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二十五章哭泣之剑

　　“你的气息很紊乱。”克罗诺木尝试用心灵感应提醒维恩。

 

　　“啊，我知道。”维恩的回应也显得不那么自然，“我遇到了一点麻烦……大小姐好像堕落了。现在我可是被两个敌人追着砍啊。”

 

　　“需要我帮忙吗？”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我想你现在也绝对不会轻松。”

 

　　“大概如此。”克罗诺木嘟嚷道，“只不过有两个死亡骑士盯上我了。”

 

　　巨龙发现身下突然变得通红，随后就窜出一大股猛烈的火焰。她把翅膀收缩起来，朝侧面盘旋着飞去。那股从地面冲上来的烈火在眨眼间就冲过了她本来预定的飞行轨道上，顿时把整片天空都染成了红色。在脱离火焰威胁的时候，她甚至感到连空气都被这火焰卷走了。

 

　　“面对我，青铜龙！”

 

　　在火海中心，一位死亡骑士朝着她大声吼叫。他穿着肮脏破烂的铠甲，骑在一匹火红色的骷髅战马上；当克罗诺木俯瞰他的时候，发现他的眼睛和胡须也如同烈火般熊熊燃烧着；在他手上，攥着一把灰黑色的剑——或者应该说，更像是一把大刀。剑身上带有的堕落气息令克罗诺木这样的巨龙都感到有点不适。现在，这个死亡骑士正将剑举向天空，依旧锋利的剑尖正对着克罗诺木——这个人就像是从地狱的烈火中诞生的复仇者。

 

　　克罗诺木只看了一眼，就认出了那把恐怖的大刀。对于她而言，这把刀存在的意义绝对不是杀戮或者焚烧——也许对于她的契约者来说亦是如此。

 

　　“就是你。”她干脆在这个死亡骑士的头顶上盘旋起来，用隆隆的声音向他发起挑战。“整个艾泽拉斯都以为你已经死了，并将你奉为英雄。现在这个英雄却要挑战我。”

 

　　“很好，青铜龙！”死亡骑士丝毫不为她的气势所动，“我对这个世界的愤怒和憎恨，现在可以全部发泄到你身上。在你死之前，我会让你明白生命的真谛！”

 

　　克罗诺木摇摇头，吐出一口白烟。“你不够格。”

 

　　“我够不够格，可不是由你来说的！”死亡骑士的面孔如地狱的使者般狰狞，“我和我的同伴将把你的尸体留在这里！”

 

　　他用力地一挥剑，从剑尖升腾起细微的火光，但立刻就演变成了和刚才一样可怕的烈焰。带着吞噬一切的强大力量，火焰直朝克罗诺木扑去。转眼间，冲天的烈火就已经将巨龙的身躯包围起来。这来自地狱的红色飞快地形成了一个几乎无法挣脱出去的桎梏，封锁了克罗诺木任何可能逃脱的方向。

 

　　克罗诺木并未有什么紧张——她甚至根本就没打算逃跑。在火焰即将吞噬她的时候，她将双翼和尾巴都用力张开，直到身体被拉长到能够承受的最大幅度。淡蓝色的奥术光芒从她全身上下每一块鳞片的缝隙中渗出来，围绕她的身躯，形成了一个流转的能量环。她的头朝向天空，发出几乎要将人的耳膜震破的尖啸声。流转的奥术能量也随之爆炸，卷起比刚才的火焰还要强大的能量风暴。围绕她的身躯刮起了龙卷风，把刚才还肆无忌惮的烈火冲得无影无踪。

 

　　“即使是四骑士，也不过是凡人之躯。”克罗诺木轻蔑地望着那个叫嚣着要把自己烧成灰的死亡骑士，“不值一提……”

 

　　她朝四周环视了一眼，突然发现从另一个方向有一长串的暗影箭朝自己身后射来。而面前的烈火制造者又一次挥起了剑，连续送出三波火焰。

 

　　“不要太自大了，龙族！”两个围攻她的死亡骑士同时叫喊起来，“你再强大，也无法违背死亡的意志！”

 

　　维恩又一次沿着山壁奔跑起来——尽管他很不喜欢这么做。刚才那个竟然会使用神圣法术的白衣死亡骑士还紧追在后面，现在却又加入了一个新追兵。

 

　　黑色的塞尔娜奔跑速度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不经意间，她竟然已经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米奈希尔之怒随后就朝他的后脑勺劈下来——依旧是那么锋利，带着无法阻挡的，斩断一切的锐气。只是此刻这把剑已经染上了堕落的色彩。维恩吃惊不小，连忙朝前猛地一跃，随后利用魔法阵向上方弹开。黑色的剑刃切在山壁上，将一大块岩石都削了下来。从斩开的裂缝中隐隐冒出一缕黑烟。

 

　　但这一击也明显让她的动作减缓下来。维恩跳到空中，终于找到了一个俯瞰整个战场的机会——在山坡最下面，两个死亡骑士正和克罗诺木僵持中。他的契约者现在看来还算游刃有余，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在山坡顶上，那个矮人死亡骑士已经和艾鲁拉动上了手。大德鲁伊在不断落下的火陨石逼迫下只能左躲右闪，还没办法找到机会反击；自己在山坡中央，和最后一个死亡骑士，还有堕落的公主玩捉迷藏——局势还算在控制之中。

 

　　但距离大危机的到来已经不远了——他发自内心地感受到。成群结队的天灾士兵正沿着山坡向上爬，马上就要和矮人死亡骑士会合，一起夹击现在处于最弱势艾鲁拉。如果大德鲁伊被打败，或是像倒霉的公主那样堕落，那么敌人很快就能加入到围攻自己或是克罗诺木的队伍里，这对于他们来说就有点难以支撑了。

 

　　而且，还有个问题……爱尔兰德又不见了。

 

　　“喂，爱尔兰德，听得到吗？听得到就回应我一声！”他开始大声呼喊。

 

　　“你的破绽太多了！”一个尖利的少女声音打断了他的搜寻。塞尔娜竟然沿着山壁跳了起来，已经逼到他身边——他甚至能看到她那双丝毫看不到希望的瞳孔中，自己的影象正在不断扩大。黑色的剑仿佛已是她身体的一部分，被她的意志所支配，变得更加致命。她的身体和剑拉成了一条直线，朝着维恩的心脏刺来。

 

　　血之灾厄立刻迎了上去。两把剑碰撞到一起时，黑色将红色轻易地撕裂了。但是，就在这道血红掠过米奈希尔之怒的瞬间，原本断掉的剑身又立刻接合在一起。它继续向前运动，横着从塞尔娜胸前抹了过去。而与此同时，黑色的剑刃也砍到了维恩的铠甲上。

 

　　剧烈的疼痛飞快地席卷了他的身体——他知道自己的铠甲是无法阻挡那把剑的，而现在剑尖已经给予了他不小的创伤。相反的，虽然他也砍到了塞尔娜，但只是在那副异常坚固的铠甲上留下了一道深痕，并没有直接伤到她。

 

　　塞尔娜对着他狞笑起来，随即从他面前闪开。维恩微微愣了一下，但就是这一下几乎要了他的命——就在黑色的少女身影和他错开的瞬间，数不清的魔法箭矢从她的背后扑了上来，几乎无一失手地打中了他。对于有恶魔血统的他而言，如此巨量的神圣之力造成的伤害是几乎无法承受的。维恩眼睁睁地看到自己的铠甲被无情地击碎，身体在眨眼间接受了可怕的冲击。他觉得自己的身躯已经被打成了蜂窝，差不多就要变成碎片了，终于忍不住痛苦地大叫起来。

 

　　这种感觉，在以前曾经体会过一次，那还是在很多年前，在那个没有被毁灭的王国里，一个受到无数人尊敬的圣骑士曾经对他进行的“制裁”。不同的是，那时候，他的挚爱救了他；而现在，没有人能拉他一把。

 

　　在这样的痛苦折磨下，听觉却变得敏锐起来。他隐约听到了塞尔娜的脚步声——她正踩着凹凸不平的岩石，从自己身后飞快地扑上来。米奈希尔之怒这次是对着他的后脑勺刺过来的，显然是打算致他于死地。

 

　　“我竟然被你数落，还可能会输给你……”维恩暗暗叹息，“这样会让我觉得很没面子。”

 

　　他的左手朝后面伸去。米奈希尔之怒随后就正对着他的手掌心刺入，就像把他整只手臂当成剑鞘一样，一直没至剑柄。而他另一只手已经举起血之灾厄，朝自己的脖子横着一抹。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在他身边形成了一团血雾。

 

　　“你成功地激怒了我，大小姐……”

 

　　塞尔娜把剑抽了出来，而就在同时，维恩那只本来已经不应该再抬得起来的左手却跟着掐住了她的脖子。他的右手高高举起了血之灾厄，正对她的头顶砍下去。

 

　　白衣骑士看到了这一幕，但他现在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黑色的塞尔娜马上就要被维恩的剑削掉脑袋。她黯淡的双眼中，那道血光已经越来越近，遮住了她所能看到的一切。

 

　　但就在剑刃已经切掉了她几根头发的瞬间，维恩的动作却像被冻结了一样，停滞了。血之灾厄没有再向下移动，尽管它再微微挪那么一寸就能切开这个堕落少女的脑袋。

 

　　“……妈的……”维恩骂了一句脏话。他和塞尔娜之间出现了红色的魔法阵，而他也借助它的力量朝后跳开。在身体逃出她现在可能的攻击范围时，他对着她的肩膀踢了一脚。塞尔娜闷哼一声，像炸弹一样坠向地面，砸到一群天灾士兵头上。

 

　　我竟然会下不了手……他觉得非常沮丧。丧失了最好的机会，意味着自己目前的处境没有丝毫好转。他叹了一口气，然后低声念起魔法咒语。从体内喷出的鲜血有序地绕着他的身躯流动，很快就形成了大小不均的黑色铠甲碎片，将刚才被米奈希尔之怒砍碎的地方重新修复好。

 

　　又有一串魔法箭矢朝他飞来，但这次被他轻易地躲过了。维恩开始朝地面俯冲而去，血之灾厄也变得异常巨大。他扑进一群天灾士兵的中央，举起剑来回挥砍，眨眼间就把好几个敌人打倒在地。从它们的尸身中流出的血液尽管已经腐败，但还是被血之灾厄完全吸收了。踏着自己造就的无数尸体，他大吼着朝白衣死亡骑士冲去。

 

　　“回去！立刻回去！千万不要踏入巫妖王的禁地！”白衣骑士发出了如同哀鸣般的叫喊声，“趁你们还有生存下去的希望，回去，回去！”

 

　　白色的面罩掩住了他半张脸，但那双眼睛却流露出无尽的悲痛。他就这样歇斯底里地叫喊，但依旧用力鞭打着战马，正对维恩迎上来。在两人距离越来越近时，维恩看到他的双手在不停地颤抖。在这个时候，这样的距离，才终于注意到白衣骑士的反常——与其说这个人是死亡骑士，更不如说是被某种无法违抗的力量操纵了身体的圣骑士。

 

　　“赶快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跑！在我没有毁灭你们之前！”

 

　　颤抖的双手最终还是违背了他的意志，像刚才那样射出了致命的魔法箭矢。白衣骑士痛苦地捂着脑袋，凄楚的哀号令维恩都感到毛骨悚然。

 

　　但他毕竟是敌人——致命的敌人。维恩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去思考这个敌人是否正在与巫妖王的支配之力战斗。他躲开了魔法箭矢的攻击，随即窜到了对方的骷髅战马脚下——这是一个施法者无法进行攻击的死角。血之灾厄腾空而起，划出了一条红色的线。它砍断了骷髅战马的脖子，然后顺着这条已经被设置好的死亡线，完美地切开了白衣骑士的铠甲。从剑尖传来的触感中，维恩确信自己已经把铠甲下的那具悲哀的躯体也同时毁灭了。

 

　　两人交错而过。白衣骑士依旧骑在马上，向前冲了很远。随后，被砍掉脑袋的骷髅战马无力地倒在地上，将它的主人扔了出去。

 

　　维恩转过身，立刻看到了令他吃惊的一幕——白衣骑士竟然又站了起来。

 

　　“见鬼，这是搞什么？”他不耐烦地咕哝道。

 

　　“回去……赶快回去……求求你们……”对方依旧在呻吟，在乞求他的回应。这也向他证明了，刚才的攻击虽然完全遵从了自己的意愿，但也的确没能杀死对手。

 

　　在白衣骑士身后，一个黑色的身影也再度站了起来。与她的同伴不一样的是，她那张惨白的脸上，除了疯狂的杀气之外，就看不到任何的悲哀。

 

　　“唉……”维恩无奈地耸了耸肩膀，一脚踩碎了一个刚准备爬起来的骷髅战士的脑袋。“这场战斗到底要打到什么时候？”

 

　　英尼戈·蒙托尔神父站在考林路口附近最高的山顶上，半闭着双眼，将手张开，仰望着天空。在他身旁，埃里戈尔·黎明使者正在大声指挥银色黎明的士兵们修筑临时防御工事。

 

　　在几个小时的恶战之后，银色黎明以数百名士兵死亡的代价换来了考林路口的控制权。但他们还来不及休息，就立刻参与到修建阵地，防止天灾军团反扑的新任务当中。每个人都清楚一个事实：在仓促丢掉考林路口之后，克尔苏加德绝对不会就此放弃。更残酷的战斗也许在下一秒就要打响。

 

　　“天空正在变得不安。”神父低声地呢喃道，“从西方的战场归来的敌人……”

 

　　“西方？”埃里戈尔歪着脑袋问他。

 

　　“对，西方……”神父渐渐锁紧了眉头，“克尔苏加德已经察觉到了我们的行动。作为翻盘的希望，他已经招回了前往提瑞斯法林地的军队。那是纳克萨玛斯的主力部队之一。”

 

　　“神父，你怎么知道这些的？”埃里戈尔有些不解，“我从来不知道纳克萨玛斯的……”

 

　　“这并不难……”神父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我刚才说过了，天空正在变得不安。这是天灾大军出现的征兆。虽然它们的地面部队离我们还很远，但是……”

 

　　“神父？”

 

　　神父突然将手指向西方的天空，“看，它们来了！”

 

　　如同响应他的预言一般，在西方的地平线上出现了一大堆密密麻麻的黑点。没多久，那些黑点就在人们的视野里变得清晰起来——竟然是石像鬼！而且数量多得难以想象。它们丑恶的影子将天空渲染得更加黑暗，从血红的双眼中射出的狰狞光芒充满了对杀戮的渴求。这些怪物显然是天灾军团某支主力部队的一部分，现在他们正以惊人的速度朝考林路口飞来。

 

　　埃里戈尔的面色蓦地变得惨白；英尼戈神父也显得有些不安。

 

　　“弩车小队，弩车小队！”圣骑士的喊叫声之中满是惊慌，“立刻做好准备，把所有的弹药都检查一遍！弓箭手，火枪手，还有法师，全部进入阵地！那些该死的亡灵又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