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篇 逝者之名 第二章 恶战

“法琳老师，这样真的好么？”马莱恩有些担心的看了看现在全无力气，但依然对着众人咬牙切齿的维恩。“他的来历很蹊跷，说不定是那个邪恶的守护者制造出来的魔物。放任这种人和我们待在一起？”

 

　　“有什么问题吗？”法琳漫不经心的回了他一句，接着依然满不在乎的吃着矮人们特制的烤肉罐头。

 

　　“但是……他刚才明显对我们表现出了敌意……”

 

　　“对我们有敌意的人多了去了。”法琳有些不耐烦的瞪了他一眼，“要是我们想要把所有一见面就对我们表示出敌意的人列为我们的对立方，那白银之手骑士团干脆直接改名叫白银之手流氓集团算了。而且，我很有兴趣了解这个家伙的来历……如果他有可能会成为我们的帮手呢？”

 

　　“那么，如果他恢复力气了，马上又朝我们动手呢？”

 

　　“哎，你有完没完……再打倒他便是了……快吃你的饭去，过一会儿还要行动。”法琳干脆而直接的下达了命令。

 

　　在轰走了年轻而胆怯的学生之后，女圣骑士端着罐头走到了自己的俘虏面前。

 

　　“喂，要吃吗？”她把还剩一半的罐头在维恩面前晃了晃，“看你这样子也不像是酒足饭饱来惹事的，估计现在正饿得不得了吧？”

 

　　维恩愤怒的盯着她，眼里简直是要喷出火来，不过肚子却很不给面子，很不合适宜的发出了咕噜声。他表情立马变得有些尴尬，但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惟有哇哇的骂着含混不清的脏话。

 

　　“哈哈，看看，身体永远比思维更老实……”法琳一脸坏笑，用便携的叉子叉起一块烤肉，送到维恩嘴前，“好孩子，张开嘴巴，我喂你。”

 

　　疯狂的少年又盯了她半天，终于执拗不过自己的饿意，不情愿的张开了嘴巴。法琳立马将一大块烤肉塞进了他嘴里，像是生怕他很快又闭上。

 

　　但他还没来得及嚼上一口，突然从远处传来了一阵凄厉、刺耳的声音。这声音是如此的恐怖，让意志坚定的白银之手骑士团成员们都立刻感到脊背发凉——地狱，这简直就像是地狱的深处在呼唤和渴望着，要将他们全部拉进去。连续不断的梦魇之音，越来越清晰的传进每个人耳朵里。听到了这个声音时，维恩全身立刻猛的一震，开始狂躁不安起来。他连咀嚼都没做就把肉吞进了肚子里，随之紧张的左顾右盼。

 

　　“这声音哪来的？”马莱恩紧紧的握着手中的战锤。他显得比维恩还要不安，不但呼吸变得急促，甚至连额头上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真见鬼！这里一定有怪物，从地狱来的怪物！我用我的名誉发誓！”

 

　　法琳没有去注意这个举动越来越异常的学员。她念了一小段祝福，将一只手平放在维恩胸口上。

 

　　“我刚才封住了你的力量，因为它太狂暴了。”她说，“现在我把封印解除掉。不过作为交易，你必须告诉我，这声音是怎么回事。很明显的，你对这里的了解比我们多。”

 

　　维恩还是那样瞪着她。虽然依然看不出想与她和解的意愿，但眼神里的凶光已消退了很多。在略微思索了一下后，他点了点头。他马上就感到一股再熟悉不过的力量涌向全身每一条神经，每个毛孔。片刻后，他觉得自己又可以行动自如了，于是站了起来。而这位女圣骑士依然保持着刚才蹲在自己身边的姿势，抬起头饶有兴趣的打量着他。

 

　　“你们马上离开这里。”维恩终于正常的和这些人说话了，但第一句话就带着一点命令的口气。“就凭你们这几个人，来卡拉赞，纯属找死。”

 

　　圣骑士们马上都把头转过来对着他。

 

　　“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中间有个看上去非常健壮的中年男人，大声的朝这个出言不逊的少年发问。“你认为我们都是一无是处的懦夫吗？！”

 

　　“对玛查扎尔，还有费洛斯而言，你们当然一无是处……”维恩毫不在乎这群人的情绪。“我的好意到此为止，反正我也没几分钟的命了，如果你们想跟着我一块儿死在这个地方的话，那么请便。”

 

　　他的手中又一次出现了那把血红色的巨剑。法琳皱了下眉头，下意识朝后退了两步。但维恩连看都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离开了众人，朝笼罩着黑暗的死亡之城走去。

 

　　洛克厌恶的看着他，然后抡起战锤，准备朝这家伙的后脑砸过去。但法琳跑到他身边，拉住了他。

 

　　“你干什么？”洛克很不解的盯着她，“这家伙非常危险！不会因为他几句说笑，就放他走吧？”

 

　　“他不是说笑。”法琳揉了下鼻子——她的鼻炎到了这种鬼地方之后就发作得更厉害了。“我打算跟着他去看看。至于你们，如果觉得自己难以抵抗接下来的危险的话，就尽快离开这里，回暮色森林去，然后向大本营报告这里的情况。特别是你，马莱恩，你看上去情况很不好。”

 

　　“我没事的，法琳老师……”年轻的圣骑士还在努力要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越是这样，就越感到恐惧的阴影在吞噬内心。最终他深深吐出一口气，扶着战锤站了起来。

 

　　法琳无奈的看着他，“那么就这样吧。做好准备，马上开始行动。”

 

　　踏入城市的中心广场，那无比压抑的气息浓烈到了最高点。黑暗已经完全把圣骑士们包围起来，只要相互间离开超过五步，就会连人影都看不见，而空气中也能清楚的嗅到腐败与死亡的气味。从刚才开始的凄厉声音还在继续，而且已经非常响亮——亦是说发出声音的东西离他们越来越近。但这毫无生气的音律，又让人们更愿意去想方设法的避开。在如此的气氛下，连洛克这样的老兵都有些步履蹒跚，而马莱恩的状况更加糟糕——他连行走都困难了，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在地上。

 

　　“对不起，法琳老师……”他的声音在颤抖，“我……我迈不动脚……我已经很努力的祈求圣光庇佑了，但是……”

 

　　法琳突然摆了摆手。“安静，”她低声下达命令，“有东西接近我们……速度很快。”

 

　　“BINGO！”突然一个阴冷的呼喊声在人群前方爆发了。从黑暗里突然冲出一队骑士。他们全身都被与周围的黑暗融为一体的斗篷所覆盖，甚至连他们的坐骑——高大的战马也是黑色的。他们毫无预兆的呼啸而至，挥舞着巨剑，朝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圣骑士们迎头砍下。

 

　　走在最前面的洛克连呼叫都没来得及，就被砍掉了脑袋。鲜血从他的脖子上喷涌而出，溅在其他人脸上、身上。头颅在地上滚了几圈之后，被战马的铁蹄踏碎，在黑暗之中隐约还能看到涂在地上的脑浆。

 

　　“是黑骑士！战斗！”法琳第一个回过神来。在她喊出来的同时，又有一个圣骑士被巨剑拦腰砍成了两段。

 

　　笼罩在四周的黑暗突然消散开，一轮血红的圆月挂在天空上，俯瞰着苍凉的卡拉赞。而圣骑士们并没因此而感到有丝毫的欣喜——当他们终于能看清楚月光下的一切时，却发现自己正被大批身穿黑袍的骑士们包围。在他们面前，城镇大厅的钟塔顶上正站着一个人。在他手中的是他们似曾相识的血红色巨剑。

 

　　他挥了挥手，正准备朝敌人冲锋的黑衣骑士们立刻拉住了战马。

 

　　“维恩？下午那个臭小子？”法琳有些诧异的望着他。

 

　　那个人竟然听到了她说的话。“什么，维恩？！你见到我那无能的弟弟了？”

 

　　“弟弟？”

 

　　“算了……”他叹了口气，把血红色的剑举过肩头。

 

　　月光照到了他的脸上，法琳发现他长得和维恩一模一样。而在她似乎明白了一点的时候，那家伙用阴冷的口气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给我听好了，你们这些渺小得如同虫豸一样的入侵者！我叫费洛斯，是卡拉赞的新主人！你们现在对我而言，是光吐口水就能解决掉的垃圾，杂碎！给你们两条路选择，服从我，拜倒在我的血之灾厄下，或者......”

 

　　他用力挥了一下巨剑。地上两位死去的圣骑士所流出的鲜血突然汇集起来，然后朝他的剑上飞去。

 

　　“选择死亡！”

 

　　马莱恩瘫倒在地上，昏死过去。其他的圣骑士也显得无比紧张。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以及服从他指挥的黑骑士们，是他们在战斗和训练中都没有见过，甚至闻所未闻的。

 

　　“怎样，快点选择吧！”费洛斯的声音如此阴冷，却掩饰不了他的狂妄。“或者，让我来帮你们作出抉择？”

 

　　他把剑朝圣骑士们一指。所有黑骑士们全部用力的拍打着战马，举起剑，开始了新一轮的冲锋。

 

　　“吾以鲜血捍卫荣耀！”圣骑士们一齐高喊。即使知道自己可能会立刻丧命，知道敌人对于自己可能是压倒性的优势，他们也依然没有忘记身为白银之手骑士团成员的荣誉。在最短的时间内，他们就站好了队型，围成了一圈，确保各自的身后不会遭到攻击。随后，面对狰狞的黑骑士们，他们开始吟唱祝福，并高高举起了手中的武器。

 

　　但就在双方马上要兵刃相交时，一个纤细的身躯挡在了他们中间。

 

　　“说了那么多废话，结果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法琳一脸不满的嘀咕，“那个什么费洛斯，你可真罗嗦……我只需要了解，第5军团驻扎在这周围的部队到哪里去了，别的一概没兴趣。”

 

　　黑骑士们举起剑就砍向她，但剑却都砍在了一面无形的盾上，一股猛烈的反作用力将这些精铁打造的锐利武器震成两段，甚至连他们的人和马都被震开。有个倒霉的黑骑士被反弹过来的剑尖刺穿了身躯，尖叫着从马上掉下来。

 

　　法琳抬起头，双眼里射出咄咄逼人的战意，盯着费洛斯。

 

　　“我既不想死也不会服从于你。我要打败你。”

 

　　“呃？哈！”费洛斯先是吃了一惊，接着立刻捧腹大笑。“哈哈，你在说梦话？！凭你们这些凡人的躯体，要打败我？！”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法琳神色依然镇定自如。她脱掉了斗篷，一件纯白色的铠甲显露了出来。不同于其他圣骑士所穿戴的“救赎”，这铠甲看上去很朴素，上面没有什么修饰，就像是普通士兵们的衣着一样。但就算是和她有这么远距离的费洛斯，依然能感受到铠甲上充斥着被祝福的能量。而在她背上，竟然背着一把大刀，刀身上缠满了白色的布条。

 

　　法琳把手伸向身后，把刀拿了起来，撕掉了上面的布条。闪耀的金光瞬间在这片大地上扩散开来，将整个城市都一下子包裹住，流动的夺目光芒让所有人都不禁捂住了眼睛。当光芒稍微消退了一点时，费洛斯才终于看清了刀的造型——在宽大的白色刀身上，一颗金色的圆球正在缓缓转动，而这光正是来源于这颗充满了魔法能量的球体。

 

　　“圣光庇佑吾左右，赋予吾净化之火焰……”法琳高声的吟诵着只属于她的，独一无二的祝福，“灰烬之使者，给吾之敌人予惩戒，拯救吾欲拯救之万千生灵…….”

 

　　她举起刀，朝正前方那些被光芒照耀得头晕眼花的黑骑士们轻轻挥了一下。金色的神圣火焰从刀身上猛的喷发出来，顺着她挥舞的轨迹，朝正前方的敌人席卷而去。躲避不及的黑骑士们被火焰所吞没，立刻疯狂的燃烧起来，仿佛他们本身就是纯粹的易燃物。几乎就在眨眼间，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杀戮者就被烧得连一块完整的身体碎片都没有，完全化成了灰烬，飘向无边的夜空。

 

　　“怎么可能！”费洛斯被眼前的一幕惊得有些发懵，难以置信的摇着头，“这是啥玩意儿？”

 

　　法琳的嘴角上抹过一丝自信的笑容。她开始信步朝费洛斯那边走过去，每走一步，就朝面前的敌人挥出一刀。金色的火焰很快将城市中心全部点燃——不论是破败的房屋，石砌的雕像，还是惊惶失措的黑骑士们。而她的圣骑士同伴们自然不会放过这大好的机会，也朝着那些被打得落花流水的黑骑士发起了进攻。他们把满腔的愤怒注入自己的武器里，用力击打着敌人。金色的光芒此起彼伏，冲破了黑暗，占据了这座被诅咒的城市。

 

　　“该死……必须先除掉你这个妖孽……”费洛斯恶狠狠的骂了一句，提起血之灾厄，从钟塔上跳下来，把目标定在了正势如破竹的女圣骑士身上。

 

　　但他还没落地，突然从不远处的角落里冲出一道红色的光芒，朝着他脑袋直飞而来。当他发现的时候，这血红的东西已经抵到了他额头上。匆忙之间，他在半空中尽最大力气偏转了身体。致命的攻击擦着脑袋而过，将额头上划开了一条口子，连头发都被切了一大把下来。

 

　　“维恩！你这卑鄙的家伙！”费洛斯刚落地，就破口大骂。而那个他熟悉的偷袭者已经以最快的速度冲到了他身前。维恩眼中满是杀气，手中的另一把血之灾厄张开了嗜血的大嘴，带着它的主人所强烈期盼的杀戮欲，朝他的心脏刺去。他赶快朝后一跃，顺手将剑挡在身前，把对手的攻击格挡开，而另一只手中聚起一团黑色的能量，朝维恩扔过去。

 

　　维恩连躲都不躲——他现在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干掉费洛斯，哪怕是同归于尽。魔法正打在他右肩上，开了一个不小的洞，但他挥剑的速度只是稍微减慢了一点，依然非常犀利。

 

　　“喂喂，你这不长进的弟弟，这么想要我命？”费洛斯一边挡着维恩的进攻，一边用嘲讽的口气质问。

 

　　他现在心里越来越觉得不妙——完全在计算之外的女圣骑士出现，把他的麾下黑骑士们当成稻草一样收割；而本来被他打得半死，扔到河里的维恩竟然还活着，也趁他面临困境的时候突然下重手偷袭。两面的夹攻，几乎马上就要毁掉他苦心经营的军团，最坏的情况下，甚至可能让他也无法全身而退。

 

　　维恩不开口——他越来越凶猛的攻击就是回答。

 

　　而另一边，法琳已经一步步逼近了费洛斯。在她身后，除了此刻斗志昂扬的圣骑士们，就只剩下飘散的灰烬——黑骑士们已经彻底溃散了，只在短短不到两分钟时间里。

 

　　“怎样？！”法琳得意的朝着手忙脚乱的费洛斯叫嚷。

 

　　“该死……”费洛斯暗骂一句。现在他已经没得选择了，在两边敌人夹击，特别是那把刀的威胁下，自己再打下去几乎是败局已定。

 

　　他突然放弃了防御，维恩一剑砍到他身上。

 

　　“死吧……”维恩低声的说道。

 

　　但费洛斯突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剑，一下子使他没办法再立刻发动攻击。当他反应过来，将剑扯回来时，自己的哥哥已经将血之灾厄朝脖子上用力的一抹。鲜血从费洛斯自残的伤口里喷出来，在地上快速形成了一个魔法阵。

 

　　“暂时说再见吧，亲爱的弟弟……”费洛斯竟然笑了起来。

 

　　他朝不远的地方，那个还昏睡在地上的年轻圣骑士望了一眼，这笑容越发显得诡异。

 

　　对，我已经找到了，一个很微妙的突破点……

 

　　魔法阵泛起黑色的光芒，然后就发生了猛烈的爆炸，黑色的烟雾迅速弥漫开来。等到这烟雾消散时，费洛斯已经凭空从所有人眼中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