他微笑着走上主席台，向台下的人们挥手，示意他们暂时安静下来。

 

　　“欢迎诸位来宾！”他用雄壮的声音开始演讲。“今天，我们齐聚于此，是为了庆祝联盟历史上最伟大的胜利。就在今年冬天来临的时候，在遥远的卡利姆多，在希利苏斯那片不毛之地，我们联盟引以自豪的勇士们完成了以前无数个时代的人们所没有完成的壮举！他们打败了其拉虫人，打败了曾经统治过整个艾泽拉斯的上古之神，克苏恩！”

 

　　台下的掌声和欢呼声再次响起。这次公爵费了很大力气才终于让激动的众人安静下来。

 

　　“我们不会再惧怕上古之神，因为凡人的力量已经足够战胜它！我们不再惧怕黑暗，因为勇士们用鲜血和生命给我们铺设了通往光明的道路！我们永远不会忘记那些名字！李奥瑞克？冯？泽尔迪格公爵，沙迪？灰空，普米洛？哈迪威，还有很多很多，他们有的战死了，有的也许永远只能在别人搀扶下走完余生。但是，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如今幸福生活着的这个国度，这个世界！在这里，我们为他们举杯。同时，也为安然回到我们身边的勇士们举杯！你们所有人的名字都将永远被刻在联盟的英雄碑上！”

 

　　他举起了盛满红酒的高脚杯，台下的人们也都举起了自己的酒杯。

 

　　“干杯！”

 

　　公爵将整杯酒一饮而尽。现场热烈的气氛达到了高潮。

 

　　他并没注意到，在人群里有两个人并没有跟着举杯。

 

　　塞尔娜和艾鲁拉坐在提供自助餐点的桌子旁边，大口大口的嚼着美味的点心。

 

　　“这里的蔬菜很新鲜。”艾鲁拉眼里满是喜悦的光芒。“喂，塞尔娜，我们就这样吃，不要紧吗？公爵正在进行很激动人心的演讲呢。”

 

　　“没必要听那东西。”塞尔娜头都不抬，只管在餐盘之间挥舞着爪子。“尽是想当然的杜撰。这场战争根本没那么伟大。”

 

　　旁边的人对她投来了不友好的目光，她根本没看见。

 

　　“为什么呢？”艾鲁拉好奇的问。

 

　　“如果没有那两个家伙，我们早就输了。”塞尔娜愤愤不平的说。“如果没有龙族加入，诺兹多姆没有亲自来帮忙的话，克苏恩已经吞噬掉这个世界了。而且……”

 

　　她想到了一位曾经向自己求过婚的年轻军官，自己曾经的好友。那个人被欲望和痛苦扭曲了心灵，最终几乎连一切都失去了。但是刚才在暴风要塞门口新张贴出来的英雄榜上，他却被写成了“以血肉之躯战斗到底，从生死边缘走回来的伟大战士”。

 

　　她又想起了那两个其实几乎左右了战争胜负的同伴。克罗米拒绝参加这场庆典，理由是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而维恩现在似乎只关心自己的伤势能不能痊愈，在她把请柬递给他时，他连看都没看就带着色咪咪的笑容将它撕成两半。

 

　　“人类真是善于编造谎言的生物。”她叹了一口气，结果差点被一块比自己嘴巴还大的蛋糕噎住。

 

　　艾鲁拉拍了拍她肩膀，露出温和的笑容。“看来是很复杂的事情呢……算了，以后我再问你吧，我很想知道你在希利苏斯的战争中到底目睹了什么。”

 

　　公爵一口气喝完了红酒，演讲还在继续。

 

　　“在今天这个美好的日子里，我们不但迎接归来的勇士们，还将迎接一位让大家想象不到的客人。对，绝对意想不到！但是这位客人将让我们由衷的赞美这个时代——即使我们依然处在战乱之中。她是一位了不起的姑娘，她的祖国很不幸的遭到了亡灵天灾的入侵，现在已经成为那些被遗忘者的国度。但是！”公爵说到这里用力挥了一下拳头。“我们同为人类，同为七国之盟的缔约者。在与亡灵天灾对抗的神圣之路上，我们将拥有一位朋友，一位君主！”

 

　　塞而娜听到这些话的时候，手突然停下了，没有继续抓食物。她把头埋得有点低，用力嚼着嘴巴里还没吞下肚的东西。

 

　　公爵丝毫不掩盖自己越来越兴奋的神情。他拍了拍手，在他背后的一扇门缓缓打开了。

 

　　“让我们用最热烈的掌声欢迎洛丹伦王国的皇位继承者，约西亚？米奈希尔公主！”

 

　　塞尔娜把头埋得更低了，几乎要爬到桌子下面去。

 

　　“怎么可能……”她难以置信的呢喃着，声音小得连她自己都听不见。

 

　　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是一位少女。她穿着华丽的晚礼服，长裙拖在红地毯上，随着脚步一点一点向前拂去。她长得也许并不美丽，但恰倒好处的化妆让她显得异常出众。一头金色的长发像波浪一般披在肩上，从额前垂下的长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她露在外面的另一只眼睛是翡翠绿的，配上细长的睫毛，一切都显得非常妩媚动人。

 

　　整个大厅都安静了下来。少女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台上，伸出一只手。公爵很绅士的单膝跪下，吻了一下她纤细的手指。然后，两人一起面向有些发愣的人们。

 

　　“我是洛丹伦的公主，约西亚？米奈希尔。”少女的声音和她的相貌十分搭配。

 

　　公爵接过了话：“我们很惊讶，洛丹伦王室竟然还有幸存者。但就是如此幸运，如同是圣光给予我们的恩赐，传闻中泰瑞纳斯最小的女儿，那位几乎没有出过宫殿的深闺公主竟然还活着！当她来到暴风城，走到我面前，告诉我她是公主的时候，我还不能相信。但是马上，她身上佩带着的那尊贵的首饰让我感到无比的惊喜。看看公主的项链！那是只属于洛丹伦王室的继承人的！我绝对不会认错，她就是约西亚公主！“

 

　　他高兴得就像是一位孤寡老人在生命最后时刻见到了自己失散多年的儿女一样。

 

　　约西亚公主脸微微有点红。她从脖子上取下了项链，将它举起来。用秘银精细加工而成的项链上悬挂着一块蓝色的水晶。她用手将水晶打开，在盖子下是一张照片——泰瑞纳斯国王，那位被亲生儿子残杀的悲剧君主，正抱着怀里的小女孩，满脸洋溢着幸福的笑容。那位小女孩，一看就能知道是这位公主小时候的模样。

 

　　“公主陛下万岁！”在良久的安静之后，终于有人大声喊了出来。

 

　　顿时，大厅又开始沸腾起来。

 

　　“公主陛下，是洛丹伦的公主陛下！”“真是太神奇了！”“天啊，洛丹伦王室还有子嗣存活！”……众人纷纷交头接耳。空气中开始弥漫着快活的气息。

 

　　艾鲁拉依然满不在乎的吃着东西，塞尔娜伸出手拉住了她。

 

　　“我们离开这里好吗？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塞尔娜低声说。

 

　　这位德鲁伊点了点头，有些依依不舍的看了一眼桌上的蔬菜和水果，然后跟着塞尔娜悄悄走出了大厅。她发现她的朋友像是拿了什么东西怕被主人发现，要立刻逃跑一样，几乎是一路小跑着出皇宫的。

 

　　塞尔娜一直跑到暴风要塞外面几百米远的地方，才终于停了下来。

 

　　“啊啦，你难道是肚子不舒服？”艾鲁拉跟在她后面，依然是一副乐呵呵的表情。“好象我们确实吃了太多食物呢。”

 

　　“不，不是这样。”塞尔娜神情黯然，靠在一棵树上。“只是突然觉得心里不太好受。”

 

　　“为什么呢？难道是公爵说的那些关于战争的事情让你不舒坦？你刚才也有说过。”

 

　　“不是。”塞尔娜叹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在黑夜里模糊起来的树冠。“我只是觉得，这个世界也许充满了太多难以想象的荒诞故事。”

 

　　艾鲁拉伸出手摸了摸她的脸，这张漂亮的脸蛋现在非常冰冷。“怎么突然发出这样的感叹呢？这不像是你啊。”她关切的问。

 

　　“……是吗……”塞尔娜靠着树坐在地上。“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总之，我现在需要好好静一下。”

 

　　艾鲁拉明白了她的意思。“那么，我送你回家吧。睡一觉起来就好了。”

 

　　塞尔娜轻轻的笑了——这位德鲁伊其实并不是那么呆。

 

　　“谢谢你…..”

 

　　“啊啦，不必……就当是你今天请我吃了免费晚餐的回报吧。”

 

　　“那么，我走了。我今天晚上住在花园区，一些见习德鲁伊正在进行合宿。”

 

　　艾鲁拉微笑着向塞尔娜道别，然后合上了门。塞尔娜听到那只属于自己朋友的脚步声越来越远，没多久就完全听不到了。

 

　　看看时钟，时间还早，不到10点。克罗米也应该会等到11点钟，图书馆关门之后才会回来。塞尔娜用手使劲拍了拍自己脸——力气大得她自己脸上都感到刺痛——走进了卧室。

 

　　她脱下外套，趴在舒适的床上。从窗外吹进的风让她觉得有些发冷。她抬起头准备关窗户，却看到了外面的两轮圆月。皎洁的月光这时候看起来有些清冷。

 

　　月亮……也和那时候一样。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把塞尔娜从睡梦中惊醒。她睁开眼睛时发现窗外已经是艳阳高照了。

 

　　“克罗米，帮我开下门……”她懒散的卷起铺盖，把自己埋起来。

 

　　敲门声越来越急了，但却没人去开门。塞尔娜这才想起来，克罗米一向出门很早的，按照现在应该已经接近中午的时间，她肯定不在家里。而敲门的人，难道是艾鲁拉？

 

　　她急忙跳下床，连睡衣都没换，光着脚就朝正门跑去。

 

　　“艾鲁拉，你来了啊！”她尽量作出不那么睡眼惺忪的样子，打开了门。

 

　　但敲门的并不是大德鲁伊。暴风城公安局的局长雅克森站在门口，有点尴尬的看着这位衣冠不整的佣兵女王。一根雪茄掉在他脚下，还冒着烟。

 

　　塞尔娜正准备朝他发飙，就看到了站在他背后的一位少女。当这位少女将遮着脑袋的斗篷放下来时，她几乎马上就要喊出声来。

 

　　金黄的波浪般的长发遮住了少女半边眼睛，这让她显得更加妩媚动人。

 

　　来访者竟然是约西亚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