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篇 终章 以复仇者的名义

　　“混蛋，混蛋，混蛋！”

 

　　费洛斯面孔扭曲得像最丑陋的魔鬼一样。受到前所未有重创的身体让他的每一根神经都感受到了剧烈的痛楚，以至于他第一次没能将自己传送到意识里满意的场所。他在原地呆站了一会儿，直到脚下软化的地板无法承受他的重量而塌陷，才总算回过神来。因痛苦而产生于灵魂深处的怒火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熊熊燃烧着，完全支配着他的意志。

 

　　“维恩……维恩……你为什么就不能乖乖的去死？！”费洛斯举起剑，猛砍向挡在他面前的墙壁，血之灾厄掀起的凶猛风暴一连打穿了好几个房间。他拖着剑，努力的迈开沉重的步伐，朝时间陷阱的发源地冲去——在他发觉到这个陷阱有多可怕的同时，他也准确的捕捉到了它究竟来自何处。令他几乎不敢相信的是，竟然除了维恩之外，还有人找到了他们刚刚完成的，还没来得及发动的完美魔法阵。而能够借这个魔法阵来发动这样诡异陷阱的，不用想都知道是谁。

 

　　“克罗诺木……太低估她的能力了。”费洛斯恶狠狠的自言自语。他用恶毒的词语诅咒着时间调整者，同时也在懊悔自己为什么被对手抓住如此多的漏洞——他本认为计划是完美无缺的。

 

　　转眼间，他已经打破了最后的障蔽，来到了魔法阵所在的房间。刚跨进屋里，一道强烈的白光就照得他几乎无法睁开眼睛。他花了一小会儿时间仔细观察了本来属于他完美剧本的压轴戏，但失望的发现，魔法阵中所有的符文都被替换成了龙类的语言，而且魔法回路似乎也被修改过。从它上面放出巨大的，无形的能量，快速侵蚀着它之上的空间。整个麦迪文之塔现在已经被这时间的魔法所支配。

 

　　“这样下去会怎样……”费洛斯小心的把唯一的手慢慢接近魔法阵中流转的符文。

 

　　“我来告诉你会怎样吧！”从他头顶上传来了一个熟悉声音——此刻这声音是他最不愿听到的，甚至令他有点畏惧。他赶忙抬起头，看到那个全身包裹在黑色之中的人正抡起血红的巨剑，朝着他的脑袋砍下来。

 

　　费洛斯来不及招架，赶忙朝旁边一跃，接着连续在地上滚了好几下，才总算避开了敌人犀利的突击。由于这样的动作，他身上的伤口裂得更开了，使他痛不欲生。但他根本没时间表现痛苦——维恩不会心存怜悯的施舍任何时间，只会用尽一切最狠毒手段来杀掉他。

 

　　果然，黑色的影子马上就扑了上来。费洛斯勉强调整好姿势，强撑起沉重的身躯，把剑横在头顶上。两把血之灾厄再度碰撞时，哥哥的剑仿佛已经不堪重负，发出了哀鸣声。费洛斯此刻觉得对方的力量像是比自己大出了好几倍，很快就难以支撑，跪倒在地。维恩飞起一脚把他踹到了墙角。

 

　　“费洛斯，你现在的样子真让我兴奋！”维恩的双眼发出血红的光，从头盔的缝隙中透出来，深深烙进了孪生兄弟的脑子里。“好，乖乖听我说……再过最多五分钟，时间陷阱就会完全发动。到时候，从我们这里往上，直到塔顶，这之间的区域全部会融化。然后所有东西，不管是有生命的还是没生命的，都会被陷阱吸进去……至于之后会去哪里，就不知道了……很有趣，不是么？而在这之前，我们两个人之间，谁能逃脱呢？”

 

　　“这是你们事先安排好的吗？！”费洛斯愤怒的质问着他。

 

　　“当然。”维恩冷笑着回答他，“这就是我对你的复仇……我们之间只有一个人能继续生存下去……”

 

　　“你疯了！”费洛斯眼珠子都像是要瞪出来，“你完全疯了！”

 

　　“你别告诉我，你现在才这么觉得。”维恩的声音反而越来越平静，仿佛他并不是面对着永远无法原谅的死敌，而是在安静的图书馆里与人谈论哲学一般。“我们一起诞生时，我是维恩，你是费洛斯，你是我的哥哥；我们在血染的训练场里战斗，屠戮时，我和你依然是密不可分的兄弟；你装作杀死我，实际上冻结我，之后又将我释放出来时，我曾经感激过你；你把我像狗一样抛弃，甚至要杀死我时，我除了想保命之外，也没对你有什么太大的怨恨……但是，那晚上之后，我就不再是这样了……”

 

　　他的头盔突然消失了。在费洛斯面前的是一张布满了红色符文的，像狂怒的恶魔一样狰狞的面孔。有些奇怪的是，他脸上的肌肉似乎正在缓慢的开裂，有鲜血从细微的伤口上流出来。

 

　　“你杀了法琳。”维恩闭起一只眼睛，嘴角荡漾起一丝诡异的微笑，“也是在那个夜晚，以前的维恩，作为你弟弟的维恩就已经死了。从那个时候开始，新的维恩诞生在复仇的名义之下。我的生命是克罗诺木给予的，是为了完成以前的那个愚蠢，幼稚的维恩没有完成的愿望——那就是向你复仇。我是复仇鬼哦，费洛斯……或者应该亲切的叫你一声哥哥？”

 

　　“维恩，你为什么到现在都还要令我失望？”费洛斯撑着剑，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你是继承神的灵魂的人！你是父亲最宠爱的儿子！你为什么要背叛我们所有人？！”

 

　　费洛斯几乎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虽然身体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他却显得比之前更加狂怒。他艰难的迈开脚步，拖着血之灾厄，朝维恩走过去。

 

　　“我倒要看看，你那可笑的复仇，究竟能到怎样的程度……”

 

　　维恩望着虚弱不堪的费洛斯，轻蔑的笑起来。

 

　　“就凭现在的你？哈……”

 

　　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在他准备举起剑，把对方的脑袋砍掉之前，他清楚的听见了自己身上传来的嘶嘶响声。这声音在向他宣告一个残酷，但无法避免的事实。

 

　　维恩摸了摸自己的脸，然后把手放到眼前。他发现手上已经满是鲜血。

 

　　“嘿嘿，真不巧……禁术到期……我们之间又扯平了……”

 

　　撕心裂肺的痛苦顺着全身筋肉和骨骼断裂的声音，迅速传达到了他每一根神经末梢。维恩发出了凄厉的哀号，半跪在地上。之前所受的伤现在一齐迸发开来，肆意蹂躏着他的身躯，将那些本来就是勉强粘合在身上，在鲜血的禁术支配下保持了一段时间完好的肌肉一块块的撕下来，让本已停止的鲜血又开始无情的流淌。他的铠甲发生了龟裂，黑色的碎片一块接一块落到地上，然后迅速融化成鲜红的血水。转眼间，原本精神抖擞的他已经几乎找不到一块完整的地方——整个人被拉进了崩溃的深渊。

 

　　“真不是时候……”维恩大口吐着鲜血，然后紧咬着牙，靠在背后已经快要坍塌的墙壁上。“这下子可不妙了……”

 

　　费洛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目睹了发生在眼前的一幕。在他已经绝望的时候，那个强大得远超出他预料的维恩竟然被来自自己体内的负面力量击垮了！他刚才还有些彷徨无助的眼神刹那间泛起了一丝阴狠，而整个人也像是被注入了新的能量。机会，这是最后的机会！他终于大笑起来，将剑高高举过头顶，朝着面前这个快要失去生命的人劈下去。

 

　　维恩看到了血红的光芒掠到自己面前。他拼命举起剑，招架住费洛斯的进攻。手中的血之灾厄此刻也随着身体的崩溃而开始融化，一滴滴血水落到地上。

 

　　“你别以为能跑得掉……”维恩喃喃的说，“我如果注定要死在这里，那我也会拉你去陪葬……”

 

　　克罗米娇小的身躯突然猛的震了一下。她瞪大了眼睛，随即弯下了腰，剧烈的咳嗽起来。

 

　　“怎么了，克罗米？”塞尔娜察觉到了异样，忧心忡忡的扶着女侏儒。克罗米用手捂着嘴巴，似乎在呕吐。片刻之后，她深深喘了一口气，把手掌平放在面前——掌心是鲜红的一片。

 

　　“你在吐血！”塞尔娜失声叫出声来。“受伤了吗？等一下，我马上叫艾鲁拉起来给你治疗。”

 

　　她转身就要朝沉睡中的德鲁伊走过去。但步子还没迈开，克罗米就用手抓住了她的衣角。

 

　　“不用。”女侏儒面色苍白得异常，但还倔强的冲着她摇头。“我没有什么问题，是维恩有危险。”

 

　　“啊？！”塞尔娜张大了嘴巴。“维恩他……”

 

　　“我和他的生命是相连的。如果他死了，我也会死。”克罗米异常平淡的讲述着塞尔娜几乎无法相信的事实。“现在他好象生命垂危了。”

 

　　塞尔娜退了两步，双眼死死盯着夜幕下的高塔。从那里面似乎正渗出奇异的光芒。但她无心去思忖自己目睹的究竟是什么——克罗米简单的两句话，就让她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可能吧……维恩……”她使劲的摇晃着脑袋，心中拼命的想要否认克罗米所说的话。但越是这样做，就越感到无比的担忧。生命相连的两人……如果他死了，克罗米也会死……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就是龙血契约的本来面目吗？！不，她其实明白的，早就明白的。她并不是第一次听说龙血契约，甚至不是第一次从克罗米的口中听说。但她却一直没有想到契约本身带给缔约者双方的残酷命运——不，应该说，她拒绝去想这些。

 

　　克罗米又开始咳嗽，而且比刚才还咳得凶。

 

　　“克罗米！”塞尔娜有些惊惶的看着她，“难道我们就不能再冲进去，帮助维恩吗？！”

 

　　“不可能。”克罗米把一口鲜血吐到地上，然后冷冷的否定了对方的想法，“那里面的时空现在与外面是完全脱节的。从里面出来并没有什么，但从外面进去，立刻会因为个人的时间被扭曲而死亡。”

 

　　“那为什么不帮他打败那个费洛斯之后再一起出来？！”塞尔娜觉得自己根本无法理解女侏儒的逻辑。

 

　　“因为我们无法杀死费洛斯，只能从这个时间位面上否定他的存在。对他的复仇，维恩执意要一个人去。我尊重他的决定，而对这样可能导致的后果，我也作好了准备。”

 

　　克罗米平静的作出了最后的回答。她伸手摸了一下额头，随后身体一歪，倒在了地上。

 

　　“骗人吧……这算什么……”塞尔娜全身都在发抖。“我们来这里，到底是为了什么……到头来，他竟然还是要一个人去拼命……我又算是什么……”

 

　　突然，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塔底冒出来，直窜入黑暗的天空之中。整座塔被无瑕的纯白所覆盖，然后就刮起了暴风，肆意席卷着贫瘠的大地。

 

　　塔身似乎正在缩小，甚至要消失。

 

　　塞尔娜再也忍不住了。她心中此刻充满了无数难以言状的情感，这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压抑，还有彷徨。狂风吹过她的身体，将她一身被鲜血染红的皇族战袍掀起来，源质的铠甲相互撞击着，发出杂乱的金属响声。她闭上眼睛，昂起头，正对着风吹来的方向，几乎是用全身力气大声呼喊起来：

 

　　“维恩，你这个混蛋！”

 

　　地上所有的符文都亮了起来。圆形的魔法阵围绕着中心的一串字母开始飞快的转动，同时掀起了一阵阵充斥着奥术能量的狂风。它的中心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深邃的黑洞，渐渐开始扩张开来。

 

　　“哈哈，时间快到了！”维恩竟然得意的笑了出来。他满脸都是血，本来还算英俊的面孔上出现了一道道肌肉撕裂的伤口。但这样的他竟然在笑，这令费洛斯都觉得毛骨悚然。

 

　　“你快去死啊！”费洛斯歇斯底里的咆哮着，“碍眼，碍眼，碍眼！我一看到你就想吐！”

 

　　“我都说了，我就算死，也要拖你垫背……”维恩话还没说完就喷出一口血——两把剑的每一次撞击，都在冲击着他支离破碎的身体，并将他往死亡又拉近了一步。

 

　　但是，无论费洛斯怎样拼尽全力，他就是不会倒下。维恩的眼中放出比之前还要可怕的血光，而且充满了战意。在费洛斯因为伤口的疼痛而放慢进攻的时候，他竟然还能挥着剑发起反击。

 

　　“混蛋！我可不想死在这里！”费洛斯像个疯子一样用力抓扯着自己的头发。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整个人朝维恩扑了上去。维恩挡住了他的剑，随即被他撞倒在地。两个人都气喘吁吁，身体也都到了极限。费洛斯胸口上的伤裂开了，几乎贯穿他整个身躯。他胡乱的嘟嚷着，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但他知道现在必须杀了这个棘手的敌人。他的手一阵发麻，血之灾厄从手中脱落，然后看见维恩用力把剑刺进了他的胸口。

 

　　“哼哼，你完……”维恩又一次笑起来。但费洛斯没等他说话，就用力掐住了他的脖子。全身力气此刻被聚集到这唯一的手臂上，指甲都已经深深陷进了肉里。维恩瞪直了双眼，不停的有泪水从眼眶里流出来。他开始痛苦的挣扎，脸上飞快的失去了血色。他大张着嘴巴，但根本无法呼吸，双手和双脚使劲挥舞起来，捶打着能碰触到的任何东西。费洛斯被他踢了好几脚，但根本不去管，反而更加用力。

 

　　终于，他的手脚渐渐停止了摇摆。维恩依然张着嘴巴，但脑袋已经无力的歪向一边。他的眼中失去了生命的色彩，整个人也陷入了可怕的安静状态之中。血之灾厄随之化为血水，在地上流淌——这代表着它的主人已经与它失去了最后的联系。

 

　　费洛斯把一口血喷到孪生兄弟脸上——这时候他才真切的感受到身体各处的痛楚，特别是刚才被刺的那一剑。但也在这时候，他也才敢慢慢放开自己的手。

 

　　“死了，终于死了！”他连站都无法站起来，也懒得再去确认对方的心跳有没有停止，而是躺在地上欢畅的喊叫着。“我终于把你杀死了，维恩！我从来没这么累过，但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

 

　　他喘了半天气，总算再度有了点力气。转过头的时候，他发现魔法阵中的那个黑洞已经更加扩大，而四周的风也刮得更猛烈了。用不了多久，这个黑洞就会完全吞噬魔法阵，到时候最终的时间扭曲就要发生。但他现在不必再害怕自己被卷入其中了——即使筋疲力尽，但作为恶魔，天生的行动力还是能让自己安然脱险。

 

　　而至于这个死敌，失去了生命的维恩……也就会像房间里此刻一切渺小的物件一样，被卷进扭曲的虚空之中，然后去不知道哪个鬼地方吧……

 

　　等一下，好象……

 

　　费洛斯心中的不安猛的扩大了。既然维恩失去了生命，那为什么没有马上……

 

　　他勾勒出了一个令他畏惧，甚至可以把他立刻打进绝望深渊的可能性。而就在他想要证实这可能性是否确实存在时，某个锐利的东西从后心穿过了他的身体。

 

　　费洛斯愣了一下，迷惑的垂下头，看着从自己胸口穿出来的剑——血之灾厄，他再熟悉不过的武器，那是从他，还有他的兄弟的鲜血之中诞生的，能穿透几乎一切防御的杀戮之剑。

 

　　他很快就知道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尽管现在才知道，对他而言已经晚了。

 

　　那个令他百感交集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抱歉，我第三次在你面前装死了。”

 

　　随后，那把剑从费洛斯身体里被抽了出去，还带走了他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力气。他用迷茫的眼神望着前方，发现黑洞已经延展到了他身前。

 

　　“维恩……我该对你说点什么好呢？”费洛斯苦笑，“我总是在最美妙的时刻，在最细小的地方，出现最可怕的错误……我们之间，看来还暂时无法结束……或是已经结束……”

 

　　一阵新的风暴掀了起来。维恩狠狠对着费洛斯踹了一脚，然后就看见他直挺挺的倒下，身体还没挨到地面，就被奥术能量包裹着，卷入了黑洞之中。

 

　　维恩把剑扔在地上，注视着即将完全吞噬魔法阵的，可怕的深邃之洞。他知道，他生命中最大的敌人，也是他唯一血脉相连的兄弟，已经进入了扭曲的虚空之中。费洛斯不会再出现于这个世界之中了，而这个可怕的恶魔会被卷入哪里，他自己也不知道。

 

　　“我的确杀不死你……”维恩轻轻叹了一口气，“但是我可以让你消失……”

 

　　他长舒了一口气——现在他终于能对自己心中一直牵挂着的人兑现一下诺言了。

 

　　“再见，法琳……”

 

　　白光最终化为一条闪亮的射线，将最后的能量投入漆黑的夜空之中。风暴停止了，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而在猛烈的风终于完全消逝的时候，塞尔娜看到了那座高塔。它似乎什么都没变一样，依然伫立在那里。

 

　　不，它已经变了。从那里已经感受不到曾经无比沉重的死亡气息了——尽管它依然充斥着邪恶与诅咒，但也不会再像之前她踏入其中的时候体会到的疯狂压抑。而在她仰起头，望见塔顶时，才发现本来已经被毁掉的地方又完好如初。

 

　　麦迪文之塔的时间被永久的扭曲了。曾经在塔里存在着的那些黑骑士将不会再出现于任何人的瞳孔之中——尽管不知道代替他们生存于里面的又将是什么样的怪物。

 

　　但是……

 

　　她坐在地上，眼神变得有些呆滞。

 

　　维恩呢？在白色的光芒消失之前，在塔内的时空遭受无可挽救的逆转之前，他没有出来。

 

　　那么，也许就是她最不愿意接受的一个结局。

 

　　塞尔娜蜷缩起身体，把头埋到腿间。她发现自己竟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流泪。现在泪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脸，还有她的裙子。我在哭……为什么要哭呢，是因为伤心，痛苦？也许是因为我最不想去面对的预感成为最终的结局吧。维恩，他终究还是消失了，而且……

 

　　“维恩，你这个混蛋，混蛋……我真想劈了你……”

 

　　一只手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她吓了一跳，像弹簧一样猛的跳了起来。

 

　　克罗米站在她面前。女侏儒面色苍白得可怕，正用红宝石一样的美丽瞳孔凝视高塔的方向。

 

　　克罗米？她没事？

 

　　塞尔娜的表情凝固了。她有些怀疑起自己眼睛，于是用力揉了一下。这次不会错了，克罗米虽然很虚弱，但确实活着站在这里。

 

　　那么，也就是说……

 

　　又一阵风刮过来，扬起了她的长裙。这是来自于天空中的，大自然带来的风。

 

　　顺着克罗米凝视的方向看过去，她猛的睁大了眼睛——她看见了从那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开始，就一直在自己脑海中沉重前行着的身影。此刻的他和她记忆中的他是如此的相象。

 

　　她又一次无法抑制自己的眼泪，但这泪水已不代表她的悲伤。

 

　　她向前迈了一步。

 

　　她张开了双臂。

 

　　她朝他跑了过去。

 

　　（第四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