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篇 第一章 爱尔兰德的计谋

自从对黑龙军团的包围网展开之后,诺兹多姆就一直在焦急地等待着消息。而第一批派出去的哨兵直到一个月之后的今天才带回了有用的消息。
 
在卡利姆多大陆东海岸巡逻的哨兵发现了异状。几天前,一艘破旧的货船在地精统治的海港城市——棘齿城靠岸。本来龙族不屑于关心这些绿皮矮鬼的动静,毕竟每天都有几十艘这样的船在两个大陆之间来往,几百年以来始终如此,任谁都不会有耐心去检查每天的每一艘船里有什么东西。但这次这艘船却像是与地精的贸易完全无关,甚至与整个棘齿城都无关一样。它抵岸之后就停在港口最偏僻的角落里,除了码头调度员例行检查之外就没见人进去过,也没见人出来。更奇怪的是,调度员也对这怪船睁只眼闭只眼,任它占着一块宝贵的泊位。按理说,满脑子都是钱和利益的地精不会放过这个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客人,但偏偏他们就是装作没看见。
 
龙族的敏锐观察力使哨兵嗅到了异样的气息,于是决定试一试地精的口风。他伪装成一个路过这里的兽人,一头钻进了城内最大的旅店里,慷慨地表示要请店里所有人喝酒。等到把地精们灌得醉醺醺了之后,他就开始一个一个的套话,期望从这些家伙嘴里掰出点重要信息。但令他有点气馁的是,地精喝醉归喝醉,嘴上依然牢靠得很。他们纷纷表示对这艘船的来历一无所知,也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也绝不会说。
 
无奈之下,哨兵将一大笔钱扔在最后一个醉鬼——码头调度员面前。大概是因为这笔钱的数额实在可以吓死人,对方总算松口了。
 
“有个自称萨博迈恩男爵的人花钱买下了这艘船,现在还住在船舱里。他给了我们很多钱,要我们不许干涉这艘船的行动,他也保证尽量不影响我们的生意。虽然我被告知必须管住自己的嘴,但是,谁让大人您给的钱更多呢?”
 
这是一个要命的答案。哨兵听到之后想都没想,连忙赶回了时光之穴。
 
 
 
“克罗诺木曾告诉偶,萨博迈恩男爵就是塞伯利安的假名。他是死亡之翼最优秀的子嗣之一,而且他身边还有死亡天使在。偶们得在他们与死亡之翼汇合之前就动手,不然事情就麻烦了。”
 
诺兹多姆着急地说着,但一旁的阿莱克斯塔萨却陷入了沉思。收到哨兵的消息之后,红龙女王一反往常的雷厉风行,始终没有表达自己的看法。
 
“死亡之翼现在行踪不明,大概是在等待与他的走狗汇合。偶们要先下手为强。既然哨兵已经得到如此确凿的证据,偶就亲自去一趟,把这些恶棍全部消灭掉。”
 
青铜龙王不是十分有耐心。看到阿莱克斯塔萨一直不动声色,他也干脆不再等待她的意见,干脆直接地下达了命令。
 
“等一下……”
 
他的话刚说话,等待已久的那个声音就带着明显的犹豫,从红龙女王口中钻了出来。
 
“怎么了?”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抢着动手为好。等克罗诺木回来之后再做下一步打算,在这之前锋芒先收敛起来。”红龙女王缓缓说道。
 
“克罗诺木正在向这边赶,但已经没有时间等她了。现在偶们是在和死亡之翼抢时间。”诺兹多姆摇头,“亲爱的阿莱克斯塔萨,慎重固然没错,不过在得到确切消息之后也应主动出击……”
 
“但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红龙女王皱起了眉头,“死亡之翼的策略是这么容易就会被我们察觉到的么?”
 
“这种疑虑是多余的,阿莱克斯塔萨。”诺兹多姆有些不悦,“四大龙族都把能投入的力量全部投入到了搜索之中,就算一只苍蝇也逃不过偶们的监视。偶认为死亡之翼的走狗已经隐藏得足够好,他们甚至想到了用钱贿赂地精,借助这些绿皮的渡船悄悄穿越无尽之海。但他们的小聪明也只能到此为止了。克罗诺木曾告诫偶,千万不要让死亡之翼和他的天使重新汇合,否则会有极大的麻烦事发生。现在偶确信已经捕捉到了死亡天使的行踪,因此不论如何也要先尽全力消灭她。”
 
听了他这一番话,红龙女王只是叹息着摇了摇头。“诺兹多姆,地精的话永远都不值得相信。”她以沉重的口吻说道,“我倒是有一个办法……伊瑟拉不久之前告诉我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灰色之噩梦背叛了黑龙军团,并且杀死了欺诈者卡拉然。这家伙虽然没有龙族的身体,但灵魂始终附着于大地之上。发生在这个世界的任何事情都逃不过她的眼睛。我们也许可以问问她……”
 
诺兹多姆突然笑了起来:“你陷入了一个思维的死循环。既然你认为地精会说谎,那萨兰利安的背叛会不会也是一个诡计呢?偶们可以把死亡之翼想得更坏一些,比如说他牺牲卡拉然,换来偶们对萨兰利安的暂时信任。然后到了危机时刻,从后面伸来的刀子就会要了偶们的命。”
 
“我认为萨兰利安是可以信任的,毕竟她已经知道了她母亲的事……”
 
“黑龙皆不可信任。一万年前眼睁睁看着蓝龙一族覆灭时,偶就已经坚信这一点。”
 
红龙女王又一次陷入了沉默。诺兹多姆这番话无疑命中了她心中最柔软的一处。一万年前,她亲眼见证了自己最爱的配偶堕落的全过程。那个风度翩翩的耐萨里奥永远消失了,在她面前的是一头疯狂的野兽。这只野兽几乎让整个龙族走向灭亡。黑龙也从此脱离了龙族,褪变成野蛮的狂徒。时至如今,这些黑色的怪物已不知犯下多少罪行,无数生灵在他们的暴行下死去,或成为奴隶。
 
在经历了这么多的苦难之后,的确已没有谁会相信黑龙军团里还有值得信任的个体存在。
 
但又一个疑问立刻从心底涌了上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伊瑟拉和克罗诺木都对萨兰利安投入了足够多的信任呢?她们是傻子吗?
 
“偶知道你对耐萨里奥还存有一丝眷念,但现在一切都不可能挽回了。”诺兹多姆的话显得十分不近人情,“作为他曾经的朋友,偶做出这些决定时也绝非无动于衷。但时局需要偶们变得冷血,需要偶们果断地实施行动。这是偶们等待已久的机会。东部大陆的黑龙军团残部已经被肃清,接下来只要切断死亡天使与她主人的联系,死亡之翼一定会迫不及待地现身。那时候,就是偶们迎来胜利之日。”
 
红龙女王依然没说话。在沉默又持续了好一会儿之后,她终于心有不甘地点了一下头。
 
“那就动身吧。我和你一起去。”
 
 
 
“他们一定会上当。”
 
和萨博迈恩男爵下棋时,爱尔兰德突然冒出一句话来。大概是担心对方没听懂,她马上又补了一句:
 
“我的意思是,龙族肯定会注意到开往棘齿城的那艘船,而且还会倾巢出动。布置在卡利姆多南方的警戒线会因为这件事而出现细微的松懈。这就是我们唯一的机会。”
 
男爵没有立刻做出回应,而是继续思考着棋局,直到下出自己的一步棋之后才开口。
 
“你的判断有何依据?”
 
“嘿嘿。”爱尔兰德的嘴角向上一翘,露出狡黠而可爱的笑容。“少女的直觉吧。”
 
“你也算是少女?要你有族谱,几百页那么厚,你的名字只翻前两页就可以找到了。”
 
话音刚落,爱尔兰德就走出了要命的一步棋。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明显很重。
 
“塞伯利安啊……”她口气一下子变得阴沉起来,“不要随便提到女性的年龄问题,是在这个世界上生存下去的铁则呢……”
 
男爵没说话——刚才那步棋对他来说几乎宣判了败局已定。但他还是和之前一样,思考半天之后谨慎地走出自己认为最正确的一步。
 
本来看上去已经死定的棋局又有了些变化,这下子轮到可爱的暗夜精灵少女犯难了。
 
“我只是觉得你的行事方法太冒险。”男爵沉着脸说道,“如果龙族没有放松警惕,我们就无法穿过他们的警戒线。你只给自己和我们留了一次机会,若这次机会没有把握住,就很难和耐萨里奥大人汇合了,到时候麻烦的是我们。我知道你对自己的能力很有信心,但只有在耐萨里奥大人身边,你的力量才可以完全解放。依我们目前的实力,不可能打得过几个龙王。”
 
爱尔兰德冷笑着摇头。“不是我太冒险,而是你的担忧太没有必要。”她缓缓回应道,“首先你搞错了一个要点。现在着急的不是我们,而是敌人。从他们布置这么严密的警戒线就能看出来,他们有多害怕我和耐萨里奥大人会面。布置和维持这样的警戒,而且不间断地持续这么久,就算是龙族也会觉得疲倦了,就好比一根一直绷得紧紧的橡皮筋。我为什么要那艘船在海上晃悠了差不多一个月才让它靠岸?因为如果它一个星期就靠岸的话,龙族的精神正处在活跃时期,他们肯定会一边维持严密的戒备一边包围调查这艘船。但多出三个星期可就不一样了。这些家伙的精神现在已经十分疲惫,他们个个都期盼有一个结果,一个可以让他们不再盲目搜索的线索。这时候把诱饵送上去,他们肯定会觉得终于熬到头了,于是想都不想就全部朝目的地赶。至于继续维持警戒……就算换成是我,恐怕也不会有这个耐性的。”
 
她眯起眼睛笑着,然后走出了棋局的最后一步。
 
“一个好消息不一定只会导致绷紧的橡皮筋放松,还有可能产生另一个结果,就是断掉……好啦,将军喽!”
 
男爵顿时哑口无言——不仅仅是对面前的棋局,还是对爱尔兰德的这番话。
 
“但是,你能保证那些地精会按照你留在那艘船上的信里面要求的那样,对龙族说谎吗?要知道他们全是些只顾眼前利益的家伙。”
 
“所以我给了他们最大的眼前利益。”爱尔兰德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可是把自己的零用钱都全用掉了啊。本来我想让那艘船漂两个月再靠岸的,但出航之前才发现,它撑不到两个月恐怕就会沉了,因为船上装满了黄金。棘齿城的码头调度员看到信就会宣誓效忠的,因为他们只要对任何问起关于那艘船的事情的人,都保证用我给他们安排好的台词去应对,船上的金子就全是他们的。只要舍得给钱,地精比世上任何一个种族都更忠诚。”
 
现在无话可说了。男爵略微思考了一会儿,跟着她一起笑了起来。
 
“那么,我们如何得知龙族的警戒线松懈了?”
 
“干嘛要得知?我们只需按照自己的步子来。”爱尔兰德一边说一边掐手指,“我在那艘船的锚上设置了一个简单的法术,只要它抛锚,就说明抵达目的地了,我这边也会立刻得知。它昨天已经到了棘齿城,龙族立刻就会发现它。算上哨兵报信和几个蠢货龙王决定对策、实行对策的时间,他们最晚明天白天就会倾巢而出,像饿狗一样扑向那些绿皮。我们明天晚上在热砂港靠岸,然后从那些睡着了的哨兵眼皮底下大摇大摆走过去就行了。”
 
 
 
从会客室离开之后,爱尔兰德没有回自己的卧室。在海上漂泊了一个月,她现在反而有点舍不得这艘小商船了。在靠岸之前,她想到甲板上去,吹吹外面的海风,顺便看看那些在出航之后被她胁迫“必须在海上航行一个月才许靠岸”的可怜地精们。这么长时间来,她基本上都待在自己的卧室或者会客室里,严禁地精靠近这两个房间,也很少关心这些同船的绿皮们在干什么。现在想到马上就得和他们说再见了,突然想去看一看,道个别。
 
她完全没想到的是,第一个看到她的地精没等她说话就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她的腿。
 
“爱尔兰德大人!”这个绿皮矮鬼的眼泪和鼻涕一把一把地往下掉,把她的裙子都弄得脏兮兮的。“求您了,让我们死了吧!”
 
“啊?!”
 
她愣在原地——地精这番话让她一点都不能理解。她倒是也想过在下船之后马上把所有同船的绿皮矮鬼全部灭口,但后来觉得只需要给他们足够的钱就行了,就算他们说漏了嘴也没什么,于是作罢。但现在这家伙却主动跑来求死,令她完全摸不着头脑。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道。
 
“我们实在受不了那个女人了!”地精哭哭啼啼地答道,“您要我们不许冒犯她,任何事情依着她来。现在我必须和您说,我们办不到……不对,全世界也没有一个地精可以办到!”
 
爱尔兰德这才想起来,船上还有一位贵客。
 
“她怎么了?”
 
“不吃饭,说她是有尊严的,不会吃恶……恶人的饭。我们跪着求她吃,她又说饭里可能有毒。我们在她面前吃了一口,表示没毒,她马上说竟然和地精吃同一碗饭,就是侵犯她的尊严。反正无论如何,她就是不吃饭!”
 
爱尔兰德的眉毛向下一撇:“这么说的话,她已经绝食很久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还好一些!”地精恨恨地喊起来,“我们不做饭的时候,她又突然说肚子饿了,要吃饭,而且还要吃很多!按她的说法,不吃饭是因为尊严,想吃饭也是因为尊严,是什么要活下去的权利!她天天都是这样,甚至有时候半夜嚷着肚子饿,厨师还得从床上爬起来给她做饭!反正就是,我们要她吃饭,她绝对不吃;我们不要她吃饭的时候,她偏要吃!”
 
“……”
 
地精大概是很久没找到可以诉苦的对象了,一开口就停不下来。“如果只是个吃饭的问题,我们还能忍。但接下来她做的事情就更令人发指了!”他嚷嚷道,“这个女人上船之后除了吃喝拉撒睡,其它时间全部用来唱歌。唱歌也就罢了,她还唱得难听!光是唱得难听也算了,她还来了兴致,没日没夜地唱,还自己作词编曲!好吧,这些都算是她的个人兴趣,但她要求每次唱歌时我们都必须到场,乖乖坐着听她把歌唱完!唱尽兴!天啊,我们每天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听那好比生锈的刀子刮锅底的声音!她还不许我们批评她什么!上个星期,可怜的吉尔终于忍不住说了句‘好难听’,结果这恶女人马上就变成一只大狗熊,一巴掌掴在吉尔脸上!天啊,吉尔整个人就那么横着飞了出去,那房间的墙上现在还留着他砸出的印呢!”
 
地精说着说着又哭了起来,死死抱着爱尔兰德的腿,那意思显然是“如果你不为我们做主,我就这样抱着不动了。”
 
爱尔兰德无奈地叹了口气——的确,这是自己的责任。自从出航之后,她就完全把那位乘客的事情忘到了脑后。如果不是地精的哭诉,她说不定靠岸之后也会忘记带那家伙一起走了。
 
“好,好……这段时间难为你们了。”她轻轻拍了下地精光溜溜的脑袋,“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海风也吹不成了——她暗暗抱怨。然后她推开地精,顺着走廊向搭建在船尾的临时监狱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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