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忆篇 逝者之名 终章 断离 

“嘿嘿,他来了。”费洛斯露出阴狠的笑容,“维恩……我的弟弟,哥哥真是好想和你见面啊!”
 
  他将留在桌上的热可可一口气喝光,提起血之灾厄,向门口走去。但一只手突然抓住了他的脚。
 
  “不许……伤害他……”法琳不知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她大口喘着气,脸上苍白得不成样子,但目光依然和一年前面对敌人时一样无畏。“他是我的丈夫……我要阻止你……”
 
  “阻止?哈!”费洛斯用手捂着脸,狂笑起来,“要是在去年,你手上还有灰烬使者的时候,我倒还可以相信。现在?现在你不过是个肮脏的普通女人而已!还想着打扰我们兄弟间的重逢?不象话,太不象话了!你凭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凭什么能出现在卡拉赞,凭什么杀了我那么多忠诚的部下?你难道就没发现,你现在这样子真令我作呕!”
 
  他飞起一脚,踢到法琳脸上。当她被这一脚踢得朝后飞过去的时候,费洛斯把刚被她抓住的脚踩到她手上。法琳大声的叫喊,但根本无法让她的痛苦有丝毫的缓解。
 
  “呸,女人……”费洛斯把一口唾沫吐到她脸上。“越来越不爽……你下地狱算了。”
 
  他抡起血之灾厄——血红的剑身此刻变得非常巨大——朝离他不远的壁炉砍去。随着沉闷的响声,石砌的壁炉塌掉了,燃烧着的木柴落到房屋的各个角落,将其他木制的东西点燃。
 
  “灰烬使者就给我化为灰烬吧!”费洛斯兴奋的对法琳说道。随后他打开门,走了出去。
 
  屋外依然是寒冷的天气,阴霾的天空中吹拂着刺骨的风;在地上覆盖着的雪已经几乎要把靴子都埋掉,而天上还有更多的雪花正轻轻的飘扬下来。在风雪之中,费洛斯望着山谷入口的方向。一个和自己身形一模一样的灰色影子正以极快的速度向他逼近。在那人影的手上还有一把血红的巨剑——他无论怎么看都像是自己在雪中的倒影。
 
  “好舒服的风……”费洛斯悠闲的闭上了眼睛,“我嗅到死亡的气味了……”
 
  “费洛斯!”维恩疯狂的叫喊着他的名字。他睁开眼睛时,看到自己的弟弟身上的大衣已经变成了黑色的铠甲。他跳了起来,抡着血之灾厄朝他的脑袋砍下。
 
  “哼,一开战就尽全力吗……”费洛斯冷笑着,毫不费力的挥剑挡住,顺着将剑横着扫出去。他的力量明显占了上风,将维恩连人带剑推出去老远。
 
  “你怎么变得这么弱?!”他皱起了眉头,忿忿不平的说,“以前你的力气可是比我还大的!这么一年的堕落生活将你腐化了吗?回答我!”
 
  “混蛋,问那么多干嘛?”维恩用血红的双眼死死瞪着他,“滚开,我要过去!”
 
  少年的心中现在已经被成为现实的梦魇所包围。在他面前这个人,是他一直不愿意去想的死敌。但就算他努力的回避费洛斯,这家伙也还是没有放过他。他已经先自己一步来到了这里,那么,法琳……
 
  “法琳!”维恩在想到这里的时候更加焦躁的喊出声来。他已经很清楚的看到了费洛斯的背后——那是宽敞的木屋,是他和自己的未婚妻一起生活的家。但现在从木墙的缝里透出了很不正常的光亮——若只是点几盏灯,把壁炉里的火烧旺,是绝对不可能有这样灼热的光芒的。除非……
 
  “你在担心那女人?”费洛斯脸上带着令他厌恶的冷笑,“放心吧,我已经先向她问好了。因为怕她乱动,让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所以我干脆砍了她的脚。而且天气也有点冷,于是我好人做到底,把火也弄得旺了一些……说起来,那么小的壁炉还真碍事,不是么……现在她可能会觉得屋里稍微有点热吧!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显得异常的快乐。但维恩却觉得是一道强烈的闪电打到了自己脑袋上。这可怕的事实从死敌的嘴上说出的瞬间,他甚至下意识的想要关闭掉自己的听觉。
 
  但是他很快回过神来——因为根本没可能思考太多。比这更快的,身体开始被仇恨占据。
 
  “我要杀了你!”维恩现在没有一秒的时间犹豫了。法琳有危险,甚至可能会死!当这个念头从他脑海中闪过的时候,他就更用力的挥动着巨剑,更疯狂的叫喊起来。他必须杀了费洛斯,并且救出自己的未婚妻。
 
  但是在他内心深处,以往的理智还是告诉了他更可怕的事情——他没有胜算。
 
  “这是怎么回事……”法琳呆呆的看着已经沾上火苗的天花板。她的一只手还握着短剑,那是她身为白银之手骑士团的高阶圣骑士,身为灰烬使者时从未用过,但一直带在身上的宝贝。但现在,在她需要这把剑里的圣光之力时,却无法从剑对她的回答中听到任何代表允许的词汇。她发现自己已经彻底的失去了圣光的庇护。正如费洛斯的话那样残酷的昭示——她现在只是一个普通女人。
 
  而且,还是一个快死的普通女人。
 
  全身都在痛。难以言状的痛苦夺走了她几乎所有的力量。被截断的双腿现在没有再流血了——因为血已经差不多流尽。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甚至快要忘记自己是什么名字,正在做什么。
 
  “我要杀了你!”一个熟悉的叫喊声从屋外传来。随后是兵刃相交的刺耳声音。
 
  “维恩……”她艰难的从牙缝里挤出那人的名字。她觉得自己脑子清醒了一点,因为她已经能判断出,自己的未婚夫已经回来了,而且正在和费洛斯战斗——不,是和他的亲哥哥,和他的命运战斗。
 
  泪水从眼眶中涌出,穿过她的脸,落在那个人精心铺设的光滑地板上。维恩,维恩!她在心中不停的呼唤他的名字。往日的记忆一点一点的从她眼前经过——在卡拉赞,那个刚清醒过来就袭击自己的臭小子;在面对哥哥时的疯狂和果决;第一次走进她家门就被她发配去打扫卫生;背着喝醉的她回家;把克罗米带回家并且开始了三人的生活;冬幕节时两人不约而同的跑去砍松树;在圣骑士学院里上课……
 
  之后呢?对了,从那一天开始,他和她之间就发生了变化。那是她永远都会记得的一天——她从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同僚们手下救走了维恩,甚至不惜留下她的荣誉和她的剑。那天,她第一次认真的吻一个人,向那个在自己心中占据了越来越重要位置的人表白。
 
  接下来,就是她人生中最快乐,最幸福的时刻。山谷,木屋,三个人——对她而言,这就是她的一切。
 
  “快跑,维恩!快跑,别管我!离开这里!”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她竟然叫得比任何时候都大声。
 
  她明白此刻的维恩不会是费洛斯的对手。但如果自己必须死在这里的话,他一定要活下去。他就是她的一切。为了守护她最后的幸福,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哪怕是最凶残的恶魔要以此为条件和她订契约,她也愿意。
 
  跑吧,维恩。法琳流着泪,在心中祈祷着他的平安。如果圣光还能听到我的呼唤,请用我的生命和他作交换,让他从这样的境地下安然离开。
 
  “现在的你,就是废物,纯粹的废物。你太让我失望了,弟弟。”
 
  费洛斯啐了一口,从维恩身上抽出了自己的剑。被血之灾厄贯穿的少年用失神的双眼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全身的伤口都疯狂的喷出血来。少年输了,哥哥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在他听到未婚妻的叫喊声,稍微迟疑了一丁点的瞬间,血红的剑准确的切开了他的身体——即使是这具比巨魔的再生能力还强的怪物躯体,也无法抵抗血之灾厄的诅咒。
 
  “但我还是很生气!”费洛斯依旧在他耳边喋喋不休,“你不会是忘记了我们主人的教诲了吧?你现在这样子能干什么?与其说让你这样像个废物一样生活下去,我还是更人道点吧!”
 
  他麻利的挥着剑,将维恩的手和脚全部砍了下来,接着又在他背上捅了好几下。
 
  少年已经感受不到疼痛。不仅是因为他此刻全身都已经麻痹,更大的原因是刚才占据他身体的愤怒此刻已经演变成了绝望。他没能救到法琳,甚至没办法在生命的最后时刻抓住她柔软的手;他在战斗中曾祈求圣光的庇护,但阴霾的天空中不曾传来光明的任何回答。
 
  “这就是终结了。”费洛斯叹了一口气,“你也活不过明天早上的。就这样吧,我也没兴趣对你这废物再动手了,就好好的和你的女人享受最后时光吧。”
 
  他把血之灾厄收进身体里,转身朝已经熊熊燃烧起来的屋子看了一眼。
 
  “冬幕节快乐,亲爱的弟弟……”
 
  靴子踩在雪上,发出沙沙的声音,这烦躁不安的声音渐渐远去,终于消失不见了。
 
  “法琳……”维恩拼命挣扎着,带着残缺不全的身体,想要向木屋爬去。但他的身体根本一点感觉都没有——除了脑袋,其他的部位都已经麻木了。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维恩狂乱的咆哮着,用额头使劲撞击着厚厚的雪地。
 
  巨大的响声传进他耳里。他抬起头,望着发出声音的方向。在他的眼中涌出一丝迷离和彷徨的色彩。
 
  正对着他的木墙被大火烧塌了。在火光中,他看见了自己的未婚妻。她失去了双脚,躺在那里,呆呆的望着已经被烧穿的天花板。大火已经烧着了她的长裙。
 
  “法琳……法琳!”维恩仿佛是要把最后的力气用在此时此刻。他大声的呼喊着她的名字。
 
  听到了他的呼唤,她把头慢慢转向这边。维恩看到她的眼中漫溢着水晶一样的泪。
 
  “你没离开吗,维恩……为什么……”法琳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怎么……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逃跑!”维恩声嘶力竭的喊道。
 
  法琳的嘴角泛起了一丝笑容。“笨蛋……”
 
  她的眼神不再像刚才那样呆滞。带着微笑,她用尽全力举起了短剑。
 
  “你要干什么!”维恩吃惊的叫起来。但在这时候他的身体突然有了一点触觉,剧烈的疼痛立刻袭上大脑,将他重重按倒在地上。
 
  法琳,法琳!他连这疼痛也顾不上了,拼命的抬起头。
 
  法琳的剑已经插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她咬了咬牙,将短剑横着一拉。在她肚子上出现了一条长长的口子,鲜血喷涌而出。
 
  在维恩的注视下,她把双手一起伸进了肚子里,似乎摸索着什么。很快的,她突然将手向上一抬,从这条由她自己划出的伤口里拉出了一大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她把双手举过头顶——手上是一团鲜红的不明物。但当鲜血慢慢流尽的时候,维恩看清楚了这物体的面目。
 
  法琳又一次笑了起来,是维恩最喜欢看到的那开心的笑容。
 
  “维恩,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是男孩子!他长得和你真像!来,孩子,叫妈妈……”
 
  她用最快乐的语气说着,仿佛他现在正是一位幸福的母亲。她眼中的泪再也止不住,但他依然笑着,将已经死掉的婴儿贴向自己的脸。
 
  “再见,维恩,我的丈夫……”法琳在心中默念着生命中最后一句话。
 
  房屋终于倒塌了,冲天的火光将最后的一点残留物也席卷得一干二净。
 
  维恩眼中漫溢着痛苦的泪水,他再也忍不住,疯狂的大喊起来:
 
  “法琳!……”
 
  雪还在下,但火早已熄灭。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对于艾泽拉斯的所有生灵而言,最幸福的时刻——冬幕前夜已经悄然来临了。
 
  维恩颓然倒在雪地里,残缺的肢体散落在身边。
 
  “法琳……”他重复不断的念着这个名字。但无论他怎样呼唤,她也不会再回来了。她离去了,带走了他所有的幸福和希望,只留下无尽的痛苦。
 
  但这样也好,自己也活不长了。维恩苦笑着,用嘴巴吞了一口冰冷的雪。他看不到明天早上的太阳——被血之灾厄砍开的创伤是无法自我修复的。但他反而觉得有一丝高兴。如果自己也很快死去,就能再看到她了吧。唯一的忧虑是,也许自己会下地狱,而她是一定会去天堂的。
 
  终于,连脑袋也渐渐失去感觉了。维恩在心中祈祷着尽快死去,闭上了双眼。
 
  有声音。是靴子踩在雪上的细碎声,正朝他靠近。
 
  费洛斯又回来了吗?维恩并不在乎这些。如果那家伙现在送自己上路的话,他也许会很感激。
 
  那人走到他面前,停下了。
 
  不动手吗?他在半梦半醒之间这么想着。
 
  的确,没有感受到血之灾厄致命的一击,反而有一只冰冷的手放到了自己额头上。冰冷,却很柔软的手。
 
  在他的记忆里,曾经触摸过这样一只手。那是属于他一位朋友的。那位朋友与他,还有法琳一起,度过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幸福日子。
 
  那个可爱的女侏儒,克罗米。
 
  “对不起,我来晚了。”她说话了。奇怪,为什么一向不苟言笑的她此刻声音却显得如此悲伤?这就像她当初突然笑起来的时候一样,完全不可思议。
 
  克罗米把手指伸到了他鼻孔旁边,停了一会儿。“还活着……维恩,能听到吗?”
 
  他的身上早就没了任何气力,意识正在涣散中,但嘴唇还是稍微动了一下。
 
  “抓紧时间的话还来得及……维恩,我在这里就我一直对你们的欺瞒和今天的一切抱歉。是我的错……因此我会赎罪。”克罗米的话越来越不像是她一贯的风格。现在的她,显得有些激动。
 
  “我要让你活下去。”克罗米说,“因此,我只能用契约……虽然诺兹多姆禁止我与人类订立契约,但现在你比他更重要。”
 
  契约,诺兹多姆?难道是……
 
  一开始思考,维恩就感到更加的疲劳。死神正扯住他的头,将他一点一点朝无底的深渊拉过去。
 
  克罗米的手离开了他的额头。她在周围来回走了一圈,然后停下脚步。紧接着,一段闻所未闻的奇怪咒语从她口中缓缓的发出:
 
  “顺从时间之转动,注视流沙之方向……吾与汝订立契约……吾将成为汝之双翼,汝将成为吾之獠牙……响应吾之召唤,呼唤吾名。”
 
  克罗米的指甲变得细长,割开了自己的手腕。她用嘴巴用力吸了一口自己的血,然后趴在维恩身边,将嘴唇贴到了他嘴上。与此同时,一个蓝色的魔法阵从皑皑白雪中显露出来,而他们两人就在阵中心。
 
  维恩感到自己嘴唇碰上了一个柔软而冰冷的物体,但那物体刹那间变得火热,让他几乎喘不过气。在他脑海中,克罗米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喝下去,我的血。”没有掺杂感情,如同是她的命令。
 
  没办法思考了。他张开了嘴巴。然后,喉咙里清楚的感觉到有液体流过——带着奇怪的腥味。
 
  “克……罗米……”他含混不清的在嘴边呢喃。
 
  “下次使用契约时,请叫我克罗诺木。”克罗米淡淡的回答。
 
  魔法阵开始变化了。在阵中流转的神秘奥术符文一齐发出了湛蓝的光芒,将整个山谷都染上了这极为纯粹的颜色。在光芒中,克罗米大声叫喊了起来——她似乎显得有点痛苦。
 
  维恩没来得及顾及她此刻的状况——更奇怪的事情正发生在自己的身上。他身上的伤口本来已经将鲜血流尽,但此刻又如喷泉一样,源源不断向外涌出鲜血。这焕然一新的血液在空中交织缠绕着,然后粘上了散落在他身边的四肢。与此同时,一道难以言状的强大力量窜上了他身上的每一个细胞。这力量来得是如此突然,甚至他一时间还不知道让身体稍微动一下。
 
  但他的身体确实在以惊人的速度恢复。是的,在恢复,就像时光倒流一样。从每个被费洛斯砍开的地方开始飞快的复原。
 
  时光倒流……他似乎有了某种预感。
 
  而当他睁开眼睛时,他知道自己的预感是正确的。
 
  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巨龙,而且传说中管理时间的青铜龙。她全身散发着金色的华贵光芒,光滑的身体上每一块鳞片都渗出奥术的力量。
 
  克罗米——不,克罗诺木,现在想到这个名字时,他真想抽自己一耳光。即使发生过那么多事,他也一直以为这只是一个与那传说的巨龙名字相同的,喜欢历史书的侏儒而已。
 
  不是名字相同,她根本就是那家伙,在龙族中处于仅次于守护巨龙的高位的时间调整者:克罗诺木。维恩这次真的使劲扇了自己一耳光。为什么居住了这么久,自己却根ܬ没去思考过?!为什么?!
 
  克罗诺木低下头,盯着面前这个刚刚站起身,比自己渺小很多的人。
 
  “共生契约已经生效了。”她缓缓的说,“从现在开始,我们彼此的生命被绑定。这就是我对你,以及法琳的赎罪。你将和我共享龙族的生命与鲜血;当你不可避免的再次离去时,我也会跟随你一起离开世间。”
 
  维恩也盯着她。在他们头顶上,是仿佛永远不会停的风雪,以及无边的黑暗。
 
  维恩发疯般的将烧焦的房屋翻了个底朝天,但依然没能找到法琳的遗体。他歇斯底里的狂叫了半天,终于停止了无谓的努力,躺倒在地上。
 
  克罗米一直站在旁边看着他。她从头到尾都没有说一句话。
 
  维恩使劲咬着自己嘴唇,将嘴边一圈都咬得血肉模糊。他从未哭过,但当他躺下的时候,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发出了轻轻的抽泣声。
 
  “法琳……”他再一次用迷茫的眼光仰视着天空,任凭冰冷的雪花落在脸上。她再也不会回来了。她的微笑,她的愤怒,她的温柔,她的妩媚,全都成了回忆——只能是这痛苦的回忆。他活下来了,但却根本没有一丝高兴。在以后的生命里,这段回忆会带上最后悲哀的结局,温暖着他的同时折磨着他。
 
  “维恩,看到了吗?!这是我们的孩子啊,是男孩子!他长得和你真像!来,孩子,叫妈妈……”
 
  法琳最后的一句话又在他脑海里响起。此时此刻,这句话依然如此清晰。
 
  她没有留下任何东西,甚至包括他们之间爱的证明——那个未出生的孩子。
 
  维恩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他从衣服的包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虽然沾上了鲜血,但打开盒子的时候,里面的戒指依然完美无瑕。
 
  维恩盯着戒指,仔细的观看着钻石上流转的色彩。
 
  片刻之后,他默默的站起身,走到木屋的废墟旁边,吻了一下戒指,将它放在一块烧焦的木头上。
 
  “克罗米,”他叫着自己现在唯一同伴的名字,“从现在开始我将走上复仇的道路。也许我有一天会被自己的愤怒和疯狂所吞噬。你还打算陪伴在我身边吗?”
 
  克罗米抓起一把雪,洒在废墟上面。她转过头,用红宝石一样的瞳孔望着自己的契约者。
 
  “共生契约的缔约双方不能分离太久,最多不能超过两个月时间。”她用一贯的平淡声音说,“而且,我已经申明过了,这是我对你的赎罪,也是对法琳的赎罪。我不会忘记曾经和你们一起度过的时光。因为我的短暂离开,导致了这样的事,我也必须负起全部责任。你是我的契约者,也是被我允许的,唯一能驾驭我的人。不管你做什么样的事,也不管你对我做什么样的事,我都会接受。”
 
  维恩有些吃惊的看着她——在他脑袋里的知识海洋中,龙族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的。
 
  良久,他的嘴角稍微向上一扬。他走上前去,将可爱的女侏儒揽入怀中。
 
  “我曾寄希望于圣光,但却连我的挚爱都无法守护。”他低声的说道,“我被幸福冲昏了头脑,甚至忘记了我本来是背着怎样恶毒诅咒的。我失去了战斗的意识,失去了对局势的分析。所以我没能认出你的真实身份,更没能从费洛斯的手下救走法琳。从现在开始,我不再信仰圣光,我只信仰自己的灵魂。克罗米,除了法琳,你是我在这世界上最珍惜的人。属于我们的时光,我也永远不会忘记。而对于你……我会用这由你赐予的生命来守护。”
 
  在他怀里的女侏儒点了点头。
 
  “那么……”维恩将目光移向他们曾经的家。“法琳,对不起,我没能和你一起去那个世界。但我会为了你而战斗的……费洛斯,我会要他付出代价。”
 
  他在胸前画了一个符号——是代表着恶魔的复仇的印记。
 
  “暂时说再见吧,法琳,我的妻子……”
 
  他再次抬起头,望向天空——这次是带着坚定的目光。
 
  “跟我走,克罗米!”维恩精神抖擞的喊道,“如果我要再次堕入地狱,那么就让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也陪我一起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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