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第三十三章 逝去的人们(下)

海鲁西很少遇到可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于是也很少能从战斗中获得快乐。但今天不同了,他遇到了一个可以让他兴奋起来的敌人,让他百分之一百认真起来战斗的敌人。

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绝对不是普通人类——他坚定不移地相信自己的判断。即使是从小就接受魔法师的严格教育、在魔法的家族里成长起来的他,也从未见过这样诡异的法术。这女人碰到的所有东西,甚至包括她自己的身体,都能够轻易改变外貌和硬度。与她搏斗是如此危险,精力必须高度集中,因为就算是脚下一根不起眼的枯草也可能在下一秒就变成锋利的刀子,划破他的喉咙。他已无暇顾及战场上的情况,但对方却好像游刃有余,在和他稍微拉开一点距离的瞬间还抓起一把泥土,撒向不远处的天灾士兵。海鲁西惊讶地目睹这些微不足道的土块眨眼间就变成了棱角分明的金属,把士兵们的脑袋和身子砸出一个个洞来。

“好可怕,真是可怕至极!这是足以让我们的王给予赞许的力量啊!”他激动地喊了起来,“喂,干脆你也来我们这边吧!我以自己的名誉保证,你一定会得到比我更多的快乐!”

“哼……”女人不屑地一笑,“我最讨厌的就是当别人的狗。”

她的动作一点都没减缓,反而越来越快,如疾风暴雨般攻向海鲁西。

实际上,乔此刻的心绪也十分紧张。面前这个敌人刚刚只是挥舞了一下权杖,就在大地上留下如此可怕的痕迹,那些骑兵显然不可能是他的对手。只有自己能勉强压制他,阻止他继续制造混乱。但是,不管多么努力,如何想方设法地攻击他,始终无法让那支权杖离开他的掌心。这个最大的威胁始终无法被打倒,而局势已经对自己这一方非常不利了。毕竟在数量上处于绝对劣势的银色黎明是不可能打持久战的。

“混蛋!”她忍不住破口大骂,“滚回去!全部给我滚回你们的墓穴里去!”

乔的双臂“唰”的一声拉得老长,变成了两柄巨大的镰刀。她一只脚用力蹬地,飞快地转了一圈。四周的天灾士兵纷纷被刀锋砍到,像农地里的麦子一样齐刷刷倒下。海鲁西连忙把权杖竖在身前,身子伏低,咬紧牙关挡住了这一击。镰刀砍在杖上的冲力让他整个人朝后滑出好一段距离。被刮起的尘土散尽时,以乔站的地方为中心,亡灵的军阵中活生生被划出了一个圆形的死亡地带。

“噢!你对我可爱的部下做了些什么?!”海鲁西神经质般大叫,“你杀害了他们!你杀害了那些本来想迎接你加入我们的好孩子!残忍,真是太残忍了!”

“呸!你们也就配给我提鞋!”乔一边喘气一边骂道。连续的变形消耗了她不少体力,连动一下手臂都比之前吃力很多。

海鲁西露出遗憾的表情,不住地摇头。“好吧,好吧,你不肯成为我们的同伴。”他叹息道,“我只好不情愿地把你认定为必须排除的危险敌人了。既然这样……”

他挥了一下权杖,身子渐渐向上,飘浮在空中。乔准备冲上去让这家伙彻底闭嘴时,他却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拽下,落到了之前那辆巨型战车的座驾上。

“我生气了!”海鲁西皱着眉头喊道,“我非常生气,看我灭了你们!”

三头猛犸同时扬起它们粗壮无比的前蹄,大地随之颤抖起来。这个可怕的蹂躏武器又动起来了,而且越来越快,震动也越来越强烈。但是,它的目标却并不是对着乔,而是朝向了正西方。

“不好……”乔惊叫一声,“马克!快来和我一起阻止它!”

她很快就意识到已经晚了。马克和他带领的骑兵早就淹没在茫茫人海之中,根本不可能听得到她的喊声。而且,当战车运动起来时,单凭这么点骑兵,真的挡得住么?

乔暗暗埋怨自己一时大意,让海鲁西回到了他的座驾上。她准备跟着跳上战车,把那个坐在上面的该死家伙揍成肉泥,但一群死亡骑士突然从四面八方冲过来,把她围在中间,挡住了她的去路。它们显然是专门为了阻止乔而来的,不由分说举剑就砍。而趁着这转瞬而逝的机会,战车已经充分加速,沿着之前海鲁西划出的壕沟一路向西冲去。

“好啦,别管这些小苍蝇,我们要去抓大鱼!”海鲁西得意地挥舞权杖,“王的勇士们,跟我来!真正的战场在更前方!”

 

“它们来了!”传令官声嘶力竭地喊道。

联盟士兵们已经列好了阵势,之前在队伍最后方的远程部队全部移往前方,而重步兵和骑士们迅速抵达了后方阵地。短短十几分钟时间,整支队伍调了个头,做好了迎战准备。

但是,每个人都清楚,自己心中没有任何侥幸获胜的希望。光是直面那铺天盖地的黑色而还能维持站姿,就已经是拼尽全力了。他们身上每一处都如同被冰冻了一样僵硬,腿也在瑟瑟发抖。整支军队处在崩溃的边缘。

一匹战马从队伍后方跑了上来。伯瓦尔骑在上面,手中拿着一面绣有黄金狮子图案的大旗。他在队伍最前方的一个稍高些的小土包上勒住马,将旗帜高高举过头顶。

“每一个人,听我的命令,抬起头来!不要惧怕你的敌人,不要因为面对他们而丧失勇气!”他高声呼喊道,“敌人的数目比我们多出一倍有余,敌人不知疲倦,更不知何为恐惧。与它们的战斗将是我们每一个人此生最险恶的经历。但是我们不能后退,不能投降。如果我们在这里溃败了,就没有人能站出来保护我们的祖国,我们的亲人。诸君……”

他突然一阵心酸,话语有些哽咽。但很快他就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他们眼中透露出来的迷茫比自己想象的更多,于是只好不停地在心中告诫自己,让自己平静下来。

“在你们眼中,敌人很强大吗?不,实际上它们不强大。很多年前,伟大的洛萨曾和我说,真正的强大并非来自于强壮的身体和锐利的武器,而是来自于一颗坚强的心。只要我们拥有勇气与决心,我们发誓保护我们的人民并努力履行誓言,我们就是强者,是不可战胜的!即使再强大的武力也不可能征服我们!”

依然没用——即使他重复了洛萨曾对自己讲过的话,士兵们还是无法振作起来。从未间断的恐怖号角声已然夺走了他们全部的勇气。

“如果不奋起抵抗,我们就会身死于此,沦为天灾军团的奴仆!我们会丧失自己的意志,变成无脑的亡灵,甚至对自己的亲人举起屠刀!你们愿意这样吗?!”

伯瓦尔的嗓子已经有些嘶哑了。看着士气跌落到底的战士们,他实在找不出什么可以激励他们的办法来。

“部落的军队来了!”传令官又一次喊起来,“他们打着求和的旗号!伯瓦尔公爵,有人要见您一面!”

听到这句话时,伯瓦尔发现士兵们脸上突然闪过一阵像是宽心下来一样的表情。随后他看见队伍后方扬起了滚滚烟尘。几只霜狼驮着它们的主人,穿过联盟的阵地来到他面前。等这些人靠近了,他才发现对方领头的竟然是部落的大酋长萨尔。和伯瓦尔一样,萨尔也扛着一面旗帜,是部落的红色战旗。

这位年轻而睿智的兽人骑在霜狼上,冷冷地扫视着颓废不振的联盟士兵们。

“谁杀死了萨鲁法尔?到我的面前来。”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没人敢吱声。

“谁杀死了萨鲁法尔?!”兽人的咆哮如火山爆发一样,几乎要刺破战士们的耳膜。连伯瓦尔也被这气势给压制住了,一时甚至忘记了应该阻止萨尔追究自己部下的责任。

不一会儿,从队伍里走出一个胡须花白的老矮人,肩上还扛着一把火枪。他一言不发,在众目睽睽之下低着头一步一步走上前来,在萨尔面前停下了脚步。

“是我,兽人。我杀了你的同伴。”他故作平静地说道,尽管是个人就听得出他的声音在打颤。

萨尔的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没人会怀疑他立刻就会举起那柄赫赫有名的战锤,把这个火枪手的脑袋砸个稀烂。但也没人敢站出来为老矮人辩护,因为他们都清楚萨鲁法尔的死亡对部落而言意味着什么。

但是,锤子最终没有落下来。反而是一只宽厚有力的大手,轻轻放在了矮人肩上。

“我原谅你,并且代表部落的每一位子民原谅你。”

极其平静的一句话,但却令所有人始料未及。矮人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这个依然满脸愤怒地兽人。他甚至无法相信自己刚才没有出现幻听。

“很多年前,在卡利姆多,我和萨鲁法尔都杀过联盟的士兵。我们在石爪山与库尔提拉斯的军队苦战,怀着旧日的仇恨拼杀,忘却了责任、以及先知的预言。”

萨尔深深地吸了口气,似乎时至如今依然对当初的经历无法释怀。

“彼此的仇恨直到先知出现才得以化解。我们终于明白自己的责任,还有我们共同面对的敌人是多么强大。那时,一位人类姑娘握住我的手,当着所有人的面宣布原谅我们对他们同胞的残杀。我们团结在一起,共同抗敌。于是最后,在海加尔山,世界树下,我们创造了奇迹。”

他抬起头,环顾四周的联盟士兵们。

“如果我们不团结起来,如果我们心怀仇恨,日夜为敌,萨鲁法尔的悲剧就会一次又一次重演,而这正是我们的敌人最乐意看到得。最终,我们会被它们征服,失去家园与亲人,永远无法看见阳光。所以我今天在这里原谅你们,原谅你们每一个人,也希望你们原谅我们。我不会讲更多的大道理了,我只希望从现在开始,有一件事能成为现实。”

他伸出手,径直把伯瓦尔手中的旗帜拿了过来,然后和自己的旗帜并在一起,举了起来。

“那就是——不管在这之中哪一面旗帜下战斗的人,都会成为我的兄弟。包括你,矮人。”他注视着那个愣在原地的矮人,“我会放心地把自己的后背交给你。在我倒下之前,敌人不会伤你分毫。每一个部落的成员都会和我一样,在接下来的战斗中比你们冲得更靠前,并且甘愿牺牲自己的生命来保护你们。”

“扑通”一声,老矮人跪在了地上。

“以穆拉丁铜须的名义,我会与你并肩作战,酋长……以穆拉丁铜须的名义!”

很少有人见过矮人哭泣,但现在这位矮人的确是哭了。他埋着头,紧紧握着打死萨鲁法尔的火枪,大声地向曾经的敌人发誓。

“谢谢。”萨尔点头,“那么,以我父亲杜隆坦的名义起誓,我会遵守今日的诺言,至死方休。”

“以我父亲的名义起誓,我也会成为你们的同伴܁”

人群里突然爆发出一个响亮的声音。片刻后,更多的、更响亮的呼喊一阵一阵地响了起来。

“以麦格尼铜须的名义!”

“以我的生命宣誓!”

“为了联盟!为了我们的艾泽拉斯!”

伯瓦尔呆呆地站在那儿。他甚至还没反应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直到萨尔将联盟的狮子旗重新交还到他手中,他才总算有了点反应。

“伯瓦尔公爵,你呢?你还要继续与部落拼个你死我活么?”萨尔问道。

沉默片刻之后,伯瓦尔摇了摇头。

“一直以来,我都在迷茫之中苦苦追寻着答案,一个可以拯救人民的答案。”他缓缓说道,“现在我明白了,那个答案一直就在我身边。”

他重新把目光投向士兵们身上。方才的颓废与惧怕从这些人身上一扫而空,站在他面前的仿佛和之前是完全不同的一群人。他们每一个人都挺直了胸膛,紧握手中的武器,等待着战斗开始的一刻。

希望,原来一直就没有抛弃这些陷入绝境的勇士们。

 

马克的坐骑被一个骷髅战士砍掉了腿。他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一个趁虚而入的死亡骑士差一点就把剑插进了他的心脏,但从旁边刺过来的另一把剑抢先一步割掉了这家伙的脑袋。

“你没事吧?!”约西亚着急地喊道。

马克从地上爬起来,脑子里还嗡嗡作响。连续的战斗已经让他体力到达了极限,连战锤都要拿不动了。再加上刚才跌落时脑袋先撞到地上,现在整个人完全陷入了混乱之中。

“该死……这里是哪儿?”

“安多哈尔附近。”一个和他差不多疲惫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们的很多同伴曾在这里阵亡。”

回答他的是弗丁。这位老圣骑士也失去了自己的战马,于是干脆与马克背靠背,互相保护对方不被偷袭。四周的喊杀声已经渐渐平息下去,只剩下他们和身边的一两百骑兵。放眼望去,天灾军团早已将所有退路都堵得严严实实,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好像只剩我们了?”约西亚苦笑。

“貌似如此。”弗丁叹了口气,“虽然杀死了很多敌人,但还是没能彻底阻止它们啊……”

“它们怎么了?”马克不解。从战斗开始到现在,这段时间之内发生的事他几乎全都不记得了。

“它们的主力朝西边移动,应该已经和联盟军队打起来了吧。”约西亚有些丧气,“我们如果能够更强大一些就好了……”

正如口中所说的那样,约西亚没有比此刻更加痛恨自己一直以来的软弱。她太依赖同伴了,太不会按照自己的意愿行事了,以至于当维恩不在身边时,已经拼尽全力却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又一次失败了——虽然从一开始就知道这是必败的一仗,但却还是不甘心。如果自己可以更早一点承担起责任,如果可以努力阻止联盟对幽暗城的征讨,如果没有因为自己的犹豫不决而害死所有血色十字军,结局都不会比现在更糟。

现在,最后的惩罚终于要降下了。自己这条一直在逃避,一直在苟活的性命也将要抵达终点了。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一生,在另一个世界见到父亲和那些为保护自己而死的人,自己定然是抬不起头的吧。但不管怎样,该死的时候是不会有机会活下去的。

“我……不想死在这里啊……”

约西亚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她知道自己一直都是怕死的,因为一旦死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包括她的誓言、她的梦想、她珍爱的人,等等,都会消失一空。

 

“啊,我能理解你。毕竟没有人喜欢死。”

突然的,那个声音又在她脑海里响了起来。

“但是啊,如果没有赴死的觉悟,有时候就会无法生存下去啊。”

——你说得对。所以,我现在就算再不情愿,也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了。

“嗯?我有说这就是你的结局吗?你不要把自己的命看得太贱啊。”

——这话是什么意思?

“不要怕死,但不等于可以轻易抛弃活下去的希望。约西亚,你还要代替我,陪伴在那个人身边啊。所以你不会死的,不会在这里就结束。我的意识只剩下最后一点了,很快就再也看不到你,也无法再和你对话了。所以,就在这里……”

——在这里?

“最后一次,把我的力量全部交给你。看着我,然后学会驾驭自己的力量吧,约西亚。”

 

死亡骑士们一同冲了上来。筋疲力尽的骑兵一个个被打倒、踩烂、在此起彼伏的惨叫中丧失了性命。

马克和弗丁大喊着投入了战斗。他们背靠背面对潮水般涌上来的敌人,同时咬紧了牙关。已经没有其他人了。约西亚、乔、还有埃里戈尔,都不知道去了哪里。也许他们已经遇难了吧?

“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耀!”

两人齐声高呼起来。但这喊声立刻就被淹没在了亡灵的嚎叫声里,再也听不见。

最后一点银色,终于也被这无尽的黑给吞没了。苍凉的大地仿佛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生机,只留下一片死灰色的寂静。

然后,仅仅是银色消失后一眨眼的工夫,那片黑色之中突然出现了一道裂缝。从缝里透出的是一种与“黑”截然不同,甚至格格不入的光芒。

——纯粹的金色,比阳光还要耀眼。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更多道裂缝的出现。它们将黑色撕得支离破碎,像积蓄已久的岩浆般喷薄欲出。

亡灵的号角声戛然而止。在黑色世界的下面,有节奏地、澎湃的鼓点声正在敲打着、鸣响着。

越来越响,越来越激烈——

 

“醒来吧,守护着这片土地的英灵们。和我一样,你们的灵魂从未离开自己爱着的这个世界。”

“于是醒来吧……为了那些还活着的人们,为了我们共同的誓言。”

“再一次,跨上你们的战马……”

“再一次,高喊那个口号……”

“再一次,守护他们。”

 

无数道金色的光芒直冲天际。这温暖的光芒瞬间遍布了整个大地,将黑色的污秽冲洗得一干二净。

有谁在轻轻抚摸自己的脸。很温暖,很熟悉的触感,似乎勾起了很久以前的回忆。

马克疲惫地睁开眼睛。在耀眼的光辉之中,他看到了一个优雅地跪坐在自己身边的人影。那个人的脸是如此清楚,如此令人怀念。

“雅斯彼丝……”他难以置信地叫着那个人的名字。

她微笑起来,美丽的容貌与天空的色彩融为一体。然后她站起身,离开了自己生前的丈夫身边。在不远处,那匹她生前最爱骑的战马正迫不及待地等着主人的召唤。于是她骑上去,挥手与丈夫告别。

在光辉之中,马克看到了更多的影子。他能叫出他们每一个人的名字——在无数次梦中,他都曾重复着与这些人并肩作战,重复着很多年前的那场悲壮的战役。

他们就在自己眼前。他们骑着战马,目光如炬;他们紧握手中的兵刃,坚强地注视着前方;他们和当年一样,无所畏惧、心中充满光明。

最后,他看到了那面银白色的旗帜。

——不会错了。这面旗帜从来不曾被玷污,正如团结在这面旗帜下的人们。

在那面旗帜下的两人似乎还在争吵着,就像他们生前那样。其中一位是胡须花白的长者,另一位则是留着漂亮金色长发的少女。他们并驾齐驱,相互都不肯落在对方后面。他们共同面对他们的敌人。

金色的战马一齐开始奔跑、冲锋。耀眼的光辉凝聚成一道金色的闪电,比最锋利的刀剑都要锋利,比最坚固的盾牌都要坚固。这些始终不曾离开圣光的亡魂,载着他们的信念,再次驰骋在他们眷念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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