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完结)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一章 生死之地
明羽军团接统帅部命令,全面负责沙岗城的防御工作。近十万战斗部队变成了工程兵,日以继夜的赶工修复沙岗残破的城池,准备迎接最残酷的考验。
远东布兰兵团接到军令,将在城池右侧担任右翼防御。三万五千名半兽人重步兵破城后休整已久,正憋得浑身精力无处发泄。接到军令,半兽人兵卒欢声雷动,大军随即全军拔营,火速起行。
白川军团接到统帅部命令,命令他们负责左侧防御。当下,六万半兽人重步兵随即出动,大军前行,巍峨如山移动,所到之处,地动山摇,声势极为骇人。
远东德昆兵团接到统帅部命令,进驻沙岗城中。独眼龙将军德昆麾下有远东军除了秀字营外唯一的骑兵集团,一万重骑一万轻骑。德昆将率领这支部队担任全军的突击力量,他们将是指挥部手上最有力的拳头。
远东军魔族新军第二镇、第三镇也接到了统帅部命令。就在一年前,魔族军队给这片土地散发了死亡、瘟疫和毁灭。而如今,魔族王国的战士再次踏上了他们前辈曾走过的道路,只是这次,它们为人类带来的是和平和秩序。
在魔族公爵罗斯和人类将军梅罗的率领下,近十万魔族步兵向西开拔,枪刺如林,长刀似雪,整个队列不闻丝毫语声,只有一阵又一阵整齐的脚步声回荡在道上。这一眼望不到头的大军,犹如一条沉默的黑色河流,蜿蜒而行。
秀字营部队也做好了战斗准备。自七八一年创建以来,秀字营迄今已有六年的历史了。在这六年时间里,秀字营也从一支默默无闻的地方部队成长为威震大陆的精英皇牌军。
历经多次的残酷血战,秀字营依然保持八千人的名额,但创建之初加入地那批士兵,如今已经十不存一。但这支军队的传统和精神却被后来者固化和继承。
从创建之初,秀字营走的就是特种精英路线,这支军队选拔的每个战士都经过半年的培训,只有通过考核地最强者才能入选。能入选的都是悍不畏死地亡命之徒,对光明王忠诚得死心塌地的狂热者。士兵们配备最精良的铠甲。使用最锋利的武器,享受最优越的待遇。出现在最关键地战场上,粉碎最顽固的敌人,以一当十,所向披靡。
也在这天,来自奥斯、巴特利、达玛、比特、凯格、维特、特伦西亚、刚穆特、亚辛、史迪等十七个行省的十几万家族军队也接到了命令。奉命向沙岗城集结,一时间,向沙岗城汇集的军队多得遮盖了大地地颜色,旌旗蔓野。那浩浩荡荡地队伍让沿途的居民为之目瞪口呆。其壮观场面二十年后仍是村民津津乐道的话题。
紫川秀和帝林都预感到了,在那个连民用地图都懒得标记的小城,将会成为决定大陆命运的生死之地。双方把每一分力量都要用上,无数的人流和物资就像河流一般向其汇集,集结到这个弹丸小城周边。
十二月二十二日,两军主力抵达了沙岗周边。远东军倚城而守,监察厅则是野攻。而在此之前。两军的各路先遣队已经多次遭遇了。
帝林深知。自己地三弟紫川秀是当代不世出地全面将才,无论进攻防御。他都有超一流的水准。更可怕地是,他有那种天才将领独具的、天马行空般无法揣摩的军事思维,常常在敌人最是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
而紫川秀也明白,自己的大哥是个冷酷的计算机器,战术计算上从不犯错,指望能找到他的破绽是不可能的。相反,他的眼光和手段却是犀利得可怕,只要自己稍露一点破绽,立即会被他抓住,穷追猛打,自己决计没有翻身的机会。
双方都深为忌惮对方,因此行军排阵上,大家都颇为谨慎。交战初期,双方的战术动作如出一辙,都是主力不动,而广派斥候侦查对方阵营,查探对方兵力配置,同时也阻止对方斥候对己方的窥探。
两军都是一流的强兵,能担当斥候的也都是军中精英,带着死不服输的傲气,打起来都是誓死不退。交战规模不大,但伤亡却是惨烈,双方都有整路整队的斥候被对方全灭的,双方斥候伤亡上千。
监察厅本来还想像上次对付林家一般,运用强有力的斥候战术将远东军的气势打压下去,但这次显然啃到了硬骨头。虽然武器简陋,但远东兵的战意和坚韧不是林家的老爷兵能比的,军队临战从不溃散,哪怕伤亡再大,顶多也就是撤退----秩序井然,有掩护,有断后的撤退---让监察厅也没法乘胜追杀,两军的战损比始终保持在一比一左右。
远东军实力雄厚,这样的伤亡倒还可以承受,监察厅这边已经开始肉疼了。交战一个星期后,担任全军总参谋长的今西被迫下令斥候们收缩防线,避免与远东军死拼,把两军之间大片的原野让给了远东军骑兵自由驰骋,监察厅营地里的官兵可以在营里的高台上看见远东的骑兵在平原和树林中纵横出没,窥探着自家的营地。
每天夜里,宪兵能望见对面那一片浩瀚无边的营火,想像那海一般浩瀚的营火都是敌人,无不胆战心惊。
望着那一片营火,监察厅的将领们心头沉重。眼前军阵固然庞大,但他们见过更宏伟的兵阵,当年斯特林和紫川秀联军反攻巴丹之时,军队规模更胜于今日。
令他们吃惊的是远东军的纪律。在监察厅将领预计中,既然是来自远东的蛮荒部队加上各省组建的守备队,多路兵马混杂,乱糟糟一团是正常的。
但眼前的军阵布置以沙岗城为中心,各处阵营安置得井井有条,气度森严。单以此而言,昔日以混乱毛躁著称的半兽人军团,他们的纪律严明已不在任何一支人类精锐部队之下了。
帝林心情沉重:“阿秀把人类地排兵布阵和军略战术传授给远东和魔族王国。更将他们编组成军。这样野蛮嗜血的种族,学得了我们的战技,一旦阿秀故去了,谁还能压制得住他们?百年以后,恐成人类大患。”
就如监察厅参谋部对远东军庞大的阵营望而生畏一样。远东军的统帅部同样对监察厅地布阵感觉棘手。紫川秀和林冰带着斥候部队抵近观察监察厅的防线,花了一天半时间从南到北地将防线巡视了一遍。总兵力上监察厅虽然逊色于远东军。但帝林地布阵却更为巧妙,他倚靠着山丘河流,各部队错落相置,兵力环环相扣,彼此互为掩护。同时兼顾了防守、取水、运粮、补给等需要,衔接和配合毫无破绽。
对帝林用兵的老练纯熟,紫川秀和林冰深感叹为观止。
从十二月下旬开始的这场沙岗会战自一开始就吸引了大陆的目光。为了获得第一手的资料,流风家和林家都派出了军事观察团。抵近观察战况。他们如此关注这场战事。不但因为这场战事地结果将决定大陆的命运,也因为两军的指挥官都是超级明星将领。
紫川秀十二岁初出道就因击败流风西山而成名,在他十五年的军旅生涯里,他几乎与流风家和魔族王国所有地名将都交过手,败在他手下地将军能列出长长的一张表来:葛沙、云浅雪、罗斯、鲁帝、古斯塔、凌步虚、叶尔马、雷欧、裴玛、魔神皇卡特,而在澜沧江河畔,与流风霜的对决更是把他推入了当世超一流名将的范畴。
后人统计。光明皇身经大小战役一百二十七起。居然无一败绩,全部获胜。世人普遍认为。能获得这样近乎奇迹的成绩,紫川秀不但拥有出众的将才,他的运气更是强悍得令人发指。
而帝林同样是天才名将。虽然他地上阵次数略比紫川秀少,但经得起身经百战地盛誉。他经历的战阵多半是最关键地决定性战役,譬如帝都保卫战,譬如在西南对林家的侵袭战,譬如对魔族王国的第一次大进攻……如果说紫川秀是战术天才,那帝林就堪称会战的天才了。越大规模的战役,他越是如鱼得水,越是锋锐难敌。他用兵犀利凶猛,节奏明快果断,一旦抓住敌人破绽便凶狠突击,多次以少击多,大获全胜。他指挥的几次会战曾被大陆各国的军事学院收录作为教导学员的典范例子,被誉为“毫无瑕疵的经典指挥”。
二人都是战绩彪炳的名将,同样有着不败的盛誉,到底谁能在这场近乎势均力敌的会战中获胜?这样的疑惑,在每个观察员脑子里都盘旋着。
紫川秀用兵素来以诡秘多变闻名,而帝林则擅长主动进攻,凶猛突击。在观察员们预计中,这样的两位名将对碰,交战过程定然是精彩纷呈,激烈无比。为了欣赏两位天才将领的交锋过程,河丘和流风家的观察员们冒险抵近战场,仔细观察。但结果令他们十分失望,交战初期那几天,过程非但不精彩,只能说是沉闷无聊。
没有凶狠的骑兵突击,也没有诡异的天降夜袭,更没有火烧连营或是水淹七军这样的精彩谋略。每天太阳出来,两军士兵躲在自己的阵地里,冲对方放冷箭或者高声叫骂上一阵。他们偶尔也是离开营地,不过不是冲锋,而是拿着工兵铲出去挖壕沟。
为了防止敌人的突然袭击,两军都不约而同的选择了挖壕沟这个简单易行的防御措施,大群士兵挥舞着锄头和铲子如蚂蚁一般在结冻的土地上辛苦工作,阵前的地面被他们挖得支离破碎,不要说在晚上夜袭了,就连白天通过都不是件容易事。
双方偶尔也交手。但就像两个互相忌惮的重量级拳手刚刚交手时都不会使出最犀利的重拳,而是用迅速又敏捷的轻刺拳来试探对方,远东军和监察厅在开战初期的几次交锋同样如此。双方发起了几次小规模的试探性攻击,都想压制对方的阵地,寻找敌人的破绽,或是想引诱敌人露出破绽,但都没能成功。
数次规模不大地战斗下来,为了避免侧翼被攻打。也为了从侧翼包抄敌人,两军的阵地都是不断的向两翼伸展,延绵十五里。紫川秀从沙岗的城头已无法望到自己部队的末尾,大军指挥只能倚靠传令兵和旗帜信号,战场已经扩展到上百平方公里地范围内。
表面上。两军战线一片平静,但暗地里。两位统帅的较量却是一直不停。为削弱敌人,双方在计谋上无所不用其极,夜袭、突击、离间、设伏、佯兵、包抄、谍报、伪报、谣言、火攻、截粮、煽动……除了刺杀外,所有能用地谋略他们都用了一个遍,但却收效甚微。
原因其一。两位统帅都是历经战阵的老手,军学精湛,经验丰富,心态沉稳。正常状态下。他们是不可能露出可被对方利用的破绽的;原因其二,两位指挥官之间太熟悉了,相交多年,他们对对方的了解甚至超过自己,拿民间谚语说地:“你刚抬屁股我就知道你想拉什么屎了。”紫川秀稍有动作,帝林立即就能从蛛丝马迹中猜出他的用意,迅速设下相应的反制圈套。但紫川秀也不上当。立即换战术设置反反制圈套;于是帝林这边又重新布置反反反制圈套……两人勾心斗角一番后,最后什么事都没发生。只是累得两军的参谋白发又多了几根。
双方你来我往地较量了一番后,彼此都对能够寻到对方地破绽死了心。最后,还是紫川秀先下定了决心。凭借着远东军雄厚的实力,他下令对监察厅两翼末端发动连续波浪式攻击,稳步推进,压缩对方的阵地。
漫天的风雪里,一排又一排的半兽人士兵和魔族士兵整团整团的发起冲锋,它们排着整齐的队列呐喊着向监察厅发起了进攻,一排排地倒下,又是一排排地跟着冲上,前赴后继的冲锋,连绵不断。
远东兵与监察厅地宪兵们在堆满积雪的壕沟中滚爬跌打的厮杀着,用冰冷的刀锋割破对方滚烫的肉体,狼牙棒和刺枪互相碰撞出激烈的火星,冒着热气的鲜血喷溅在冰冷的雪地上,将雪地溅得赤黑赤红。
远东军攻下的阵地,没等他们立足站稳,监察厅的反攻部队已经冲上来。为争夺一段不到千米的壕沟阵线,从日到夜,双方反覆拉锯厮杀,阵亡士卒数以千计,人类,魔族,半兽人,无数的尸体倒在皑皑的雪地里,将掩体和壕沟堆得密密实实,最后被那纷飞的大雪所慢慢淹没,只剩一片白茫茫。
在距离沙岗以西二十多里路的大道边,有一个叫庙村的小村子。看到大道上军队开拔频繁,知道大战在即,村里的村民早就溜之大吉了。然后,这个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小村子被帝林看中,成了他的驻地,而监察厅的几员将领虽然分驻各处,但每晚都要集中过来汇报和参赞军务,因此,这个不起眼的小村也成了监察厅的战时总部。
外边下着大雪,屋子的桌子、墙壁上都摆满了地图,昏黄的油灯照在地图上,蒙蒙的一片。房间里充满了刺鼻的烟草味和强烈的男性气息味道,军官们低声讨论着,脸色严峻。
谁都没有料到,两位绝世名将的较量竟以这种既无美感又无激情的消耗战来进行,预先准备的计谋和战术居然无用武之地。素来以机敏著称的紫川秀这次不知犯什么毛病,表现得跟初出茅庐只会按着兵书打仗的菜鸟将领一般,使劲的攻打监察厅的两翼。
令监察厅愤怒的是,这种愚蠢而低级的战术却偏偏无法破解。数天来,两军伤亡都颇为惨重,为了抵挡远东军的攻击,监察厅不得不在预备队中抽调兵力去补充两翼,中央的阵线越来越显单薄。
本来,监察厅布置在一线上的部队或是宪兵部队,或是新编的军法部队,都是隶属监察厅的嫡系部队;而原来的东南军、远征军的兵马则布置在二线作为预备队使用。但现在,监察厅在兵力运筹上已经开始捉襟见肘了,不得不把一些非嫡系部队派了上一线。
而这些部队的表现也正如料想中那样精彩,碰到远东军,好点的还挥舞两下兵器装作抵抗一番再往回跑,差劲地干脆就直接蹲到地上把武器举过头顶了。一边高呼:“我们投降了!”还有些胆大的,干脆就砍死了督阵军法官,提了脑袋领着部下们到那边领赏去了。被他们这样捣乱,一些本来还能打的部队也被乱了军心,败得一塌糊涂。
监察厅的总参谋长今西做总结:“远东军使用对拼战术。逼迫我军与他们拼血。战术虽然笨拙,却是无法破解。对方兵力雄厚。这样下去,先见底的肯定是我们。”
白厦插话道:“哪里等得到见底?只要宪兵部队被削弱得差不多,不用远东军动手,原来远征军地那伙人就会起来把我们掐死!这几天我下部队去,瞧着军官们的眼神都不怎么对劲了。我们杀了斯特林。又清洗了他们那么多同伴,现在他们都觉得报仇地机会到了。
“宪兵再削弱的话,我们就镇不住那伙人了。我建议,不能再派宪兵部队上去了。让原来远征军和中央军的部队上!让他们跟远东军拼光了最好。省得我们整日里提心吊胆的防着他们。”哥普拉冷笑道:“白厦,我们又不是没派过他们上阵,结果怎样?转眼都跑过去了!那群畜牲,投过去后连军服都没换,第二天就掉转了枪头朝我们这边进攻,打得还真是下了黑手,战死一半都不退。甚至把宪兵队都得打退了!我就纳闷了。这群王八蛋真那么厉害,在我们手上怎么就一点看不出来?”
“嘿嘿。他们投了新主子,将功赎罪,肯定要卖命的!”
帝林冷冷瞧他们一眼,两位将军都讪讪地停止了闲聊。
众位将军吱吱喳喳议论一番后,得出的结论是:按照这样的伤亡速度下去,顶多还有十五天,监察厅的战线就要全部崩溃了。
今西起身说:“大人,远东士兵悍勇,将领又都是经验丰富地老手,他们是不可能犯错给我们机会地。要想胜利,我们只有用非常手段。”
在众人期盼的眼神里,他沉声道:“必须除掉紫川秀。紫川秀一去,远东失去了支柱和灵魂,自然就会退兵东归,我军也就能取胜了。”
众人嘘声四起:“今西,这何需你说?若不能击败远东军,我们又如何杀远东统领?”
“不然!二者大有不同。击败远东军,这是个战略目标;而杀远东统领,并不需出动大军。当年只是黑道的马家就成功的刺杀了手掌兵权的云山河统领,作为全国情报机关总中枢,我们监察厅拥有的资源比当年的马家多得多,只要用心筹划,成功地可能性很高。”
会议室地气氛变得热烈起来,哥普拉兴致勃勃的问:“今西,你有具体地办法吗?”
“有!我们有一个隐蔽的情报员,一直在远东的秀字营中任职。最近他发来情报,说自己已被调入了统领卫队里,他是有资格接近远东统领本人的。”
“哦!”监察厅的将军大多是情报官员出身,他们最精通的不是军略,而是间谍技术。在这些行家眼里,只要能近身接近一个毫无防备的对象,那有太多的办法来置对方于死地了。即使紫川秀身手再好,他也没办法防备随时出现的“加料茶水”或者床单和被子里的毒针。
“这个法子好!”
“赶紧给那个情报员联系,告诉他,事成之后,封他做总督都没问题!”
“不要说总督,哪怕许个统领也可以!大不了我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他!”
将军热烈的议论着,兴奋之色溢于脸上。这时,一盆冷水猛然浇到了他们头上:“不行。”
说话的人是总监察长帝林,他冷冷的说:“这种手段太卑鄙,不能用。”
将军们面面相觑:大家谋逆弑君,杀人放火,什么没做过?何况,暗杀这种手段监察厅也不是没用过,什么时候帝林说过“卑鄙”了?
“大人,此事关系重大。您是否再考虑一下?”
“不行。”
帝林的话语冷硬得跟雪地里的岩石一般:“今西,倘若你敢瞒着我擅自行事,我必杀你---你们也是,谁敢乱来,我就杀谁。”
一瞬间。屋子静了下来。
今西咬咬牙,站起身说:“大人。请给下官一个理由!”
“没有理由,只是我觉得卑鄙。”
“大人,您还对远东统领怀有旧情吗?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我们怎能手下留情?”
哥普拉犹豫片刻。跟着站起:“大人,今西的办法或许有用。让他试试吧。”
白厦和卢真也跟着站起:“大人,请您三思。”
帝林端正的坐在椅子上,与众将对视着。嘴角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冷笑。奇怪地是。他明明是坐着,但站着的将军们却都有一种感觉:对方正在居高临下的俯视着自己。
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作。屋子里的人仿佛都成了木雕泥塑的塑像,那种凝重地压力让人喘不过气来,将军们一个个直冒冷汗,汗湿重衣。
还是卢真先坚持不住坐回了椅子里,顺带着把他身边的白厦也扯了下来。然后。哥普拉也坐了下来,今西则是最后一个坐下来地。脸上满是不甘和愤慨。
帝林环视众人:“很好,谁还有别的提议?”
没人回答,将军们以沉默表示抗议。
“那好。我准备约战远东统领,与他一场单挑决胜。”帝林神色平静,并不像在谈论如此重大的话题:“若紫川秀败亡,远东军全部退回瓦伦关以东;若我输了,那你们就全部放下武器投降好了。”
“什么?”
“怎么可能?”
将军们失声叫道,哥普拉站起来叫道:“大人,这未免也太离奇了!两军交战,哪有统帅亲自上阵单挑决战的?”
“我愿意,紫川秀也愿意,那就可以了。”
“可是……”哥普拉急得脸都皱了起来:“那怎么可以?从来没有这样打仗的!何况,即使大人您愿意,远东统领也不可能答应啊!他们已取得了优势,为何要冒这个险?”
“远东军一定会同意地。这几天,我军的伤亡超过了两万人,料想远东军也不会少。这样对耗下去,即使最后能打垮我们,远东军也必然伤亡惨重。远东统领仁厚,爱兵如子。若接受我的提议,起码能减少他十万士兵的死伤,而且他对自己武功也颇有信心,肯定会答应地。”帝林说完,房间再次陷入了沉寂,将军们陷入了各自地思考,表情各异。帝林的想法看似异想天开,但仔细一想,好象也未必不可行。
卢真小心翼翼的说:“我觉得,大人的主意,还是很不错的。只要击败了远东统领,那我们就能摆脱困境了。”
“无耻鼠辈!”哥普拉对卢真怒叱。
卢真心虚的争辩道:“我不过是赞成大人罢了,这有什么错?”
“当年魔族王国高手齐聚,远东统领硬是靠着一把洗月刀杀出血路闯出---为了你的狗命着想,你居然怂恿大人跟这样地人单挑?你地良心都让狗吃了?”
被今西一通怒骂,卢真不敢还口,嘴里嘀咕着,缩在椅子上头也不敢抬。
帝林笑笑:“今西,哥普拉,远东统领诚然是很强的高手,但你们就断言我一定就不如他?”“下官不敢。”今西起身向帝林鞠躬,然后说:“虽然说大人武艺高强,但与远东统领这样地强手对决,即使能胜,恐怕也会有所损失。下官虽然提议刺杀远东统领,但并非贪生怕死之辈。您不必这样,把担子一个人全部承担起来。”
“不错,大人!”哥普拉也站起,激昂的说:“我们一同战斗!”
帝林望着激动的部下,眼神平静得如千载不变的雪山:“一起战斗,然后呢?”
部下们低着头,没人出声。
“我已考虑过了,这是我们取胜的唯一机会----或者说,你们中有谁自认武艺比我更强,愿代我出战?”
回应他的,依然是难堪的沉默。忠勇的将军们胀红了脸。他们愿代帝林出战,即使战死丧命也无所谓;但失败的后果太严重了,没人敢出声自荐。
良久,今西才勉强的说:“大人,军队还能战斗,我们也还能坚持……“等到军队坚持不下去的时候,那就太迟了。”帝林打断他:“那时即使我们想约战,远东也不会同意了。趁着我们还有筹码,这是扭转局势的唯一机会。”
帝林走到了窗前,拉开了窗帘,看着窗外纷飞的白雪和白皑皑的原野,茫茫的雪地在黑夜里亮得格外耀眼。望着东边的茫茫的平原,帝林平静的说:“就当是我的任性吧。我真的很想,与阿秀痛痛快快的较量一番。”
帝林的估计并没有错,送信过去的第三天,远东军就递来了回话:“同意约战。”
就如帝林艰难的说服部下一般,紫川秀要部下接受这个提议也并非一帆风顺。接到帝林的提议时,远东统帅部的第一反应是笑得前仰后伏:“这个大叛贼----咳咳,我的意思是,监察长阁下难道秀逗了?”
紫川秀没笑。他把那封信看了足足十分钟,然后说:“我接受。”
笑声嘎然而止,部下们看紫川秀的眼神像看疯子一般,然后,他们再次狂笑。
“大人,您还真是幽默啊,哈哈,哈哈!”
当意识到紫川秀不是在开玩笑,而是经过深思熟虑后的认真想法时,将军们神色都凝重了。然后,他们开始坚决的反对:“不行,这样太危险了“我们已胜券在握,大人您何必再冒这个险?”
“武艺比试,结果难料。虽然大人您武功高明,但帝林也是高手,万一运气不好……那怎么办?”
“叛逆奸诈反覆,即使大人您赢了,他们也未必肯遵守诺言投降缴械。”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二章 单打独斗
面对潮水般涌来的反对意见,紫川秀却固执的、令人难以理解地坚持己见。他带着麾下的将领,亲自来到了战地的野战医院视察。在这里,因为缺乏人手和床位不足,一排又一排伤残士兵裹着血迹斑斑的毯子躺在雪地里嗷嗷惨叫着哭喊妈妈,哀号哭喊日夜不断。
而在医院另一边的空地,则是一个安静而沉默的世界。从前线方向源源不断地有人推来盖着篷布的独轮小车,篷布下露出了一双双冻得僵硬冰冷的赤脚。搬运工默不作声地将篷布掀开,将车子上冻得硬邦邦的人体倒下来。阵亡者的尸体堆成了一座又一座小山,牧师拿着经文在尸堆前简单地祈祷,戴着口罩的焚化工将大桶燃油浇上去,点火燃烧,粗大的黑色烟柱冲天而起,在蓝色的天际下扶摇直上。烟柱密密麻麻,数不胜数,怪异的焦臭味扑鼻而来,令人闻之欲呕。
看到这地狱一般的情景,林冰煞白了脸。她对明羽嘶声说:“你们怎能这样对待阵亡将士的遗体?为何不将他们好好收敛埋葬?”
明羽沉默良久,才分辨说:“天太冷,土都冻上了,我们没有这么多人手挖坑,只能这样处理了。然后,将他们的骨灰交给家人。”
林冰想问,这样大批尸体焚化,难道还能分辨出谁的骨灰吗?然后,她突然明白过来:交给家属的只有一个标有亲人名字的骨灰盒,至于里面到底是谁的骨灰----那只有天知道了。
想到远东男儿出征千里为国而战,死后竟连尸骸都不能还乡,将军们无不心中酸楚。但看着明羽那张痛苦而无奈的脸,大家也不忍心出声责备他:以微薄的物资和人力支撑四十万大军作战,让四十万大军吃饱穿暖,远东的后勤力量确实也用到了极限,明羽已经尽力了。
对眼前地狱一般的情景恍若不闻。紫川秀只是仰头专注望着西边地蔚蓝的天际,望着远方天际下的几道黑色的烟柱,他淡淡地说:“你们看,他们的烟柱,不比我们少。”
领悟了紫川秀话里地深意。将军们都沉默了。
“在过去的几天里,每天都有数以千计地士兵伤亡。他们都是青壮年男子,是千万个家庭的丈夫、父亲、儿子,是远方亲人的寄托和支柱。即使在帝林那边,大部份的士兵也是无辜的,他们只是遵照自己长官地命令行事。如果我的冒险能换来这十几万士兵的性命。换来十几万个远东和内地家庭的幸福,那是非常值得地。
而从国家角度来说,士兵们是国家最宝贵地财富。这样打下去,谁获得胜利都将是个惨胜。几十万青壮年男子的死伤。是对国家人力资源的重大打击。国家历经连年惨重的战争。再也经不住这样的重创了。
你们担心帝林落败后不肯履行协议。我觉得,那是不可能的。帝林一向高傲,食言而肥的事,他是做不出来地。即使监察厅想反悔,但大哥一旦败亡,没有了他这个领袖和核心,叛军照样会崩溃。
这不是魔族入侵地国战。不是关系人类兴衰的种族战。这只是为了谁做总长而起地内战,并不具备崇高的意义。如果说正义需要鲜血来祭奠。那就让我和帝林来流血就够了,两军士兵是无辜的,这是最快、也是最迅速结束内战的办法,请你们支持我。”
就这样,紫川秀艰难地说服了林冰、明羽等统帅部将领,布兰和德昆等半兽人将领也表示赞同,因为半兽人的部族战斗中,也有不少首领出阵单挑决胜负的战例,紫川秀的举动很符合佐伊族战士豪迈的英雄观。而且,最重要的是,这样还可以救很多半兽人士兵的性命。
至于紫川秀落败的后果,大家根本就没考虑过。长年以来,部下们对紫川秀一直有着种近乎盲目的信心,就像德昆说的:“光明王殿下武功天下无敌,连魔神皇都杀不了他!谁是他老人家对手?谁能打败他?”
阻力来自于意料不到的地方。消息传到紫川宁那里,她亲自跑来:“阿秀哥,听说你要跟帝林单挑?这不行,我坚决反对!”
紫川秀对她苦口婆心的解说,说明这样也是对紫川家族最好的选择,但紫川宁只是坚决不肯。后来,她说:“阿秀哥,帝林出剑太快、太毒,与他对战,太危险。复国是很重要,士兵的生命也很重要,但这些都比不上你的安全要紧。
“我知道一些话很无耻,不是一个家族总长该说的,但我还是要说: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如果实在不行,那我宁愿不报仇了,你带我回远东去吧。”
被紫川宁的话语震撼,看着她脸上真切的忧虑和泪痕,紫川秀久久说不出话来。
男人权谋的是权势和财富,女人要的,却仅仅只是心上人的平安和长相厮守。“我宁愿死上二十万的士兵,也不愿你去冒这个险!”这样掷地有声的话语里,透出了令人震撼的深情和挚爱。在紫川宁的眸子里,他看到了泪光和久违的真挚。想到自己已经与流风霜相约终生,紫川秀喉咙发干,不敢与紫川宁泪水模糊的眸子对视。
这时,他有一种冲动,很想用力的抱住面前女孩的纤细而柔弱的肩头,揽她入怀,温柔的对她说:“阿宁,相信我,好吗?”
但是,他不能,他只能平静而冷酷的告诉紫川宁:“殿下,微臣已有了万全的把握。我们定能取胜!”
经过交涉,决斗时间定在三天后,地点就在沙岗城前四里的空地上,那地方恰好在两军之间。在这三天里,双方都派出人马驻守在这块空地上,大家相隔五十米扎营,互相监视着对方,生怕对方在决战的场地上搞鬼。
因为知道再打也毫无意义了。两军都停止了军事行动,守稳营盘。两天里,延绵十几里长的战线上静悄悄的,竟没有发生一起战斗。
两军统帅单挑对决以定胜负的消息早传开了,这可是自古以来都少见的稀罕事。士兵们都在兴奋地期盼着。议论着紫川秀和帝林的战绩和武力。在秀字营的营地里,胆大的士兵甚至开出了盘口。赌紫川秀与帝林决战谁输谁赢。
七八七年一月四日,天空彤云密布,寒风四起,地面上一片白雪皑皑。
空地上远远的对峙着两群军人,相隔五十米站着。气氛肃穆。
“他们来了。”明羽低声说,话语里带着颤音。
紫川秀远远地望见了帝林。尽管他的帽檐压得低低地,但在那群黑色军大衣的军官们簇拥下,帝林那高挑的身材依然让人一眼就认了出来。
瞬间。一种难以言述的紧张感抓住了紫川秀。他的手紧紧地捏成了拳头,捏得关节发白。这个时侯,他竟害怕了,害怕再见到那张曾经无比友善和关切的脸。
两年了,自从巴丹会战之后,自己还是第一次见到帝林。当年离别时,他还是自己最信赖的兄长和战友。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再见时,大家已是不死不休的死敌了。
自己将怎样去面对他呢?该说些什么?
紫川秀全身发冷般颤抖起来。他极力镇定,但怎么也止不住这发抖。在这时,他地惊恐竟如初出茅庐地新兵一般无二。他偷偷张望旁边,林冰、明羽、布兰等将领都在全神贯注的望着对面,没有人注意到自己的失态,他深呼吸一口气,慢慢镇定下来。
在五十米开外,对方的大群人马站定了脚步,三个人径直朝这边走来。
“大人,我们也过去吧。”
紫川秀抓住了洗月刀的刀柄,感受着上面传来的冰凉。他沉声说:“好!”带着林冰、明羽快步迎了上去。
恰好在双方人群的中间距离,大家停住了脚步。明羽是负责与监察厅交涉地,他先上前与对面交谈了几句,然后回过来:“监察长大人,这位是我们地秀川统领大人,他旁边的是远东副统领林冰,在下是远东第三军军长明羽。”
其实大家都是熟识地,即使今西,当年在帝都时紫川秀与他也有过一面之缘。只是现在场合尴尬,需要说些废话来过渡。
紫川秀心下更是苦涩:什么时候,自己和帝林之间居然到需要人介绍的地步了?
几个黑大衣的监察厅军官面无表情:“幸会。”
帝林没有出声,冷漠的一个个望过众人,目光锐利得有如实质,明羽和林冰都感觉脸上像是有针刺着,麻麻的痛。二人都震骇:“这逆贼,武艺竟到这种地步了。难怪他竟敢提议单挑统领大人!”
今西也介绍说:“秀川大人,这位是监察长阁下;他旁边的是哥普拉阁下,在下今西。”
紫川秀平静的说:“幸会。”
“秀川大人,您既然接受了挑战,想来条件您早已熟知了。但为避免误会,在下还是重复一遍:这场决斗,生死不限。远东只能由秀川大人您一人上场,我方也只能有帝林大人一人上场。若帝林大人输了,我方部队将全面放下武器向贵方投降;若贵方输了,贵方就得全面撤军,撤回瓦伦关以东,不再对我方攻击---秀川大人,帝林大人,是这样子的吧?”
紫川秀和帝林都点头,示意确切无误。
今西继续说:“秀川大人,我方保证,若是帝林大人不幸落败,我和哥普拉阁下将负责执行剩下的协议部份。”说完,他探询的望了过来。
紫川秀点头,林冰会意的站出来:“我方也保证,若秀川大人失利,我和明羽阁下将负责撤军,将部队带回瓦伦关以东。”
“林冰大人军誉卓著,明羽阁下也是诚信之人,有两位千金一诺。我们也不必签书面协议了。”今西平静的说:“若没其他事,我看也差不多了吧。”
“等一下。”说话的人竟是一直没有开声的帝林。他没看别人,只是直直的望着紫川秀:“我想和阿秀单独说几句话。”
突然听到“阿秀”这个词,紫川秀身子陡然一震,几乎无法控制自己。所有人都在望着他。明羽拼命的对他使眼色,林冰则低声说道:“不要理他!小心有诈!”
紫川秀听见自己地声音慢慢说:“好的。明羽。林长官,你们等一下。”
在双方对峙的空地中间,几棵掉光了树叶的大树下,远东军统领和监察厅首脑、家族最大的叛逆头目在并肩而行,安静地交谈着。
“阿秀。你憔悴了。”望着紫川秀头上的白发,帝林平静地说:“军务虽忙,但我们也得懂得保养自己。透支了生命,再大的权势。也换不来健康的身体。”
紫川秀点头:“大哥。我知道。”
帝林望了他一眼,有点诧异:“大哥?你还肯认我这个大哥?”
“你一直是我的大哥,不管发生什么事,过去是,现在也是,永远都是。”
“听到这句话,我很高兴。阿秀。说老实话。出事以后,你是不是恨我?”
“是恨。一直都恨。不过,我想大哥你应该是有苦衷的吧?”
“我确实有苦衷,紫川参星和罗明海紧紧相逼……不过这也不是主要原因,更重要地是我自己的选择,我是注定要走上这条路的人。我帝林,岂是一辈子庸庸碌碌甘为人下之辈?事变以后,不用再敷衍那些废物,不必再向那些饭桶俯首称臣,我感觉十分快乐。天高海阔,人贵自由,走上这条路,我并无后悔---这个,我也不必瞒你。”
“大哥你性子高傲,我一向都知道的。但是,你不该害了二哥。”
帝林神色一黯。其实,他可以分辩,说他并无此杀害斯特林地本意,完全是哥普拉地自作主张,当时情况混乱,无法控制,这完全是一桩意外事件----等等。
但是,他没有解释,只是淡淡、简单的说:“这是我的罪。”
紫川秀摇头:“不,这是我们的罪。我们醉心于权势荣华,以致兄弟相残----这是报应。”泪水慢慢从他的眼眶里溢出,在脸上结成了晶莹的一串。
二人都没再说话,只是默默的并肩走着。走到一处平坦地空地上,望着远处几棵稀疏、掉光叶子地干枯树木,帝林停住了脚步:“这地方不错,就到这里吧----阿秀,你还记得吗?当年你出征去远东前,我与你在书房聊天的那晚?”
那晚地对话同时回响在二人耳边:
“世事难料,谁说得定呢?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林秀佳和她肚里面的孩子就要拜托你了。”
“我答应你,大哥,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怎么会忘记呢?回想起那个充满温馨的兄弟情谊的晚上,当年生死相托的兄弟,如今却得白刃相向。紫川秀沉默良久,沉声说:“大哥,那晚我答应了你,这个承诺我会一辈子坚守:只要我不死,绝不让林秀佳和她孩子受一丝伤害。”
“谢谢!”帝林站定,渊沉岳恃,气度森严。他反手缓缓拔剑,平静的说:“阿秀,你可有什么未了的心事?大哥我虽然无能,若是侥幸……说不定也能为你了结一
紫川秀把手握住了冰冷的刀柄:“若我落败……宁殿下自然会去远东避难。大哥,若你得胜,还望看在我的面子上,莫再追杀她了。”
“好!他日即使宁殿下落我手上,我保证不害她性命,只是将她囚禁到老就是。”
“谢谢。代我向流风霜公主道一声对不起,请她原谅我不能守住承诺了。让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吧!”
帝林眉头一皱,随后大笑:“当初他们报上来的时候,我还不敢相信,原来三弟你跟霜公主真的有私情。不过,风霜公主的人品才华家世。倒也配得上三弟,我倒瞧她比那个只会哭鼻子的紫川宁强多了!流风和紫川两家的公主都让三弟你给独占了,你也未免太有女人缘了吧?不过,这两个公主都不是善茬,三弟你仁善心软。小心将来要在女人身上吃亏啊!”
帝林说完,手一抖。利剑却已出鞘,向紫川秀面目划来,快得犹如空气中猛然生出了一道尖锐的闪电,喝道:“那就开始吧!”
紫川秀身形一转,光芒一闪。洗月刀已在手中,稳稳的格住了这一剑。双方力度都是奇大,刀剑交锋“叮”地一声脆响,火星四溅。
两人双目对视。目光如刀锋般冰冷锋利。两个嗓子同时喊出了声音:“来吧!”
“叮叮,叮叮当当,叮当!”
山坡后,清脆的武器交击声不断的传来,时断时续。明羽、林冰等一众远东军官站在原地,紧张的等待着。尽管他们对紫川秀的武艺都很有信心,但这次对阵地是同样久负盛名的高手帝林。他出手地毒辣与快狠也是出名的。因此,军官们都很担心----若不是看到对面那群跟他们一样同样在等待着的监察厅军官们。他们早就一涌而上帮紫川秀群殴帝林去了。
等待的时候,时间过得特别漫长。紫川秀和帝林的交手持续了不到十分钟,但在等待地人们心中,这简直比半个世纪都要漫长。当交战的声音停止时,大伙儿汗湿重衣,连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能活着出来的,到底是谁?
一个身影从山岗后缓步走出。看到他,远东军官的心瞬间冰冷:竟是帝林!
顿时,监察厅一方地人群爆发出热烈地欢呼声和鼓掌声。
林冰花容失色,明羽惊叫:“秀川大人!你在哪里?”
两群人都蜂拥的冲了上去,要迎向自己的大人,也怕对方对自己首领不利。
“慌什么!”帝林喝住了监察厅的人众:“站在那里了,不要过来!”
监察厅军官们纷纷站住了脚步,今西喊道:“大人,您可是打赢了?”
一时间,全场静得鸦雀无声。监察厅军人看到帝林笑笑,正要开心欢呼,却见他突然头一昂,口中狂喷鲜血,身子却慢慢的软倒。
帝林大人,败了。
对于监察厅军官们来说,这一瞬间,脚下的大地都在晃动,天崩地裂。
这时,紫川秀从帝林身后走出,他俯身将帝林扶起,扶持着他艰难的向众人走近。二人脚步蹒跚,步履维艰。双方上百人聚集,竟是一点声音没发出。大家都在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白发苍苍地青年吃力的搀扶着浑身血污地受伤男子过来。
在这一刻,没有了远东军统领,没有了监察厅总长,没有了叛逆,也没有了忠臣。茫茫的雪地上,孤独的青年与他重伤的兄长互相扶持着,艰难前进,在他们经过的雪地上,每一个脚印上都留下了斑斑的血迹。
本是血肉兄弟,为何却要生死相残?
看着这一幕,人们只觉得心头震撼,两边都有不少人默默的低下了头,不忍再看。
走到监察厅人众面前,紫川秀轻轻将帝林放下。叛军军官连忙抢上去,围着帝林叫道:“大人,大人!”
在众人的呼唤下,帝林睁开了两眼。昔日明亮而犀利的双眼,此刻已失去了神采,变得黯淡无光。他轻声说:“今西、哥普拉。”
“下官在!”
“我败了……我们走吧。”
“是!”
哥普拉俯身背起了帝林,今西转身走向紫川秀,他的脸色惨白:“统领大人,我军已战败了。遵照协议,我们这就下令监察厅军队全体解散,向贵军投降。看在昔日情面上,也请您放帝林大人一条生路,我们将离开紫川家,不再回来。”
紫川秀点头,吃力的说:“走吧。一路多保重。照顾好大哥。”
“谢谢大人!”
背着受伤的帝林,哥普拉、今西领着一群监察厅军人黯然离去。望着他们的背影,远东军官们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赢了!我们赢了!”
在震天的欢呼声里,紫川秀一直注视着帝林离开的方向,他苍白地脸显得忧郁而悲伤。他闭上了眼。喃喃说:“别了,吾兄帝林。”
远东战胜。帝林战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军。虽然有指挥者帝林的命令,但是要下令一支人数近三十万的大军解除武装并投降,这绝非一件轻而易举的简单任务。
帝林刚从比试场被抬回来不久,庙村地监察厅总部就被一群宪兵军官包围。他们呼喝着“宁死不屈”的口号,挥舞着手中地马刀。宣称绝不放下武器。生怕这群粗鲁军人在暴怒之下冲进来伤害了帝林,哥普拉不得不带着帝林的卫队出去与他们对峙。他大声宣布自己的身份,命令军人们离开,但对方并不买帐。只是不断的鼓噪着:“我们要见帝林大人!”
“绝不投降。绝不放弃!我们要继续战斗!”
“滚开,你们这些软骨蛋!我们要见的是帝林大人!”
幸好,虽然叫得激烈,但这群人总算保持了基本纪律,没有冲撞帝林地卫队。吵闹了两个小时,哥普拉再三保证:“监察长大人绝不会抛弃大家不管的。”军人们才肯悻悻的离开。
“真他妈乱套了。”哥普拉嘀咕道:“以前哪会出这样的事?”
担忧帝林地伤势,他快步走回了总部。径直进了帝林地卧室。几个亲信将领围坐在帝林床前。脸上深有忧色。两个医生正在给帝林查看伤情,气氛很紧张。哥普拉进来也没人招呼他。只有今西回头望了一眼,哥普拉点头,示意暂时已经没事了,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
两个医生表情严肃。他们摸脉良久,又是看伤口又是摸脉搏,不时还交换个眼色,窃窃私语一番。
哥普拉本来打算耐心的等着了,可是足足等了一个多小时,两个医生已经是重复第十次摸脉了,他终于忍不住了:“这个……我说大夫,我们也不想干扰你工作。不过你能不能给我们说说下情况?我们心里急啊,大人到底要紧不?”
年纪较大的医生干咳一声:“这位大人,依在下的拙见,帝林大人的外伤虽然严重,但还能善加调养,倒还不至于危害性命。大人的脉搏十分混乱,忽强忽弱,忽快忽慢……照在下的看法,这倒很像是被强劲内力所伤地样子,这是邪寒入骨、五脏虚寒之象……”
“大夫,您说地,我们也不懂。您只需跟我们说一件事就行了:大人有没有性命危险?”
“生命危险,应该是没有的。依照帝林大人地体魄,大概只需修养个一年半载,自然就能将对方的真气消除了,身体恢复旧观……”
听到帝林并无生命危险,今西和哥普拉对视一眼,都是心下大定。
“谢谢了,医生……”
声音虽然虚弱,却吸引了所有人注意。不知什么时候,躺在床上的监察总长已经睁开了眼睛。众将涌上前去,激动的喊道:“大人!您醒了?您没事吧?”
帝林轻声的答道:“我没事。”
他挣扎着坐了起来,今西和哥普拉连忙帮他扶起,让他斜靠在枕头上。
帝林把目光投向医生:“大夫,你刚才说的,我都听到了。麻烦你了。”
“大人,您内力深厚,体质底子好。即使有伤,只要好好修养一年,吃上几剂药,会很快痊愈的。就是有一条,在痊愈之前,您万万不可再与人动手了。您的经脉已经受了伤,现在很脆弱,运不得气了,也不能劳累了,您需要休息。”
帝林点头:“多谢指点。但我现在实在有要紧的事,也没一年的时间。大夫可有什么良药妙方可以加快恢复吗?”
两个医生一起摇头:“大人,您的伤势很奇特,敌人的刀只划破了您的表皮。却穿透身体击伤了您的内脏和肺腑,却又不下重手彻底摧毁,显然已是手下留情了。这种伤势,非外伤又非内伤,恕我们才疏学浅。能做地实在不多,只能开点定神安宁的辅助药让您好好休息。莫再劳神。要想痊愈,主要靠的是您的体魄和时间。一年时间,真的不能少了。”帝林苦笑,叹道:“波纹功,阿秀。天下第一神奇绝技,果然名不虚传。”
送走了两名医生后,众人围着帝林团团坐着。帝林问:“外边情况怎样了?”
哥普拉答道:“有各级军官弹压着,军队秩序还保持着。部队情绪也还稳定----大人您不必操心这些。安心修养就是。军队地事,我和今西等诸位大人会料理妥当的。”
“正是。大人您安心养伤就是,我们会处理妥当地,无需担心。”
“哥普拉,跟我说实话:你们还能控制军队吗?现在还听我们命令的部队,还有多少?说实话,我要知道实情。才能下决定。”
“这个……”哥普拉望向旁边人。但众军官都避开了视线,不敢帮他接上这个话题。最后。他只好颓然道:“大人,我不知道……不过刚才有一伙军人在外边闹事,说不肯投降,让我给劝走了。”
帝林眼中利芒一闪。往日,全军上下,无不畏己如神。现在,他们居然敢上门闹事了。统治的威严来自敬畏,一旦失去了敬畏,统治的根基就开始动摇,自己对军队正在失去控制。
这件事,若放在往日,那是最严重的事件,少不了一番雷霆手段地清洗和杀戮以挽回威信,但现在----帝林心下盘算一阵,也就放开了。
“我战败的消息,已经公布了吗?”
“我们还没有正式公布,但是不少人知道了。现在很可能已经在军中传开了。”
“那么,继续抵抗下去,是不可能的了。”帝林用的是平静地陈述语气。
两军首领以单挑决胜负这件事早就传遍了全军,现在即使帝林想反悔,士气大丧地官兵也不会愿意继续再战。再打下去,除了死伤更多的人命。什么收获也不会有,监察厅已失去了战胜的希望。而远东那边正相反,比试得胜,他们正士气如虹。
“事已不可为,我们该离开了。”
“离开?”军官们面面相觑。今西低声说:“大人,除了紫川家,流风和林家都把我们看做敌人。谁肯得罪重新掌权的紫川家来收留我们呢?”
“以前,我听阿秀说过,除了我们这个大陆,海外还有很广阔的世界。那边同样有文明的国家。听闻海外有些大岛,岛上物产富饶,上面居住的土人武力孱弱,一国只有数千持竹枪木棍地士兵……”
众人眼前一亮,今西接过话头:“大人,您地意思是,我们可以在那边立足?”
“正是。”帝林环视众人:“当然,这只是传闻,海上风高浪大,风险也不会少,一个不好,大伙全部葬身在海上也是有可能的。所以,我也不勉强大家,不愿意走地,可以留下。”
帝林说全凭自愿,但在场众人皆已明白,除此以外,自己已无路可走。低级士兵还有可能得到赦免和宽恕,但自己这些高级将领却不在此列。等日后紫川宁缓过手来,她自然会一个个收拾。那时候,只怕自己是生不如死。
众人都毫不犹豫的应道:“愿追随大人,直到天涯海角。”
“告诉官兵们。愿意跟我们走的,到这里来集合。不愿意的,就算了。走和留,现在也说不好哪个是活路,大家全凭自愿,各安天命吧。”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三章 各安天命
傍晚时分,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白茫茫的一片。在纷纷扬扬的飞雪中,大道上向西进行的人群络绎不绝。士兵们背着自己的包裹和行囊,零零散散或又是35成群的结队而行。士兵们都穿着便服或者摸去职衔标志的制服,用头巾裹住了脑袋冒雪前行。在士兵麻木的脸上,没有悲伤,有的只是前途未卜的茫然。
监察长大人已经战败,监察厅已经解散,再没有人管他们了,也没有人要求他们为谁而战,如果愿意投诚远征军的,那就留在营地里,如果愿意跟着监察长大人远走他乡的,那就到庙村(和谐),那里还有忠于监察长大人的部队。如果两样都不喜欢,那就爱嘛干嘛去...
有人选择了留在军营里等候远东军的接管,有人则激动宣称要去庙村继续跟随帝林大人,但更多的人,却是不声不响的卷起了包袱和行李,安静的从军营后门走出去。打了那么久的仗,士兵们归家心切。何况,谁也不知道胜利者如何处置自己,虽然总长声称会特赦所有叛军,但大部分官兵都不愿意拿自己的性命来试验新总长的宽容和诚信
紫川秀骑在马上,身批黑甲的白川一手按剑,警惕的注意从身前涌涌而过的叛军士兵。她低声的对紫川秀说:“大人,虽然说监察长阁下已经下令投降,但这样深入叛军,我们身边的护卫还是太少了。万一遇到叛军大队,下官担心身边的力量不足以护卫大人安全”
紫川秀点点头,望着远处地平线上一个小黑点,他心潮起伏,在那个偏僻简陋的小村庄里,自己亲如血肉的兄长受伤趟卧。他很想过去再见帝林一面。但理智告诉他,他不应该过去。猜到了紫川秀的想法,白川说:“大人,我觉得您.....现在不好过去”
“恩”
“大人监察长已经认输。我相信,他是不会对大人您不利的,但是看这个情势,监察长阁下已经控制不了部队了,而且您过去见到了监察长大人,您打算跟他说什么呢? 难道要说声 对不起吗?”
紫川秀猛然转头,愤怒的盯着白川。她吓了一跳,不敢再出声。
紫川秀自己却先泄了气。长叹,你说的对,我的确没有必要过去的。
是啊,但是我还要过去。
说完紫川秀一紧马绳,逆着人流策马奔驰而去,白川才反应过来,冲卫队喝道,还不快跟上大人。
紫川秀抵达庙村时,还是迟了一步,他只看到黑沉沉的一片低矮屋子,村子里空荡荡地,静无声音。
在村口处,一个宪兵军官见到了紫川秀一行人,快步走向前来:是远东统领大人吗?
卫兵们立即围了上来,要冲上去将这个军官扑倒。借着天边最后一缕夕阳的光亮,紫川秀却已看清了,来人正是今西。
“住手”紫川秀喝住了卫兵,“今西,监察长大人在哪里?”
今西鞠了个躬,“统领大人,我家大人已经离开,他告诉我在此等候,说您应该回来,这里有一封他留您的信,请你查阅”
一个卫兵从今西手里接过信,恭敬的转交给紫川秀。
紫川秀伸手抚摩着手上的信笺,一个卫兵识趣的递上火把,借着火把的光亮,他看到帝林俊秀而笔挺的字迹:
阿秀吾弟:
见字如晤。
今日一战,吾弟名动天下,无论武艺与霸业,皆至无上境界。为兄虽以战败,但亦在心中为吾弟深感欣慰可喜
吾弟虽已屹立于辉煌颠峰,但制霸大业,犹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吾弟切莫以目前地位为满,权臣之路,步步荆棘,进退维艰,古来功高盖主,稀有善终。倒不如一步踏出,边是海阔天空。
以为兄观之,大陆纷争已有300年,紫川氏气运已衰,风流家分裂成4,林氏庸庸碌碌,天下纷纶已久,万民不勘其苦,当此时应有王者横空而出,手掌利剑,扫灭群僚,一统天下。
而吾弟平远东,镇魔族,统万里江山,掌无敌铁军,拯人类于存亡,挽国家之危难,功勋盖世,誉满天下。群雄之中,唯有流风公主堪与你较一日长短,然则霜公主偏意于你,此正为天命,未来天命王者,舍吾弟其谁?当取不取,反受其咎
沙岗之战后,吾弟前方,已是一马平川。成大业者,切忌妇人之仁。他日若能见大陆一统帝国诞生,为兄即使在九泉之下,亦为吾弟昭昭伟业喝彩鼓舞。
魔族皇族野心勃勃,凶残狡诈,绝不可信。然则目前用人之即,吾弟可考虑用魔族兵攻流风和林家,削其实力,待天下平定之后,勒令魔族皇族迁移内地,逐一歼灭,派人类军官统掌魔族之兵。人类官吏管辖魔族之民,迁人类居民入魔族境,百年后王国变成帝国又一腹地,此为吾弟之无上功勋也。
流风族叛逆成性,绝不可留。除霜公主外,皆应铲除
林氏狡诈伪善,然则野心勃勃不足撼动吾弟霸权,可留可杀,在乎吾弟一心。
紫川氏目前唯余紫川宁一人,宜封于厚爵重禄,以安民新。
但元老会之流要赶尽杀绝,因吾弟麾下忠臣猛将众多,将来必成新朝贵族。而元老会等皆为前朝支柱,已垄断民生要脉,堵塞新朝贵族进取余地。缺乏新朝贵族的支持,新帝国将成无根之木,绝难长久。此事关系到帝国命脉和国运,绝不可心慈手软 切记 切记!
能与吾弟为友,
实为愚兄此生最大幸事,然人生无常。造化止此,深感为憾。
今日别后,愚兄将率部出洋,浏览海外山河,逍遥此生,吾弟前程远大。勿已愚兄为念
保重身体,期盼重逢。。。
帝林
787年1月5日
把手中信笺看了一次,两次,三次,紫川秀百感交集,他往向今西,监察长还留下什么话了吗?
大人说 他的伤并无生命危险,让下官转告。告辞了
他转身上马。从村中疾驰而过,逐渐消失在苍茫夜幕里。
紫川秀深深的眺望今西消失的方向良久,他小心翼翼的把信封好,放进大衣的贴身口袋里,然后对 回头对白川说 我们回去吧
相比于监察厅阵营里的凄风冷雨,此时远东大营里却是一片欢腾。紫川秀回营时候,主帅大营里正在举办宴会。紫川秀还没有踏进门口,便听到主营那边传来的一片喧嚣嘈杂声,划拳声,叫好声,劝酒声,他皱皱眉,叫来营地的折行军官:“怎么回事,营地里为何如此喧闹?”
“启禀大人,几位总督前来扣见总长殿下,说是要庆祝大胜。总长殿下就答应了,他们正在营地里举办宴会,还想请大人赏脸参加”
紫川秀脸色一沉,刚刚击败帝林,抚恤伤兵,收容叛兵,接管叛军指挥权,部下骤然多了10几万兵马,为他们安排衣食住行,又要提放他们暴动发难,参谋部和后勤部的官员们忙的人仰马翻。总督倒好打仗打的一塌糊涂,打完仗倒是跳出来说要庆祝了,真是不知恬耻。
他问:“有哪些人?”
“具体的下官记不清楚了,但是有科唯奇,胡麻,安德烈,米海等诸位总督大人,还有些周围行省的元老,都是说来恭喜宁殿下的”看着紫川秀的脸色不好,他低头致歉道:“大人,下官是今日的执勤官,监管不严,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叹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紫川宁还是家族君主,她若是执意开宴会,没有自己的命令,部下们确实也不好阻拦,甚至就是自己,碍着紫川宁的面子,也不好过去扫兴。
“不管你的事,继续值勤吧”
虽说不过扫场,但紫川秀也没有闲到这个地步,要过去凑那群250总督的趣。他直径回到自己的帐里,几个幕僚军官早已在那等候,向紫川秀请示答复。
“大人,侦察部门过来报告,对面的叛军确已崩溃,请大人明示,我们何时派部队过去接管?还有派哪些部队过去?”
“大人,我们发现叛军兵马正有秩序的逃逸,是否要追击他们?”
“大人后勤部门有指示,投降的叛军伙食应该如何制定?”
“大人,安置叛军的营地请你规划”
“大人,有一名叛军的头目请求你的接见。他自称卢真,是原监察厅的高级幕僚官”
堆积如山的问题中,唯有这个问题引起了紫川秀的兴趣。他把幕僚们都打发去了后勤部,“这些问题你应该明示明羽阁下,去吧!”
“啊,明羽长官说他无法定夺,正是他让我们来请示大人您的...”
“没事,说我受授他全权处理就是,还有把那个卢真带上来,我要见他”很不负责的将棘手的事务全推给了部下,紫川秀翘着2郎腿,等着见卢真。
比起当年那个飞扬跋扈不可一世的瓦伦要塞镇守军法官,现在卢真早已没有昔日的威风,他哆哆索索跪在紫川秀面前,不停的抽自己的嘴巴:“我该死 我该死!抗逆王师。罪大恶极,我该死 ,大人,我也是被叛徒们逼迫的”
紫川秀冷冷的注视着他。虽然他叫卢真的目的并不是来欣赏这场掌嘴秀,但是看着这昔日这无耻又跋扈的家伙这般用力来作践自己,他倒也没有叫停的意思。
知道眼前的人是世上屈指可数有能力救自己的人,卢真是下定了死决心,每个耳光都抽的拼命的死力,抽的脸颊发红发肿,嘴角流血,耳膜嗡嗡作响,脑子发涨,可紫川秀不叫停,他也真不敢住手,一直抽到自己精疲力竭的摊在地上,喘息如牛。才听到对面的人冷冷的发话:“卢真,参与叛逆 攻打总长府 谋杀斯特林——论罪,你被杀头20次都不多,你该死不该死不在我,而在你自己,明白吗?”
“是 是 罪臣明白……”卢真也是聪明人,知道自己能否活下去,不在于自己给紫川秀磕多少个响头,而是在于自己能给他带来多少的利益。
“大人,监察厅昔日在家族各处安插眼线情报员,他们的名单,我知道不少”
紫川秀轻蔑的扫他一眼“卢真你脑子,秀逗啦?现在外面几十万叛军争先恐后的要投降我们,跟我们打过仗,见过血的叛徒我们都能招降,还在乎你那几百个眼线?何况,监察厅已经垮台了,那些眼线还有什么作用?他们还能跟谁汇报?这个情报,还不能值得救你性命!”
“是 是 大人说的对,罪臣愚昧……”卢真脑门上冷汗直流“大人,监察厅派驻林家和流风家族那边的情报员,我也知道不少,能跟他们重新联系上,为家族服务”
紫川秀沉吟道:“这个情报……倒还有点分量,不过要救你性命,这远远不够。何况这些东西我们抄了监察厅的档案库也能找到的,说不定还比你提供的更齐全”
卢真连忙出声:“大人,监察厅十五处秘密档案,我也知道存放在哪里!里面有很多珍贵的秘密资料,另外监察厅收敛钱财无数,收藏的地方我也知道”
紫川秀心下意动,表面上满不在乎的摇摇食指“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就不要拿出来显摆了,我的时间很宝贵”
“是 是 大人目光远大,志向深远,罪臣这些小东西实在不放在大人眼里……”卢真汗湿重衣,拼命的绞尽脑汁,缺想不出来有价值的东西。他可怜巴巴的望着紫川秀,目光里充满哀求: “只是罪臣浅薄,实在也拿不出来好东西来了……”
“其实你说的这些东西也不错了。”紫川秀心下嘀咕,脸上却是严厉:“看来卢真你反省的还不够深刻,诚意也不是很足!”
卢真不敢再答话,只是拼命的磕头,将脑门撞在地上“匡匡”做响,铁青红肿一片。
紫川秀也不拦他,只是自顾的说:“这样吧,我给你安排个清静的地方。你往下好好想想,想好了写份悔罪书给我。”
卢真一脸茫然:“悔罪书?请问大人,写什么?”
“写什么都可以,写你刚刚说的东西,你知道的情报,监察厅叛军的资讯和人员,还有这次叛乱的经历过程,都写下来吧,详细点,慢慢写,不急我会常派人过去找你要的”
听紫川秀这么一说,卢真脸都吓青了,这不是变相的长期监禁吗?等自己被榨干了油水,到时候都没法逃,到时候等着挨宰吧!但他心里明白,却也无法,几名膘悍的半兽人卫兵进来架了他就走。在半兽人强壮有力的臂膀里,卢真拼命的挣扎,嚎叫道:“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还有重要情报……大人再给我一分钟,再给我一分钟……”
卢真被架出去的时候,几个身穿深蓝制服的高级军官正一起走入,与被架出去的卢真擦肩而过,听到那惨叫声,军官们扫了一眼被抓去的人,有人低声的问:“干什么的”
“监察厅的军法官,卢真”远东军的后勤幕僚长明羽答道:“别管他,这厮罪有应得”
军官们纷纷点头,身为帝林的爪牙,卢真不但心狠手辣,更以贪婪无耻而闻名。当年在远东任军法官时,他就常常伸手向低级军官勒索,穷凶极恶,他的名声在官员里是臭街了。看到他倒霉,军官们都会心一笑,然后很快收敛。因为紫川秀就在前面。“下官参见大人,恭贺大人大捷,破敌30万,功成霸业!”
望着站在面前的几个人,紫川秀诧异:“明羽,普欣,梅罗,杜亚风,你们几个跑来干什么?”这几个人有的是负责后勤统筹,有的是总督一方,有的统管魔族新军,有的负责情报侦察。大家的岗位和职责各不相同,但都可以称的上紫川秀亲信的嫡系部下,他们一起过来倒是一桩奇事。
紫川秀猜测道:“你们是想要庆功吧,阿宁那边正热闹,你们可以过去喝酒闹一闹吧,今晚我放你们假,但明早还要起来做事,所以不要太疯了。”
军官们笑了笑。明羽代替众人答道:“大人,庆祝只是一件事,若大人有兴趣,我们自然拿些酒菜过来与大人助兴,至于宁殿下那边,还是算了吧,我们跟他们,不是一路人……”
明羽话里暗含深意,但紫川秀还懵然不觉。他笑道:“哦,你们想来我这里骗吃骗喝呀?先申明,我这里可没有酒,吃喝的话,明羽你来张罗吧,忙完手头的事,我倒可以跟你们热闹热闹,不过得防着林冰和白川那两个婆娘,不然她们又要罗嗦了。”
明羽尴尬的笑笑:“大人若有雅兴,我们自当奉陪,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和大人谈谈正事。”
紫川秀诧异道:“正事,什么正事?”
军官们彼此交换着眼神。最后他们显然下定决心,由明羽领头,普欣,梅罗,杜亚风等人跟随,齐齐向紫川秀跪倒在地 “罪臣死罪,殿下恕罪!”
“你们干什么?”紫川秀一惊:“你们有什么罪?”惊奇之下,他连明羽等人称呼上的变化都没有察觉。
说话的依然是明羽,他郑重的说道:“殿下,紫川家得享天下300年,至尽气运已绝,天命厌之,大人天资英绝,崛起如东升旭日,势不可挡!微臣冒死进柬:时机已到,殿下当自立为帝!”普欣,梅罗,杜亚风等几名军官齐声应道:“微臣冒死进柬:天命当立,殿下应称帝!”
紫川秀一个接过一个的望过众人,部下们涨红了脸,硬着头皮迎着他的目光,紧张里带着点期望。良久紫川秀爆发一阵笑声,部下们不明所以,也跟着讪笑。
“说来也是邪门,不知道刮的什么风,你们是今天第2批劝我的人了”
“啊”明羽失声叫道:“已经有人劝进了?”
军官们面面相窥,失望之色形于言表。劝进首功最为显赫,他们冒险过来就是指望能给紫川秀留下一个深刻的印象,若是跟在别人后面人云亦云,那就没什么意思了。
“大人,请问第一个劝进的是谁?”
“监察总长,帝林。”
众人惊鄂不已,紫川秀也不解释,只是望着众人:“我倒是奇怪,你们是怎么会想到这个的?你们跟布兰 得昆等人不同,你们可都是紫川家的军官呀。”
紫川秀话说的很淡,但意思很深,隐约有责怪他们背弃故主的味道,几个军官都是神色大变。劝进本是想立功,但若是被紫川秀怀疑自己的操守和品质,这就得不偿失了。
明羽道:“我是紫川家的军官,但我更是远东的军官,参星殿下原是提拔过我,倘若他在世,我是绝对不会说这些话的,但是参星殿下已经死了,宁殿下对我并无恩义,所以我的君主,只有一个,那就是大人您了”
杜亚风也说:“大人,并非我等不忠于家族,实在是紫川家气运已衰,实在是无力再延续了,您看看,帝林乱起于帝都,弑君谋反,众目睽睽之下,折腾了整整一年,偌大的家族竟无一支勤王义军,也无忠君死节之臣,各地督抚都在拥兵摇摆观望,元老会嘘若寒蝉。无人敢对逆贼谴责声讨——这样的政权还有什么生命力?若不是我们远东出手,紫川家早已亡了。”
“其实我们远东出不出手,紫川家都亡了”梅罗接过话头:“真正的紫川家,在去年的一月一日,在参星殿下殉国,斯特林大人,秦路大人等诸位将军殉责之时,他已经灭亡了,下官不怕坦白的说,虽然宁殿下还活着,但紫川家早就不存在了”
普欣也出声说道:“大人,看看现在聚在宁殿下身边的那些人就知道了,殿下缺乏识人之明,看看她身边都是什么人?一伙马屁精,一伙夸夸其谈的投机份子,那些真正有能力,有意志的人,宁殿下身边一个也没有。若把政权交到宁殿下手中,那就等于把一块金子交到顽童手中一样,她迟早保不住的,倒不如大人您自己掌握”
普欣的说法,紫川秀也是赞同的。不过他稍微有些异议:紫川宁并非不愿意在身边聚拢一批忠良贤臣,她也不是不知道身边的那些人其实靠不住的,但她没办法,讨逆军的军政大权,都被远东系武将把持着,那些出色的武将文官都被远东军网罗了,她能吸引到身边,的都是一些在紫川秀这边不得志的人物,换句话说:都是紫川秀挑剩下的。
形势如此,并非紫川宁能力能左右,就象一个落水的人,哪怕手头只有一跟稻草也要紧紧抓住,总比落的两手空空好。
他含糊的说:“宁殿下还年轻。”意思象赞同普欣的说法,又象为了紫川宁所辩解,至于他什么意思……那真是到底天知道了。
明羽说:“大人,我知道,你并不是那种爱弄权术的人,当不当总长,你可能没兴趣,但这样是不行的,在坐都是自己人,那些天命天运那些飘渺的东西,我就不说了,我是管后勤的,我来说说经济帐,这次我们远东出兵打帝林,动员兵马40万,耗费后勤粮草的数字不用算也知道是个天文数字,更不要说还有3万远东战士的伤亡,这么大的损失,咱们若是打完仗拍拍屁股就回远东,怎么跟远东的父老交代?又怎么跟那些死伤的弟兄们交代?这么大损失,将来紫川家拿什么来偿还我们?”
“大人,事到如今,已经别无出路了,远东付出了这么大代价,唯有拥您为王,那些丧失亲人的远东子民才能接受这个结果,才能让他们觉得这些牺牲和代价都是值得的,而且只有当上紫川家的至尊,你才有能力补偿远东的损失,让有远东人民长久以来的付出得到应有的回报。”
军官们先前的劝说,紫川秀还是报着玩笑的心态来听,但是明羽的一番话,确实让他动容。
明羽说的的确没错,身为远东王者,自己有权驱使和使用远东的民力和物力,但却不可以将起挥霍和浪费。一直以来,远东军民都在默默的支持着自己,忍受着巨大的伤亡,贫穷和痛苦,他们已经付出的太多,太久了。自己上位于否,这并不是自己个人的问题,而关系远东百万军民利益的问题。
但是,紫川宁怎么办?
远星殿下的临终嘱托,哥应星大人的期盼,斯特林,方劲,那些敬仰的前辈,师长,兄弟,为了家族的鹰旗血战而死,自己又怎能忍心亲手让他们为之流血牺牲的家族一手断绝呢?
紫川宁视自己如兄长,一心仰慕自己,自己又怎忍心篡夺她的基业?
一时间,紫川秀思来想去,脸上神色阴晴不定。
看出紫川秀颇为意动,几位部下大为兴奋,他们正要待进一步劝说时,紫川秀开口了:“你们说的我知道了,我会认真考虑的,这件事不要再提了”
军官们知道,紫川秀看似随和,骨子里却极有主见,他既然这么说了,那即使自己再怎么劝说也不会有用的。
“望大人已万民为望,置天下于太平,早下决心”
军官们告辞而去,紫川秀安下心来批阅文件,但没一阵工夫,侍卫又进来了:“大人,宁殿下那边派人过来请您过去聚宴”
“就说我忙了,让他们玩的开心点就是了”紫川秀专心的看着文件:“今晚我要看完这批文件,哪都不去”
侍卫应声而出,但大概只过了是几分钟,他又进来了:“大人,有人求见。”
紫川秀抬起头,脸色有点不好:“不是说今晚我要工作了?是谁?让他明天再来吧”
侍卫深深的鞠躬:“抱歉,大人,可是您说过的,宁殿下到来要随时都通报的”
“宁殿下?她亲自过来了?”
“是的,还有李清侍卫长大人”
紫川秀深深的吸了口气,这样的拜访是无法拒绝的。
“请殿下和侍卫长进来,沏2杯茶——等下”,紫川秀叫住了侍卫“我还是亲自出去迎接吧”
冬日的夜幕里,两个俏丽的女子安静的杵立在雪雾中,风姿卓绝。
紫川秀快步迎了出来,行礼:“殿下亲临,不敢荣幸,殿下 嫂子,外面冷 快请进。”
今晚的紫川宁脸红扑扑的,对着紫川秀笑笑,笑容里带着几分痴痴的傻,紫川秀一看就知道了,她准是被那群王八灌了不少酒,倒是李清虽然也喝了点酒,但是还清醒,对紫川秀笑笑:“我们来的鲁莽,叨扰了大人”
“哪里的话,里面请”
两位女子进了紫川秀的帐篷里,看到帐营里简单的被褥和办公文具,下雪的天军帐里连个炉子都没有,冷风从帐篷的缝隙里灌进来,冷飕飕的,两位女子都是憷眉。好在侍卫送进了取暖的火炉和热茶,才让帐篷里暖哄了不少。
李清环顾左右:“大人,生活俭朴,高风亮节,令人敬佩。不过您毕竟是一方镇侯,不必搞的太艰苦”
紫川宁赞同道:“对呀,阿秀哥,你这里连个炉子都没有,晚上睡觉不冷吗?”
内功到了紫川秀这个层次,已到了冷热不惧,水火不侵的境界了,天气的冷暖对他的影响已经不大了。紫川秀笑笑:“倒不是我故意俭朴,只是以前打仗到处走,太忙了顾不上弄这些东西,时间一长嘛,就习惯了,怕麻烦,还是简单点好”
寒暄了一阵,李清首先道贺:“先给秀川大人贺喜了,大人以神武霸刀,击败狂贼帝林,力挽乾坤框扶国家社稷,扶持天地正气,功业之高,家族史上也唯有名将雅里梅堪与大人媲美,家族得以光复,紫川血脉得以延续,全赖大人伟力。”
紫川宁起身深深的对紫川秀一鞠躬,已表谢意。
紫川秀起身以鞠躬回礼,淡淡说:“侍卫长过奖了,有此大捷,全赖殿下鸿福庇佑,还有远东将士和各省王师的努力奋战,我不过在其中起了居中调协罢了,不敢将偷天之功占为己有。”
李清嫣然一笑:“秀川大人实在太谦了,大人的功勋昭然天日,谁人不服”笑容一敛,她的表情转为严肃:“叛军已平,天下未定,秀川大人你是家族未来的大统领,身负国运,现在还不能懈怠啊!家族依赖你的地方,还有很多”
紫川秀也不谦虚,因为当初约定出兵平叛之时,大家本来就约定了未来的家族总统领由紫川秀担任,所以他只是简单的说:“请侍卫长大人指教”
“国务繁重,难以细数,清除叛乱,恢复建制,收复人心,重建声威,这些都是大事,但不是急事,秀川大人在远东,久经历练,自然不需下官多嘴了,但惟有一桩急事,是刻不容缓的,下官不得不说!”
“急事?”
李清一字一句说:“叛军降伏,但首恶未诛,参星殿下和先夫的血仇尚未报,死不瞑目。倘若连杀总长,总统领和总军务处长的大逆贼都能逍遥法外,家族还有什么脸面以对世人?家族要中兴重建,第一件事情就要诛杀帝林”
她微微仰首,注视着紫川秀:“秀川统领,听说比武时,帝林落败受伤,你获胜后却未对他下手,这是未何?”
紫川秀一楞,随既心中暗怒:我在前方拼死拼活,你们这群不上战场的小娘皮反过来责问我?但想起李清是斯特林的遗孀,追究杀害丈夫的凶手,她的确有这个权利。紫川秀暗捺则火气,沉声答道:“侍卫长,但是我也是险胜,精疲力竭,无力再战!”
李清平静的点头,显然她对这个答案早就有准备。“那么获胜后,大人您为何不派出部队追击击杀帝林残部呢?”
“这些叛军已降服,但我军并未能完全收编控制他们,派部追击,万一激起叛军暴动的话,反倒乱了大局。”
“那,控制了局势以后,大人您会不会派出兵马追击帝林余部呢?”
“那是自然。”紫川秀答道,心里却想收编完部队,整顿好兵马,再借口兵马疲惫休整上10天半月的,那差不多都有2个月过去了,帝林早不知道跑哪去了,那时再派出兵马出去装模做样她们也无所谓。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四章 君臣相疑
李清与紫川宁对视一眼,两个女孩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得意的光芒,紫川秀不明其意,却隐隐有掉落圈套的感觉。
李清笑说:“本来,大家还担心,大人是因为顾念旧情,不肯对叛贼下手。但下官觉得,这真是决计没有理由的,以秀川大人对家族的忠诚,还有大人与先夫的情谊,无论怎么说,大人都没有对帝林心慈手软的道理,是众人误会了大人。”
紫川秀讪讪的干笑两声,心中却是忿忿。哪来的“大家”,谁又是“众人”,还不都是李清在那自导自说?又是忠诚大义,又是与斯特林的情谊,无非就是软硬兼施,希望他不要对帝林手下留情。
不过,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呢?远东的兵马被自己掌控着,虽然说是总长,但没自己的手令,紫川宁连个炊事兵都差遣不动。心头一亮,紫川秀隐隐猜出李清的主意了:紫川宁虽然调动不动远东兵马,但她身边还有总督们啊!
要跟全盛时期的监察厅对阵,总督们没这个胆子。但若是追击落水狗,为讨好紫川宁,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出售的。他们打着为先总长报仇的旗号,自己又在李清和紫川宁面前答应过了,到时也没办法反悔阻挡——这个主意,准是李清弄出来的!
转眼间,紫川秀已经打定了主意,明天就开始整顿检阅兵马,把各省讨逆军都留在巴特利整编。没自己地手令,一个中队都不能调动出省,看李清还有什么办法!
想通了此节,他冲着李清灿烂的笑笑。
李清回了他一个同样亲切的笑容。
双方对视着。亲切的“呵呵”笑着,胜券在握,得意得像两只刚抓到小鸡地狐狸。
倒是在旁边看的紫川宁看得糊涂:“阿秀哥,清姐,你们两个......怎么都笑得这么古怪?”
“哦。很古怪吗?”
两人收敛了笑容。随后不咸不淡的闲聊了几句。李清首先起身告辞:“夜已深了,不敢再耽误大人休息,我们这就告辞了吧》”本来这句话该是由主客的紫川宁提出的。但紫川宁唯唯诺诺,凡事全由李清做主,她说出来,大家倒也不觉得很突兀。
紫川秀送二人到营门口,紫川宁先出去了,李清缓了一步,凑近紫川秀身边。低声说:“阿秀,叛乱已定,天下安定在即。你也该考虑什么时候向宁殿下提亲了。”
“啊?”紫川秀一愣,站住了脚步:“我......向宁殿下提亲?”
“这是自然。阿秀你立功这么大,再造家族。自然有资格当殿下的夫婿了。”看紫川秀错愕,李清只当他是自卑,安慰道:“你们两个是从小青梅竹马的感情,殿下地心意我是知道的。现在你们的年纪都不小了。你就不要有顾虑了,放心行事就是了。你若是不好意思——阿秀,斯特林去得早,俗话说长嫂如母,提亲地事我可以代你操办。
“哎,斯特林在世的时候,一直很为你和殿下的事感叹可惜,现在你们两个能在一起了。
他却......”说着,李清摇摇头,眼圈微红:“不说了。这件事,你心里有数就行。”
紫川秀沉默了。李清虽然说得委婉,但话里没说出的意思是,紫川这次为家族出力,是因为他贪图总统领的权势和紫川宁的美色——否则,他何必跟自己的兄弟干仗?
送走了紫川宁和李清,紫川秀一个人伫立在营门口,眺望着远方璀璨地星空,思绪万千。对于讨伐帝林这件事,他并没有感觉愧疚。帝林弑君杀兄,已经践踏了做人的底线,自己秉承良心和正义而战,即使连战败的帝林也没法怨恨自己。但在达到目标地这刻,他却感觉到一阵空虚和失落,竟隐隐有点后悔了。
接下来的几天里,紫川秀整日忙着整编叛军和安抚各路总督。叛军兵马虽然已散去不少,但留下接受整编的还有十二万人。他们大多是原家族远征军官兵,还有依附于帝林地各省守备官兵,并不是监察厅的嫡系,自觉罪孽不深,于是敢留下观望风色。
多了十多万张吃饭的嘴,远东军的后勤压力骤然增加。好在接管叛军营地时,远东军也接管了叛军地粮仓和补给营,粮草供应才没有出现大乱子。为了张罗补记,林冰、明羽都豁出去了,压榨各省总督要梁要钱,数目之大,首段之狠简直是前所未有——林冰和明羽这次算把东南各省给彻底得罪光了,林冰说:“以后路过时,我得偷偷化妆赶路了,不然绝对会被人截杀抛尸荒野地。”
总督和省长们欲哭无泪,纷纷来找紫川宁和紫川秀哭诉。
紫川宁是个有良心的,很同情的陪着总督们一起抹眼泪,然后告诉他们:“没办法,军务重于一切,贵省还是再克服一下吧。”
紫川秀干脆就躲到了原来叛军的营地里,只有极少亲信部下知道他的所在,总督们牵着狼狗都找不到他。林冰和明羽喊打喊杀要钱要粮的时候,他其实也没轻松,忙着接见投降过来的叛军军官,其中大部分都是远远征军军官,少数是监察厅军官。
早有人提议了,士兵倒也罢了,军官属于国家官员,却轻易屈服于叛军,为逆贼服务,投降过来的军官,必须严加惩罚。凡事从逆地小旗以上军官,抽签处决三分之一,剩下的投入监狱服无期徒刑,以警戒后来人。
林冰讽刺道:“真是天才的主意!警戒后来人?警告大家以后千万不要相信家族吗?”
当时。很少有人意识到,熟练职业军官对于一支军队地重要性。有经验、有功勋地职业军官不但是军队的脊梁,更是其魂魄和精神。要从士兵开始培养一个精干老练的职业军官,这需要数十年的时间和投入。士兵随时可以再招募和训练。但若是失去数以千计地职业军官,紫川军的损失要用一代人的时间来弥补。
幸运的是,远东统领是为数不多地明白人之一。他也是从行伍起家,深知低阶武官地身不由己。从逆不从逆,并不是他们自己能做主的,军令一下如山倒。便是刀山火海也得像前趟。有罪地是帝林和这个军事体制。军官们只是工具,并无多大过错。所以,对于来归降的军官们。他采取地都是温和的安抚政策。
“走上逆路,并非你等的过错。军令由上官颁布,你们依照执行,即使有错,错的也是颁布军令的人,而不是执行的人。但是,你们也该知道。当军令有冲突之时,下级军令就当服从上级军令,而家族总长的命令自然是最高级。宁殿下颁布讨逆公告后。你们还留在叛军中,这就是不对了,自然要受惩处——自然。我也知道,你们有苦衷,逃离叛军要冒着被抓危险,但你们不是一般职业。你们是军官。军人天生就是要为国流血的。贪生怕死不是你们为叛军效力的理由。
“当然,家族有宽宏之心。想离开地,那不用说了,我们来去自由,欢送离开;若是诸位还愿意继续为家族效劳,我也代表家族欢迎大家归队。
“人生坎坷,人一辈子哪能不犯错?跌个跟头爬起来再振作精神走下去就是了!大家就不要再自己折腾自己了,仗打完了,好不容易活下去,大伙就安心过日子吧。”
紫川秀的说话通情达理,既有严肃的法律和军令,也有体贴入微的人情,军官们自从从逆开始,心里就一直惶恐,既怕帝林对自己下手,又怕日后被家族清算,整日里提心吊胆地。现在,能从家族官方权威口里听到这么温暖人心的话,军官们都是热泪盈眶。
不少人当场痛苦出声,跪倒在地,冲紫川秀连磕响头:“大人,我们对不起家族啊!杀了我们吧!”
紫川秀的说话通情达理,既有严肃的法律和军令,也有体贴入微的人情,军官们自从从逆开始,心里就一直惶恐,既怕帝林对自己下手,又怕日后被家族清算,整日提心吊胆的。现在,能从家族官方权威口里听到这么温暖人心的话,军官们都是热泪盈眶。不少人当场痛哭出声,跪倒在地,冲紫川秀连磕响头:“大人,我们对不起家族啊!杀了我们吧!”
看着那些胡子拉茬、年龄足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军官们冲着二十七岁的自己磕头哭诉,紫川秀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场动乱,本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罗明海的私怨、紫川参星的猜忌、还有自己兄长帝林的傲慢,这场持续了一年的叛乱,令得多少家庭离散,痛失亲人。该为这场叛乱负责的人,紫川参星和罗明海都已死了,帝林也付出了因有的代价;但付出更多代价的,却是那些丝毫没有过错的人:斯特林、秦路、皮古、文河、斯塔里,那些倒在帝都街头的骑兵士官生,牺牲在西南边境的监察厅官兵,还有更多的不知名的远征军、禁卫军、远东军——甚至包括了监察厅——的士兵和军官们。军人秉承军令,忠于职责,恪守荣誉,英勇战斗,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苦战、流血和牺牲带来的是一个根本没有意义的结果。
当然,紫川秀也不是只会和稀泥的老好人。监察厅长期养成的匪气、恶习实在太深。战败解散以后,一路宪兵失去了约束,半夜里出动洗劫了周围的镇子,事后还想杀人灭口,但过路的奥达行省守备队发现,拦阻了他们,双方发生了冲突,各有死伤。
看着那些胡子拉茬、年龄足可以做自己父亲的军官们冲着二十七岁的自己哭诉,紫川秀心里充满了说不出的滋味。这一场动乱,本是可以避免的。就因为罗明海的私怨、紫川参星的猜忌、还有自己兄长帝林的傲慢,这场持续了一年的叛乱,令得多少家庭离散,痛失亲人。该为这场叛乱负责的人,紫川参星和罗明海都已死了,帝林也付出了应有的代价;当付出更多代价的,却是那些丝毫没有过错的人:斯特林、秦路、皮古、文河、斯塔里,那些倒在帝都街头的骑兵士官生,牺牲在西南边境的监察厅官兵,还有更多的不知名的远征军、禁卫军、远东军——甚至包括了监察厅——的士兵和军官们。军人们秉承军令,忠于职责,恪守军誉,英勇战斗,却完全没有想到,自己的苦战、流血和牺牲带来的是一个根本没有意义的结果。
事后,闻知消息的紫川秀大为震怒,下令严查。因为这路匪军已经潜逃,远东军派出了精锐部队秀字营追击,由远东军大将白川专门负责查缉。统帅部下了严令:“绝不容情,杀一儆百!”白川秉承一贯的强悍作风,雷厉风行,出击如风。不到三天时间,她已凯旋归来,报告作案的三百多名匪兵或杀或擒,已全部落网。
对此战绩,紫川秀代表统帅部给予了高度嘉许。
对于赞扬,白川并不是很在意。她显得心事重重,汇报完追击的事,她说:“大人,下官请求单独求见。”
在此人都十分诧异,因为在场的林冰、明羽都是远东统帅部的高管。是紫川秀地亲信嫡系,追击一群匪兵,再怎么严重也不到要屏退他们的地步。
但紫川秀知道白川素来严谨,若没有大事。她决计不会提这样的要求。好在,林冰和明羽也识趣的开口,都说自己营里还有事要处理,先告辞了。
两位远东高级将领离开以后,白川才向紫川秀禀告:“大人。下官在追击匪帮途中,碰到一件事,觉得有必要向大人报告。”
“你说吧,是什么事呢?”
“下官在追击道上,碰到一队也在向西赶路地人马。我们以为他们是匪帮,下令他们停步接受检查。但这伙人看到我们,并不停步,反倒加速逃离。不得已,我们动手制服了他们。从他们身边搜出点东西。请大人过目。”
看着白川呈送上来的几页纸张,紫川秀心头隐隐泛起不详的预感。他问:“这是什么东西?”“是宁殿下手书颁发的总长军令。命令是给西北的明辉统领和西南各省地总督,命令要求他们趁着帝林败退的机会,立即出兵,拦截帝林残部向国外逃亡的路线。把他们彻底剿灭。”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紫川秀还是震惊得站了起来:“宁殿下给西北发军令了?我怎么不知道?”
白川鞠躬:“这件事下官要先请罪的,远东情报局竟然一无所知,下官身为情报局首脑。实在失职,请大人严加处分。”
紫川秀无意识的挥挥手:“这不是你的错,第二军那边事物够多的了,你挂情报局长的衔,实际上根本顾不上。这事,该找杜亚风来问。”
想想,他颓废摇头:“也不关杜亚风的事。他跟我报告过几次了,说最近宁殿下和李清跟总督们接触频繁。我让他不要多事,多花些心思查探监察厅的情报更好——说起来,这事该怪我。”白川安慰道:这怎么能怪大人呢?您一诚信宽容待人,但宁殿下却背着大人偷偷耍这种手段确实也太过分。下官窃以为,君臣相疑到这种地步,实在是太危险了。自古功高震主者罕有善终,下官觉得大人您最好……早做准备。”
紫川秀注视着白川:“明羽他们已经建议我篡位独立……白川,你也这样建议我吗?”
白川摇头:“大人,我是家族的军官出身,我不会建议你夺位而立。虽然现在的局势,您很可能成功,但千百年后,史笔如椽,始终会把您说成篡主而逆。”
紫川秀一笑:“我会是在乎千百年后名声的人吗?”
白川也笑笑:“大人,无论您如何决断,我都是始终会跟随大人的。但只是觉得,我们不必要走到那一步。实在不行,我们就退回远东去,大人您依然是我们拥戴的光明王,紫川家的事,我们不参合就是了。”
击败帝林以后,连紫川秀自己都没有意识到,通往大陆至尊的道路已经畅通无阻地出现在他面前了,但对于将来的道路到底怎么走?二十七岁的年轻将军心中至今还是迷茫。白川说的,退回远东去,关上门做自己的远东王,这条路紫川秀并非没有考虑过——非但考虑过,他还非常希望如此。但理智告诉他,这是不行的。
这次的讨逆战争,远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这是指望在紫川家身上回收过来的,而且远东将来的发展和生产,也离不开紫川家母国的支持。上次与林家的合作,本来都谈好了,就是因为紫川家的内乱被迫中止。对于远东来说,紫川家影响实在太大,为了远东的未来,紫川秀必须把紫川家这个变数控制在手中,不让其出乱子。
控制紫川家也有两种办法,或者篡位 而立,或是顺其自然的就任总统领,这样也能有效的对家族实施控制。
到底该选哪一条道路?紫川秀还在摇摆迷惘着。他是一直顾念这与紫川宁的旧情,很愿意就此君臣相处下去,但今天白川的消息给了他一个重大打击。这是个非常危险的信号,紫川宁毕竟是一个掌控大陆半壁江山近三百年的王国的继承人,自幼在权势巅峰熏陶下成长的人,她不是那么好操控的。
紫川秀不禁摇头,他问白川:“你部下有没有那种很靠得住的,能不问是非、不折不扣执行命令的人?”
“有。大人想要执行什么命令呢?”
“我需要人保护大哥。大哥战败,虎落平阳被犬欺。不要让明辉和那兔帮崽子们真的阴了他。我要派一路人马过去护卫大哥,知道他安全出海。”
白川眼中微露惊讶,她没有想到,前几天里紫川秀还和帝林打得不死不休,胜负分出以后,紫川秀却是如此关心帝林的安危。
“南云、齐腾辉和董千都是第二军中优秀的团队长,对大人忠诚无比。他们都可以执行这个任务。不过,下官窃以为,德昆阁下是执行任务的最佳人选。
紫川秀脱口问出:“为什么?”旋即明白过来:自己麾下的人类军官和部队与紫川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要他们去保护家族叛贼帝林,即使他们勉强受令,心里也会有抵触情绪,说不定就会拖拉推诿,真遇到危险也不会出死力。倒不如远东的半兽人,他们心思单纯。自己说什么他们就照办什么,而且他们跟紫川家的关系也少。对帝林没多少仇恨。
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看到远东的半兽人部队出现内地那些军阀应该知道,落败的帝林部队是受到自己保护的。除非西南的总督们想自杀。否则他们绝不敢攻击一支悬挂着远东旗帜的半兽人部队的。
“行,白川,就按你说的。派德昆带队去吧,不宜派太多人过去,一个团队应该够了,让德昆记得亮出我们的旗号。遇事机灵点。明着对付我们的人。我估计总督们还没那个胆子,别让他们阴了就成。”
“明白。”白川神色凝重:“大人。虽然说这种可能性很小,但谈若我军的派遣部队真的遭到了袭击,那德昆该如何应对呢?”
紫川秀两眼间寒芒一闪:“这还用问吗?不管对象是谁,只要他胆敢袭击我远东的军队,那便坚决反击!”
和白川商议既定,当天德昆便领命出发,他的任务是寻找并保护帝林的部队,这次任务是秘密任务,并不通过远东统帅部,而是紫川秀以私人身份召见德昆拜托的。到对于独眼的半兽人将领来说,紫川秀与远东统帅部,那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事,只要是光明王殿下说的,那就是不容置疑的真理。虽然要执行的是保护家族大叛贼帝林这样荒谬的任务,但德昆也是而话没说,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殿下,俺明白了!不管谁想攻打帝林阁下,他们得过俺这关。只要俺地二郎们还有一个活着,帝林阁下绝对稳如泰山!”
半兽人将军拥有满腔的斗志,但事情进行得却并不顺利。半兽人骑兵部队出发三天,德昆才发现自己遭遇了意象不到的困难。在本来预计里,战败之后,帝林军团兵败如山倒,士气和纪律都不会好到哪里去,速度也肯定快不起来。虽然他们先出发了两天。德昆自信追上他们并不成问题。
但现在,德昆团队追了四天,竟是连帝林兵马的影子都摸不着,甚至连他们的去向都不清楚。对这路溃退兵马,无论是询问同路的逃兵,还是附近的乡民,德昆都没能问得半点讯息。
但现在,德昆团队追了四天,竟是连帝林的兵马的影子都摸不着,甚至连他们地去向都不清楚.对这路溃败兵马,无论是询问同路的逃兵,还是附近的乡民,德昆都没能问得半点讯息.
德昆不由得由衷佩服帝林.要知道,帝林本人负伤,他统帅的是一支濒临崩溃的战败部队,兵马过后,竟然能如风过密林狼窜原野般毫无痕迹快乐循,这需要何等超人的掌兵能力.
“难怪帝林这厮能与我们光明王殿下齐名并称为大陆名将了,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好在殿下出马移到败敌,不然我们不知要死多少人才能收拾他们!!”
德昆满世界地寻找帝林的行踪,紫川秀这边也没有闲着。既然知道了李清是打算用西北和西南军阀来对付帝林,那讨逆军再停留在巴特利行省就毫无意义了。
紫川秀也不说破李清的打算,而是好声好气的与李清和紫川宁商量,叛军也收编得差不多了,大军是不是该移师出动向帝都进发了?因为帝林主力已败,大势所趋,即使在帝都还有一些监察厅的残部,他们也该知道天命所在了。应该没人敢阻拦王师所前。
李清本来还想自荐担当这个任务的……倒不如她贪财。只是她希望能在紫川宁抵达前,帮紫川宁笼络好帝都的人心,为紫川宁将来真正掌权打好基础……但紫川秀提出了白川来担当这个任务。她就再无话可说了。不说此次讨逆战争中白川的功勋卓著,但就说在紫川宁和李清在逃往远东的道上遭监察厅伏击,还是过路的白川救了她们,这份巨大的人情让她实在没法出口反对。紫川宁倒没有想到那么多,她对白川的印象一向很好,笑道:“白川姐姐做事一向稳妥,她过去办事,我很放心。”
紫川秀望了李清一眼,微笑道:“殿下既然也同意,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通知白川,明天就出发。”
早在白川抵达以前,帝都就从叛军手中收复了。帝林主力在沙岗城下败于紫川秀讨逆军的消息传来,帝都立即就掀起了滔天大浪。监察厅留守部队当天就炸了营,士兵们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成群成对的逃离军营。帝都留守长官、监察厅六司司长凌超红衣旗本弹压无效,绝望下在办公室自刎而死,消息传出,监察厅的留守部队一哄而散。
帝都市区失去了政府和管理,城内的黑帮趁机出动。大群的劫匪和暴徒公然作案,当街打劫,打砸商铺,寻仇放火,帝都街头乱成一片。就在大白天里。偌大的街市竟空荡荡的,无人敢出街行走,黑帮分子拿着武器成群结队的横冲直撞,只听得撬开商铺门口的劈啪声、女子的惨叫和呼叫声不时传来,被打死的尸首和残骸就那样光天化日的摆在街上,无人收敛。守法市民用衣柜和桌子顶死了房门,战战兢兢的躲在窗帘后,偷窥街上的惨境,大气不敢喘,整个城市被恐怖的气氛笼罩着,人人自危。
这时候,有人怀念起帝林来,在他的统治下,帝都的黑帮比兔子更老实。大家都觉得,即使再坏的的政府……哪怕是叛军政府……也比无政府状态要好得多。
这时,虽然监察厅的统治崩溃,但帝都城内并非没有强大的力量。几个公爵和不少豪门家中都蓄养有众多的私兵和保镖,若是释放出来,完全可以镇压黑帮的暴行。但这是非常时刻,虽然帝林战败,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的残部仍然有能力将整个帝都化为血海,元老和贵族们谁也不想出头来惹祸上身,只是下令私兵严守家宅和庄园,对帝都的暴乱视而不见。监察厅崩溃了,而远东讨逆军还没有来得及赶到,帝都城内的状态一天比一天恶化,暴乱规模从几个街区蔓延向整座城市,暴徒肆虐于昔日的辉煌大街上,肆意狂欢纵火,城内火光冲天,黑烟笼罩城市,市民惊恐万分。仿佛末日已经来临。
再这样下去,不消一个星期,不等帝林或是紫川秀的部队赶到,帝都就要毁于暴乱和烈火了。但在此时,转机终于到来了。因为监察厅的崩溃,一直被囚禁在监察厅总部的哥珊统领被部下救出。
眼见帝都城的混乱,从监察厅的牢房里出来,哥珊也不回家。直接就到帝都治部少总部。
“我是哥珊统领。集合所有的人。跟我出来杀人。”
哥珊是文官,但幕僚统领是负责帝都治安的内阁大臣,帝都治部少正式哥珊的管辖范围。虽然帝都治部少长官和副官都被监察厅撤换了,但作为治部少中坚的大批高级警官们都是哥珊的旧部,对这位正直严肃的老上司,他们一直心存敬意。对她的命令,警官们根本没想到拒绝,而是乖乖的服从。
帝都治部少的瘫痪并非因为缺乏人手。而只是因为失去了指挥。一旦有了主心骨,恢复运转并不是难事。哥珊亲自坐镇治部少总部,一辆又一辆满载警员的马车沿着街区巡逻,五千多名武装警员涌上街头。对黑帮进行凶狠的打杀。激烈的打斗在多个街区展开,但最后都是以警方的胜利告终,一个又一个的匪帮相继被铲除。
黑帮再猖獗,他们也无法与一支准军事力量抗衡。而治部少平素显得软弱,那是因为他们的对手是军队,但若是对上了流氓地痞,那他们就是帝都城内最强的力量。
不到两天。在哥珊的杀伐果断下,帝都城就恢复了秩序。仓促成立的新政府贴出了安民告示,宣布王师已在巴特利大败叛军。现在,大家只需要安静的等待,等待紫川宁殿下统帅远东讨逆军返回帝都。
所以,七八七年一月二十一日,当白川率领一路秀字营骑兵抵达帝都城门时,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座毫无抵抗的城市。帝都城门大开,城中头面人物、元老、官员、贵族等聚在城门,彩旗飞舞,锣鼓喧天。上十万市民沿街夹道欢迎,热烈欢迎王师光复首都。
大群帝都头面人物围着白川嘘声问暖,“劳苦功高”、“力挽狂澜”、“征战辛苦”之类的高帽漫天飞舞,贵族元老们痛哭流涕。述说他们跟叛军如何的仇深似海,又是如何翘首期盼王师的到来,现在亲眼见到了王师代表的白川将军大人,他们死亦瞑目了。
而政府官员们则强调自己在叛军治下坚贞不屈,无论敌人如何威迫利诱,自己坚守气节,宁死不与叛军合作。
不但如此,他们还与叛军进行了坚决的斗争,暗暗给叛军制造了无数的困难和障碍,为家族的光复事业做出了不可忽视的贡献……当然,官员们还不敢说帝林就是他们打败的,不过,这并不是因为他们还有羞耻,只是他们还不敢与紫川秀抢功。
白川注意到,在众多的头面人物对自己围说个不停的 时候,本该冲在最前面的人却躲在了后面。帝都城内位阶最高的家族官员哥珊,接见时本该带头的人物,却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撇开一众贵族官员,白川主动走向哥珊:“幕僚长大人,好久不见了,一切安好?”
哥珊淡淡望了白川一眼:“即使以前我也没见过你。”
在场的贵族和官员们吓得脸如纸色。白川是谁?远东王紫川秀的最亲信大将,手掌兵权,对紫川宁殿下有过救驾之功,当今炙手可热的新贵。而哥珊虽说曾任幕僚长,但她的靠山罗明海和紫川参星已经死了,她本人也被叛军拘禁俘虏,据说还有传言曾投降过叛军……这样的过气人物,居然敢对白川这样说话?不用等紫川秀过来。只要白川一发火,彪悍的远东兵就当场把哥珊剁了!
白川倒没发火。其实早从紫川秀那里,她就知道哥珊是这个水火不入的性子。她尴尬的笑笑道:“是下官鲁莽了,还没做自我介绍。下官是远东军的……”
“我知道你是谁,白川阁下,我一直在等你过来。大家都很忙。你有空的话,我们就来坐下交接。这里有帝都城内国库的钥匙和账本,内政部全国户籍人口的资料仓库、财政部各省郡财政收入状况的资料、治部少汇总帝都治安情况的资料和报告,还有总长府、军务处、统领处和元老会等各处要害机关的印章、机密文件和资料。”
“白川阁下,这些东西。我已经列好了详细的清单,帝都治部少看守各处要害部门。你的人只要按着清单地址过去接管就好了,帝都治部少已接到命令,只要有白川阁下您的手令他们就立即交接。”
看到递到面前的厚厚一迭清单,白川犹豫一下,才吩咐属下接了过去。她笑着说:“幕僚长大人,没想到能在这见到您。紫川宁殿下十分关切您的安危,见到您没事。殿下一定很高兴。”
哥珊撇撇嘴:“我被叛军抓了一年,现在却安然无恙,想来你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见到一个叛徒,难道殿下会很高兴?”
白川:“……”
众人:“……”
白川还是第一次见到哥珊这样的人物,直言不讳虽说是一种优秀的品质,但像哥珊这样每次都把大家搞到下不了台,这未免也走向了极端。自己上司紫川秀曾经形容她是变态的老处女,经历过一年囚禁生涯后。她破罐破摔,把这种不近人情的风格发挥得淋漓尽致。
“幕僚长大人,对您的处置,那是宁殿下或者秀川统领才能做出。下官此来只是为总长殿下做先导,并没有接到关于您的任何命令。所以,在新命令抵达之前。总长大人您依然是家族的幕僚长,在此期间,还望对下官多多指教。”
哥珊“哼”了一声,但却没再开口说话了。白川也怕她再说出什么难听的话,连忙问:“幕僚长大人,下官有事想请教。”
“嗯?”
白川将哥珊拉到一边,低声问:“请问,帝林的家眷。现在在哪里?他们是否在您的控制下?|”
哥珊望着白川,猜想对方的用意。是想对帝林抄家灭门了吗?不对。若是这样,这是光明正大的事,不比这么躲躲闪闪的,那么……紫川秀跟帝林的关系很好,白川肯定是奉她主子的命令来保护帝林的家人。紫川秀,还真是肆无忌惮啊,竟敢包庇叛逆——不过,现在还有什么事情是这个远东军阀不敢做的?
“我很忙,这种鸡皮蒜皮的无聊事,我哪有空管!”哥珊面无表情的说,提高了声量:“杨波!”“是!”一个高级警官隐身而来:“白川大人,幕僚长大人,请问有何吩咐?”
“杨波是帝都治部少的临时长官——你待白川阁下去帝林的官邸看看,看看那里还有什么人,然后,你就听她的命令行事。”
“是!”
在治部少警官的带领下,白川带着一对远东骑兵抵达帝林府邸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是一副混乱的局面。
府邸的大门紧闭着,门口有着烟熏火燎、被攻打过的痕迹,在门口和附近的街上躺着十几具实体,已经开始发臭了,大群大群的苍蝇嗡嗡嗡的飞舞着。大群手持铁棒和砍刀的暴徒远远的聚在府邸外面,不干不净的叫骂着:“出来受死吧!交出里面的钱财和女人,让你们死个痛快点!”
“臭婊子,老子干死你们!”
有人突然冲出来,把燃烧的火把投进官邸的围墙里,然后飞快转身躲回街区的死角里面。而被围困的官邸墙头偶尔也会射出几根飞箭,吧那些躲闪不及的地痞射伤、射死,被射伤的暴徒在那嗷嗷惨叫着,哭得哭爹喊娘的,但更多的暴徒却在那边跃跃欲试的,随时准备发起再次进攻。
望着眼前的混乱景象,白川微蹙秀眉。她望向身边的治部少警官:“杨波阁下……”
“大人,卑职不敢当阁下的称呼。您叫我杨波就是了。”
“那就好,杨波。我记得,你们刚刚说过帝都城的秩序是已经受控制了,那些暴徒和流氓已被?压镇?了——那这是怎么回事?”
“这个……”杨波额上冷汗直冒,不知如何作答。其实事情倒也简单,因为帝都治部少实在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来面对帝林的家人。恭而敬之,俯首听令——那肯定是不行。紫川宁殿下已经复国,这个时候大家都恨不得立即跟叛贼划清界限,谁敢接近帝林的家人,把不是找死吗?
那,把他们抓起来?且不说帝林府邸里护卫的卫队精悍勇猛,治部少警察是不是他们对手,而且,虽说紫川秀在巴特利大胜。但谁也不知道先到达帝都的军队会是紫川秀的讨逆军还是败退回来的帝林残部。若是帝林先回来了。那大家敢动这个魔王的家人,也是找死。所以帝都治部少干脆对这个街区不闻不理——让他们闹去吧,管他们去死!
但是,这些理由,现在却是没办法对白川说出口的。杨波无奈之下,只好低头认罪:“大人,帝都太大,治部少的兵力不足,有些地方为什么实在也顾及不上,只能保护一些重点街区和部门——总之,卑职无能,请大人责罚!”
“哦,这样啊。”白川说,倒也没出声责备。其实,帝都治部少的苦衷她也是能猜出一些的。不想招惹麻烦上身,避而远之,那是?府政?机构的一贯作风了,现在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驱逐他们。十分钟后,还敢在这条街逗留的人,一律格杀。”
“遵命!”
远东骑兵拨起马刀呼啸而至。随着铺天盖地的蹄声响起,街上的地痞才觉察大事不好。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大群远东骑兵已直直冲来,用马刀和皮鞭将他们又打又砍,打得头破血流、鲜血淋漓。有些精明的地痞连忙高叫:“我们拥戴家族!我们在帮家族打叛逆啊!”二他们得到的答复只有凶狠的皮鞭、马刀和一声严厉的呵斥:“滚!”
不到十分钟,整个大街已经空荡荡的无一人了,只剩下满地的尸首和废弃残骸。
在大群远东骑兵的簇拥下,白川来到门前。对着森严的门口,她扬声道:“我是远东军的白川红衣旗本。检察长帝林已在巴特利战败,他下令所有监察厅军队投降我军。秉承羽安东统领和帝林大人的旨意,我命令你们立即开门!”
沉寂了两分钟后,大门敞开了。远东兵汹涌而进,将官邸内的各处要害控制。知道大势已去,府内的宪兵没有抵抗,他们安静的聚集在院子里,整齐的排成队列,等候缴械投降。
进门时,白川叮嘱带队的军官:“见到林秀佳阁下和帝公子时候,你们一定要恭敬礼貌,绝不可无礼。”
军官嘴上答应,心里却是不以为然。大叛逆的老婆小孩,有什么好客气的?
见到他的表情白川加重看语气:“将来,大人肯定要节间他们的,见面时还得冲她叫嫂子。那时,林秀佳若告你们一状,连我都要跟着倒霉,你们几个什么下场那就可想而知了!”
军官们听得心惊胆战,这才敬服。在搜查府邸时,他们当真是文质彬彬,对斟茶倒水的丫鬟都用敬语,小心翼翼得像是做客一般,弄得对方也是惴惴不安:“从来没见过这么抄家的。他们不是在打什么主意吧?”
但是,搜查的结果却让白川很失望:“大人,都看过了。并不见林夫人和公子。”
“啊?”白川大惊。紫川秀让她担任先遣来帝都,首要任务就是保护林秀佳和帝迪。现在竟然不见这两个人,那怎么跟紫川秀交代?
情急之下,她亲自出马详细询问帝林的护卫,一再保证解释:此行前来并无恶意,只是奉秀川大人命令来保护林秀佳女士和帝迪公子,希望他们能合作。
护卫们很相信白川的诚意,也很合作。但最关键的问题上,他们确实不知情。他们说,大概半年前林秀佳和帝迪就搬出去了,他们也不知道他们住哪里。
十几个护卫的答复都是一模一样,白川总算灰了心,她的心里直发慌:不见了林秀佳,这下,自己怎么跟大人交代啊?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五章 - 重返帝都
在白川进帝都的六天以后,紫川秀率领的远东本部军队也抵达了帝都,总长紫川宁随行。自然,一番热闹的欢迎仪式是免不掉的。万众欢呼,万人空巷,欢迎家族总长重返首都。
坐在马车里,看到车窗外那一张张热烈的欢呼笑脸,那喧天的军乐鼓鸣,再想起当初被逼得仓惶出逃的狼狈,紫川宁激动得泪流满面。
“叔叔,我回来了。帝都,依然是姓紫川的!”
虽然身边正在上演公主复国记的高湘剧情,但紫川秀显得有点无动亍衷。他并没有和紫川宁坐同一辆马车。虽然后者极力地邀请他一同享受备受万众瞩目的荣誉,但紫川秀对于在马车上朝着满街狂热拥戴者挥手这样的事实在是敬谢不敏——这种场合他经历得不比紫川宁少,但若有可能,他还是更愿意坐在安静的地方喝茶。
车队直奔总长府。白川坐在紫川秀的对面汇报:“帝都已在我军控制之下。统领处、军务处、监察厅、总长府等机要部门的资料我们已经到手了。行政处、财政处、后勤部等各处也受我们控制了,需要派遣我们的后勤行政人员去接手。
“另外,我们对国库、内库还有军务处、监察厅的战备储仓都进行了盘点和清查,但情况并不理想。国库内现存的黄金数量仅有半吨,白银数量有十二吨。根据仓储人员交代,自从帝林叛乱以来,叛军连续从国库内抽出了一百多吨的金银出去,现在就剩这么点了。”
紫川秀笑笑:“我不是行家,不过平常也听明羽说过。发行货币需要贵重金属来作为担保。但我们现在的库存……估计只能发行草纸了。”
“那么,大人,这块……”
“交给明羽负责。他在远东弄得还顺利,让他在紫川家这边也试试。没经验的话,让他找哥珊商量下。请教下以前人家都是怎么干的。如果搞不定,让他来找我。”
“是。还有,帝都这边不少人跟叛军有过纠葛,里面有元老、贵族、富商,甚至还有官员。其中官员级别最高地是哥珊,还有中央军的一些高级将领,元老里面则以萧平议长为首,还有那几个高级贵族——请示大人。这些人该如何处置?”
“哥珊,留给阿宁决定吧,她这个总长。我们得尊重。若阿宁也肯放过她,那自然最好。若阿宁要杀她,你暗地里把她救出来。治国跟打仗不同,我们很缺哥珊这样的人才;萧平是倾向我们的人,林长官已经跟我报告过了,这个人要保。至于元老会的其他贵族,你看着办就好。挑些跟马家有联系地,还有些以前跟我们过不去的,一次性处理掉,也好为我们补充点军费。至于紫川家的那几个旁系公爵……”
紫川秀顿了一下,摇头道:“看他们自己表现了。若他们老老实实,那倒还可以留他们一条性命。若他们不安份。敢跳出来跟宁殿下嗦什么继承权的话……那你就动手好了。”
“是。下官明白了。”
三言两语间,紫川秀就拍板定下了国家的经济命脉。给了白川生杀予夺的授权,白川也丝毫不以为异。世人往往认为,高层人士决策起来是非常慎重的,要经过深思熟虑的考虑,再有严格程序审核,那实在是一种误解。对待公务一本正经如临大敌地,那只是低级公务员。真正的实权上位者,淡淡的只言片语,便可定人生死,便可定家国兴衰,以紫川秀今日地地位,这种举重若轻的淡定正是理所应该。
“大人,还有一件事要汇报的:林秀佳和帝迪失踪了。下官没能找到他们。”
“嗯?”听到这个并不关系国家大事地话题时,紫川秀却动容了:“怎么回事?”
当知道林秀佳在半年前就离开时,紫川秀舒展开了眉头:“这样的话,那就不用担心了。大哥深谋远虑,很可能已经给嫂子和帝迪安排好了去处。”
“大人,下官猜测,是否监察长大人已经把他们接到了身边?”
紫川秀摇头:“大哥正准备流亡海外,颠簸流离,风险莫测,怎能带上女人和孩子呢?即使要接,那也是安定下来以后的事了。现在,我想他一定是把他们隐名埋姓的藏了起来吧。以监察厅地手段,给他们安排个假身份,那真是太容易了。”
他隐隐猜出帝林的打算。这位心思缜密的大哥不但在战场上指挥完美,对待自己的家人同样煞费苦心。看来,他是打算让林秀佳和帝迪像普通人一样平静的生活下去了。而对紫川秀的嘱托,那是最后关头的保命符,不到万不得已,林秀佳和帝迪是不会来向自己求助地。
“白川,通知远东军情局那边,继续探访林秀佳和帝迪地下落。注意,此事要做得隐秘点,不要惊动了外界。有什么消息,直接通知我。”
“是,下官这就着手。”
“他们想如普通人一般生活下去,我能理解,可以不干扰他们,但他们的境况和去向,我必须心里有数,否则,若出了什么意外,我如何向大哥交代?这件事,称亲自负责。在帝林地亲卫里面,应该有人知道线索,称可以去问他们。对了,要让他们明白,我们找林秀佳并无恶意,否则我估计他们死也不肯说。
“保护好大哥的府邸,别让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进去捣乱。没有我的允许,天皇老子也不准进去。府邸里原来的卫兵和佣人们留用,让他们照顾好府邸,但不准乱动我大哥和嫂子的东西,不然砍他们脑袋。
“找一张林秀佳的画像或者照片出来。在我的卫队那里留一张。告诉他们,若有长得跟画像上相似地人来找我,无论白天还是黑夜,无论我是睡觉还是开会,都要立即通知我。如果我离开了。那就通知称,称必须第一时间保护好他们,通知我回来。
“还有,帝都治部少那边要安排可靠的人手接管。让警察们在平常巡查中注意,有没有带着小孩的少妇独自居住,平常深居简出,不出去工作,手头却阔绰——收集这方面的人口资料。通知远东军情局去核实。注意,不要吓着人家了。
“如果万一,嫂子和帝迪落到了家族势力的手上。称要马上采取有力措施。将他们解救。在这件事上,我授权称可以立即动武。”
“如果对方是宁殿下地总长府……”
“那是最危险的情况,更要立即动武抢人!记住。其他事都好谈,在这个问题上,我们不做任何妥协,林秀佳和帝迪受我保护。宁殿下也好,明辉也好,谁有意见,让他们找我谈。”
紫川秀说着,白川在笔记本上飞快的记录着,直到马车抵达目的地停下,紫川秀才意犹未尽的住了口:“暂时就这么多了。我想到再跟称说。”
看着记得密密麻麻的笔记本。白川暗暗诧异。先前讨论那些国家大事,紫川秀只是淡淡三两句话、定下个大概方针就了事了。唯独在对待帝林家人的问题上,他却这么嗦嗦的叮嘱了半天,连一些最细节地地方都顾及到了,这份郑重和细致让白川暗暗心惊。
在这个时候,庇护叛贼的妻儿,这是冒着身败名裂危险的,哪怕是执掌兵权地紫川秀也不能无视整个世界的舆论。很显然,在他心目中,完成帝林的拜托,护卫好嫂子和侄子,这是世上最重要地任务,哪怕是军国大事都比不上这件事重要。
“大人”,白川犹豫了下,叫住了快要下马车的紫川秀:“我觉得,帝林阁下非常幸运,他有您这样的朋友。”
紫川秀一愣。随后,他脸上慢慢的露出了笑容,那种苦涩而沧桑地笑容。
“白川,幸运的人是我,我有世上最好的两位大哥。我常常在想,如果赢的人是大哥的话,他做得一定比我好。所以,我不能输给了他。”
总长府的部份建筑毁于内战的叛乱,如流星般短命地帝林政权也没有花费力气将它重建,只是很马虎地将外围的断墙残壁修缮了。好在总央肃很大,约有一半地建筑还是完好的,紫川宁还不至于落得个无家可归的下场。
紫川宁回到总长府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祭拜她的叔叔紫川参星,告慰先辈的灵魂于泉下。紫川秀本是要直接回远东军驻帝都办事处休息的,但紫川宁拉住了他:“阿秀哥,陪我一起去给叔叔上柱香吧。”
紫川秀犹豫了下,说:“好吧。”
紫川家的圣灵殿,历代家国英雄安息的殿堂。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的松柏为背景的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正面牌匾上书:“浩气长存,万古流芳”。历经沧桑的凝重感萦绕在古老的殿堂里,有如实质的肃穆气氛让人肃然起敬。
在踏入殿堂门口之前,紫川秀整理了下身上的衣衫。虽然对紫川参星缺乏敬意,但他却不能对这三百年来最杰出的英雅豪杰们失敬。
紫川秀陪着紫川宁一同给紫川参星上香,上香时,紫川秀听到紫川宁嘴里在小声的喃喃祷告着什么,他也没注意听,料来应该是告诉参星老头帝林已经被打败大仇得报叔叔你就安心的去吧之类的话。紫川宁给参星的灵位磕了三个响头,然后,她紧张又带着点担心的望着紫川秀。
这时候,情况逼着没办法,紫川秀只好跟着跪下磕了个头,肚子里暗暗臭骂个不停。
紫川宁一下放松了下来,脸上露出了笑容:“阿秀哥,刚刚我还担心……谢谢你。能为叔叔复仇,这事多亏了你。”
紫川秀淡淡说:“远星大人对我恩重如山,我欠缺家族良多。这是该做的。“言下之意是自己只是对这个冠以“紫川”姓氏的家族怀有敬意,并非对紫川参星有任何好感。
紫川宁叹口气,领着紫川秀从那一排排的灵位前走过,娓娓道来他们生前的事迹与功业。紫川云、紫川星、雅里梅、紫川远星、云山河、哥应星……那些故事里,有精忠报国。有杀身成仁,有舍生取义,有伏尸百万,无数慷慨激昂地故事,多少曲折动人的传岢,百年后,都浓缩成了冷冰冰的一席灵位。
在历代先贤面前,紫川秀觉察了自己的渺小:皇侯霸业又如何。功勋盖世又如何?论起功业,在这里长眠着的英灵,有哪个生前比自己逊色?比起这些开创了千秋事业地始祖。想到自己统兵十万入帝都的意气风发,那种小人得志的张扬,他不觉脸颊发热。暗暗羞愧。
在斯特林灵前,两人都停住了脚步。怀着不同的心思,他们都对那位逝去的故友深深的鞠躬。紫川宁叹口气:“斯特林大哥……我们紫川家亏欠他实在太多。遗憾的是,他和李清姐姐竟然连个小孩都没有。我们想回报都无处着手。阿秀哥哥,我的意思是,追封斯特林为公爵,溢号忠勇,你觉得如何?”
“忠勇地隘号很好,只是可惜与方劲阁下的隘号重复了。下载美少女手打还是隘号忠义吧。二哥一生为国尽忠,对友义气。这个隘号对他很合适。
二哥没留下后代。这实在是个遗憾。我看,让李清代领公爵夫人的称号吧。让她在二哥地亲戚里面领养个品性优良的小孩,也好把斯特林的姓氏延续下去。还有,这个爵位不能是空头地,得有实际封地的。”
“这是自然。我已计划,在东南找个富郡作为斯特林公爵家族的封地,等安顿下来就着手。你看封在巴特利行省如何?”
“还是奥斯吧。奥斯行省是斯特林战斗过的地方,那里地民众对斯特林比较有感情。而且奥斯的经济状况也不错。李清这一代,有我们照拂,肯定是不会有问题的。但要顾及到后代,封在奥斯,斯特林的后代也不至于经济拮据。”
“还是阿秀哥你想得周详。”
两人讨论着,心里却明白,再重的封赏,也无法挽回斯特林的性命。紫川秀更是明白,这样厚重的封赏,绝非斯特林想要地,那位逝去地友人,他更期待的是平淡、安宁和幸福地生活,而不是显赫荣华。
但是,他想要的,自已无能为力。即使如今自己已经掌控天下,唯一能给的,也只能让斯特林身后风光,极尽哀荣。
走过了斯特林的灵位,望着那一排排肃穆的白玉碑,紫川宁认真的说:“阿秀哥,自从始祖紫川云殿下开创家族以来,九代人披荆斩棘,历经艰难,始有今日家族的辉煌。我是家族的九代总长,说来惭愧,虽然无能怯弱,但我绝不能成为家族的最后一任总长。九代人的牺牲和汗水,社稷的存续,不能亡于我手。”
紫川秀默默点头,心中却在奇怪紫川宁为何要对自己说出这些话。他礼貌的赞同道:“殿下天颖聪慧,必能继承先人的事业,更加发扬光大。”
紫川宁凝视着紫川秀好一阵,眼神里有某种坚定的东西,紫川秀心里隐隐发虚。然后,她苦笑着,摇摇头,却是什么也没说。
在走出圣灵殿时,紫川宁顿了下脚步:“阿秀哥哥,以后这里……”她回身指着那偌大的殿堂,还有那壁立如林的汉白玉灵位:“……就拜托你了。代我好好保护它。”
紫川秀站住了脚步,望着紫川宁:“阿宁?称说什么?”
“没什么。”紫川家的现任总长微笑着转身告辞:“阿秀哥,我累了,先休息了——对了,总长登基仪式推迟到一周后,到时你记得来。”
接下来几天里,紫川秀忙得不可开交。帝林的叛乱给国家造成了巨大的破坏和损失,要在废墟里重建国家,事务之繁重烦琐是事先根本无法想像的。尤其是担当总统领的紫川秀。每天早上五点多就得起床,忙活到晚上十二点多,回头一看,要批阅地文件堆得比早上更高了…他处理的速度甚至比不上文件增加得快。
潮水般的事务涌来,紫川秀每天光是批阅文件就弄得眼花缭乱。头晕脑胀。担当总统领,是紫川宁和李清许诺给紫川秀作为复国的报酬,现在,紫川秀愤怒得咬牙切齿:“这么痛苦的事居然当成报酮给我?李清那婆娘也太阴险了,非要我做这个总统领地话…我宁愿把帝林叫回来,那总行了吧!“除了批阅文件处理事务之外,总统领还有一项相当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接见来客。因为紫川宁的登基仪式在即。所以家族各地旗本级以上官员都要召回帝都,准备参加紫川宁殿下就任总长的登基仪式。而就如当年紫川秀旗本从远东归来当天就要向统领处报到一般,各地的官员和将领也也必须到紫川秀处来报到。而接见他们是当任总统领紫川秀阁下应尽的义务。否则,家族总统领连属下的大部份高级官员都没见过,那就未免太说不过去了。
两三天时间里。紫川秀接见了九百多名官员和军官,接受他们的恭贺和礼物。开始时候,紫川秀还想表演总统领大人地温暖和关怀,对地方官员和将领们聊天嘘寒问暖一番。或者能慧眼识人,在这些地方官员中发觉一两个值得栽培的可用之才,但接见的人每天如车水马龙般涌来,无数地面目如湘水般在面前出现,消失,出现,消……最后。在紫川秀眼里。这些人好像面目长得都差不多,说的也是差不多的奉承话。姓名差不多,官衔也是差不多,不是旗本就是红衣旗本,不是红衣旗本就是副统领。
几天后,紫川秀已经麻木了,不论谁来,他张口就是:“家族正是用人之际,奋发图强正当其时,阁下好好努力,前途无量……”
“大人,我是白川!”
“我是明羽!”
“哦,白川和明羽是吧?我记得你们,我记得你们……你们不就是那个什么行省地什么地方的什么官吧?旗本还是红衣旗本了?哦,我记得你们……真的很面熟啊!好好加油吧,家族对你们期待很大啊!”
两位亲信属下啼笑皆非,把紫川秀抓了扔回卧室去,叮嘱卫队队长萧林:“这两天别再让大人接见人了。让他好好睡一觉吧。再这样下去,他会连自己都忘记是谁了!”
来见的人虽多,但还是有些人是紫川秀得特别对待地,譬如西北统领明辉。
在紫川宁登基前几天,明辉也跟着来了帝都。论起本心,明辉是不愿意回来的。虽然说总长重返帝都,但无论是京畿的卫戍部队,还是帝都城内的治部少、城防等武装,统统是由紫川秀的远东军掌控的,而守卫紫川宁总长府的禁卫军则干脆就是半兽人兵充当地。谁都知道,帝都现在是紫川秀说了算。
但是好在紫川秀秉性温和,信誉良好,不像帝林那么好杀残酷。更重要地是,这次与帝林篡位时不同,紫川家的正宗总长即位典礼,所有镇守官员都要出席典礼,作为西北边防军统领地重臣更是没有缺席的理由“”当然,明辉若是硬赖着不来,那谁也拿他没办法。不过这样的话,明辉就等于拿着个喇叭对全国宣布:“我对家族有异心,准备造反独立了!”
来到帝都的当天,明辉就求见了紫川宁总长。从总长府出来以后,他的神情有点迷惘,脸色很不好,他对自己的车夫说:“去统领处。”
作为家族统领,明辉是享有很多特权的。譬如说,求见紫川秀时,明辉只是亮出了身份,立即就有人进去通报。在等待着接见的官员们羡慕的目光里,他大摇大摆的进去了。
见到紫川秀时,明辉的态度很客气——当然,作为一名家族统领,对总统领态度客气也是应该的。但客气到明辉这般地步,那也未免古怪了些。他一口一个“大人 ”、“下官”。紫川秀请坐时,他居然不肯坐下,连声推辞:“大人面前,哪有下官的座位。”直到紫川秀把他按在椅子上才肯罢休。
紫川秀暗暗奇怪,虽说总统领是比一般统领高上一级。但其实统领处成员都是直接对总长负责的,总统领也就是个带头人地身份罢了,大家并不是上下级关系。而且,论起进统领处的时间,明辉还比紫川秀早上很多,从资历来说,他完全不必这么客气的。
“明辉阁下,这么一晃。好多年过去了。”紫川秀感叹道:“上次打魔族时候,你和流风霜公主过来,那次本想好好聚聚的。但是军务急,大伙都忙。这次过来,你就多呆几天吧。晚上咱们好好喝上几杯。唉,我还记得,当年我第一次进统领处时候,那时多热闹。但现在。这里就只剩我们孤零零的两个人了。”
想起离去地同事,明辉脸色也黯然。他说:“是啊,好多人都不在了。”
二人望着那空荡荡的房间,那些摆设得整整齐齐的椅子,还有曾在那些座位上坐的人。罗明海,斯特林,帝林。皮古。方劲,哥珊……那些人。或敌或友,但当年都是显赫一方的豪杰。如今,时光的大浪无情的将他们冲刷,最终慢慢的褪色、消失。
明辉诚恳地说:“大人,这次过来,下官首先要负荆请罪。这次叛军谋逆,总长蒙难,西北军毫无作为,实在该死。说来惭愧,我们不敢单独出兵讨逆,只想着等远东出兵后再会同作战;但不料大人神武,远东兵马如神兵天降,一个月就将叛军击败了,等我们出动时,已是迟了一步。比起大人,比起远东军的弟兄们,下官和同僚们实在惭愧。”
紫川秀洒然一笑。他心里也有数,明辉说得半真半假,他迟迟不出动,未免不是存了希望,盼着远东军与帝林杀个你死我活后元气大伤,然后他再出来收拾残局,但帝林与紫川秀出人意料的以单挑决胜,帝林战败逃亡,远东军收编了叛军后,反倒是更加强大,明辉想动手已是晚了一步,他也只能徒呼奈何了。
不过——紫川秀笑笑,这个滑头家伙总算比以前有了些长进,不敢再胡吹与百万叛军血战连城地故事,也算是有些诚意了。
“阁下,西北军虽然没有直接参战,但你们整装待发,威胁叛军后方,牵制叛军兵力,同时也震慑了林家和流风家对我们的不轨野心,让他们不敢趁火打劫,功劳也是很大。请罪什么的,这些话以后就不用说了。国事正艰,以后我们还需通力合作,共度难关啊!”
明辉松了口气。他最担心地就是紫川秀揪住这件事不放了。此事可大可小,坐视总长危难而不加救援,若要撤职查办也不是不能的。
这次拜访只是礼节性的,说完了正题,二人聊了一阵天,明辉便告辞离去了。紫川秀送他到候见室门口,告辞时,明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了:“总统领大人,觐见总长时,宁殿下跟我提过,说帝都这边需要人主持大局,准备把我调回来任中央军统领……这件事,您知道吗?”
紫川秀心头一惊,脸上却丝毫不露:“中央军统领是家族诸统领之首,捍卫京畿,护卫总长,掌握军务处,明兄,殿下这样安排,也是因为对你信任有加啊!我们只是担忧,没有明兄你坐镇西北,实在让人放心不下。”
明辉也没觉察紫川秀是在套自己的话,自顾说:“宁殿下地意思,是安排林冰大人去西北就任边防军统领。她也是家族的老将了,历经三代总长的老臣子,有能力,资历也够,倒也令人放心。自然了,对家族的安排,下官一定服从。”
送走了明辉,紫川秀陷入了沉思。紫川宁突然出手调整西北统领的人选,事先完全没有和自己商量过,这是个不妙的信号。紫川家的总长,再怎么无能也不会沦为自己掌上地傀儡。
但紫川秀却完全想不出,紫川宁这样调整地目的何在?除了远东部队以外,西北边防军是目前家族建制最完整、战力最强地部队,让出身远东的林冰去担任西北边防军统领。这不就等于扩充了远东的势力范围了吗?
紫川宁到底想干什么?
“想不通!”紫川秀苦恼的摇摇头。
七八七年的二月五日,黄道吉日。
帝都,早上八点,中央大街,穿着光鲜地禁卫军士兵封锁了整个街口。只有手持邀请函的要人才能通过封锁进入。在家族议事大厅的门口,一排又一排身着银白色制服的礼兵手持利剑,如钉子般站得笔直。在他们身后,装饰了五彩缤纷各种鲜花的殿堂拱门,近千名紫川家的达官贵族和来自流风、林氏等友邦的外交使官从此鱼贯而入,他们身着华丽的礼服、军服,佩戴着各种闪烁地星状勋章、奖章和绸带,彬彬有礼。光彩夺目。
大厅内同样布置得堂皇华丽。巨大的枝形吊灯悬挂在高高的殿顶,五千多盏遍布各处地彩灯和特制的彩色蜡烛将整个大殿照耀得金碧辉煌,红色的珊瑚绒地毯从门口一直铺到了高台前。悬挂在主席台背后地紫川云的大画像居高临下的俯视着,目光里带着无限的威严。
在这个殿堂里荃萃了紫川家地头面人物,达官贵族们在安排好的座位上就坐。温文尔雅地轻声的议论着,当然,议论得最多的还是紫川家这次神奇平叛过程。一个大陆强国,毫无预兆的忽然到达了灭亡边缘。又能在转瞬之间复兴,更为强大。那些观礼的外交官们都在感叹,天意之奥妙实在不可揣测。
仪式在早上九点正式开始,但八点半左右,所有的观礼人都到了现场。当紫川秀领着一众远东将官抵达前排就坐时,会场所有人地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这个年仅二十七岁地青年将军,可能已是大陆最有权势的强者了。
不少观礼地宾客还是第一次见到紫川秀。他们惊叹于这位统治者挺拔的姿态。飘逸的银发,英俊的相貌。更多的人则议论他不败的战绩,从远东蛮荒崛起的传奇经历。无论是敌是友,大家都在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气质,这样的风采,果然是当今的卓越人物。
九点正,一身戎装的紫川宁出现在门口。她并没有过多奢靡的打扮,只是简单的一身深蓝色将领制服,外披金色的斗蓬,斗篷上纹有显目的飞鹰的标志。看到她进来,全场起立,鞠躬,以示对这位紫川家总长的敬意。
紫川宁神色庄严,目不斜视的走过鲜红的珊瑚绒地毯,仪态轻盈而优美,气度沉稳森严。在经过紫川秀时,她顿了下步子,对紫川秀微微点头,紫川秀微笑着回给了对方一个鼓励的眼神。
在天佑吾邦的雄壮的军乐声中,家族的未来总长走上高台。紫川秀心情复杂,在这刻,他想到了很多事,很多人。从童稚的年代起,自己的命运已与眼前的女子紧密萦绕。在自己二十七岁的生命里,充满了热血、牺牲、奋斗、背叛和?情激?,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眼前的女子。在这一刻,他突然感觉无比的轻松,望着着高墙上紫川远星的肖像,他默默的想:“远星大人,当年许下的誓言,我已用生命和鲜血实践。从这一刻起,对于紫川家,我再无亏欠。”
因为上任总长紫川参星已死,按照惯例来说,是由元老会来主持新总长加冕仪式。元老会议长萧平稳健的走上高台,先向紫川宁一个鞠躬,后者半鞠躬回礼。
“殿下,按照家族宗法,微臣谨代先总长为您授礼。”
“有劳爵爷了。”
“不敢当。”
萧平说完,打开了手中厚厚的书,沉声道:“殿下,云殿下及列祖列宗在上,根据神圣约定的授权,受当代元老会全体成员的委托,微臣以元老会首席兼议长的身份,为紫川家第九代总长紫川宁小姐授礼。殿下,下面的字句请跟着我读:我,紫川宁……”,
“我,紫川宁……”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今日就任家族第九代总……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挥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统掌家族的军队,捍卫家族的领土和子民,祭拜祖宗的宗庙与社稷。盛衰存亡,决于我手……”,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已奉献于家族……”,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我的血脉,从此将流传于家族之血……”,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永不退缩,永不畏惧,无论何等艰难困阻,我将牢……
“……紫川乃我之名……”
“……紫川乃我之名……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愿列祖列宗庇佑,令我家族荣耀广播天下,兴旺昌盛!”
紫川宁读着誓词,默默的流泪。她想起了那个漆黑的晚上,在叛军的轰隆进攻声中,在那个幽暗的地下室里,在那双严厉而慈爱的眼睛注视下,自己已读过同样的誓词。
叔叔,你若能活着看到这一刻,看到我亲手拿起权杖、握起国玺,那该多好啊!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六章 - 帝国新生(上)
朗诵完誓词,紫川秀、明辉、林冰等重臣作为政府和军方的代表上前为总长献上国玺和权杖,单膝下跪宣誓效忠。然后,萧平高声宣布,紫川宁受命于天,已经正式就任九代总长。全场掌声雷动,仪式到此告一段落,不少宾客已经起身,准备去参加仪式后的国宴了。
“请等一下。”一个清脆的女声回荡在大厅的上空:“我有点话,想和大家说。”
说话的人,竟是刚刚就任的家族总长紫川宁。在仪式里可没有这一道程序的安排,宾客们都愣住了。好在萧平议长机灵,立即打圆场:“诸位,请肃静,回原位,恭听殿下圣刮。”
紫川宁对萧平点头,转头面向众人:“诸位来宾,紫川家的官员和贵族们,感谢诸位的赏光来到此地,见证我就任家族总长”,她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也拜托诸位,见证我今天卸任家族总长的职位。”
“喔全场宾客侧吸一口冷气,人们瞪大了眼睛,盯着紫川家的新任总长,嗡嗡的议论声响起:“刚才殿下说什么?”
“她说她卸任!”
“我没听错吧?殿下说她不做总长了!”
“肃静!肃静!”萧平议长干咳几声,脸色沉重。他是预先被打过招呼的人,并不显得如何惊奇,只是神色颇为严肃。
他低声对紫川宁说:“殿下,再慎重考虑一下吧?”
紫川秀摇头,语气却是十分坚定:“诿谢爵爷,但我是经过认真考虑的。诸位,经过慎重考虑。我认为自己才德浅薄,对于担当紫川家总长如此重要的职务,实在是力有不及。身为弱质女子,我并不具备领导国家的力量,也无法凝聚起民众。难以担当一个合格的领袖。
“为了社稷地延续,为了家族的强大,为了亿万臣民的福祉,家族需要一个更坚定、更有力量的总长。现在,家族可以找到这样一个人!
“他赤诚爱国,坚韧不拔,具备为国奉献的高尚情怀,更数次拯救家族于存亡危难之际。帝都城下败流风西山。流血夜里擒杨明华叛党,收服远东叛军,为家族重夺远东江山。巴丹城下大败魔神皇,征服魔族王国于万里之外,更不提此次平定帝林叛乱地伟功了。纵观史册。对国家建功之伟,未有甚于此者,如此彪炳功勋,足可光耀日月。
“天下无主。有德者得之,有力者得之,秀川阁下德、力兼备,正是应天命者。就在今日,我自愿禅让总长职位给秀川统领阁下,请诸位见证。”
在座的高层人士哪个不是心思灵敏之辈,紫川宁说到一半时候。大家已经猜出了她的意思。无数目光都集中到了前排的紫川秀身上。人们虽然震惊,但却是谁也不敢出声。大家都是聪明人。总长继承问题生死攸关,随便说话站错立场,那可是非同小可,不但自己要倒霉,甚至还要牵连家族祸害亲人。所以,上千人聚集的大厅里,竟是静得如深山野林,寂静无声。远东统领在椅子上坐得笔直,眉头紧皱,双手平膝,气度沉稳。
等紫川宁说完,他起身朗声道:“总长殿下对微臣如此看重,实在令微臣感激涕零,粉身难保。但唯有紫川血脉者能任总长,此乃铁律。至尊之位,实非人臣所能觊觎,微臣也万万没有此种非份之念。殿下您是先总长的唯一血脉继承,就任总长,此乃众望所归,万民所盼。微臣及同僚们亦会感念家族厚恩,尽心竭力的辅助,以令殿下能成一代圣明君主。殿下刚刚所提的玩笑话,就莫要再说了。”
紫川秀态度不明,谁都不敢发话。现在既然他出声推辞了,大家也就敢跟着说话了。当然,这种附和也是小心翼翼地,西北统领明辉出声说:“殿下有意要禅让,不计名利权势,此种宽广胸怀实在令人钦佩。当然,我的意见是,秀川总统领阁下也是非常优秀的人,若他当总长,那我也绝对支持。但此事关系重大,马上决定是不是过于仓促了?最好让元老会和统领处地诸位大人仔细商议,然后再做决定如何?”
“该死的滑头蛋!”众人在心里痛骂一声。明辉这个拖延还是在袒护紫川宁,但他明着也没有得罪紫川秀,两面逢源到这种地步,明辉的油滑真到了至高境界。
虽然心中痛骂,但大伙还是得附和他:“明辉阁下言之有理,大家仔细商议再说,莫要急切。”大家虽然想拖延,但紫川宁却不肯。她摇头道:“不必再加商议了。我意已决,辞去总长之位。秀川殿下,剩下地事,就拜托您了。”
她走下台来,将权杖和国玺递给紫川秀,后者却不肯收,沉声说:“殿下,微臣万万不敢收下。”但紫川宁却固执而坚决的要递给他,将东西递到了他面前,低声说:“阿秀哥,我并不是一时心血来潮。当初出兵时,我就曾对您说过,紫川家必有回报。那时,我已发誓,您能击败帝林为我叔叔报仇,我便将总长之位交托于您。阿秀哥,这是你应得的,请你收下。”
有这样的事吗?紫川秀一阵怅然,恍惚中,他依稀记得,在出兵那个清晨,美丽地女孩子在晨光下认真的脸,至于当时她说了什么,自己竟一点印象也没有了。难以想像,那时的她,已经下定了这样的决心啊。
“阿宁,称这样做,将来怎么跟称叔叔交代?又怎么跟家族的先祖交代?称这么任性,将来会后悔的。”
“我就任九代总长,已经完成叔叔的嘱托。然后,我将总长之位传承给你,你也是姓紫川地。那也不算违背家族地规矩。”紫川宁笑笑:“此事我考虑已久,绝不会后悔。因为,我确实也不是做总长的料……我为家族选择了最好地领袖,为国家做出了最好的选择,当然。也是为了我自己……”
她抓过紫川秀的手,将权杖和玉玺硬寨到了他手上:“秀川殿下,在远东那边,我听说他们都称你为带来光明地王。希望您能将光明、和平和仁慈同样带给家族的亿万子民,他们一样是您的子民,请善待他们。家族,就拜托您了。”
深深的望了紫川秀一眼,在上千人的睽睽注视之下。紫川家的卸任总长轻盈的转身,沿着鲜红的地毯慢慢地往外走。就如她走进来一般,她离开得依然是那么从容、优雅、仪态华丽。就像一只洁白的蝴蝶翩翩飞过窗前,动人心弦,令人赞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议事厅门口地拱门花盘拐角后。人们依然久久不能释怀,感叹于那一瞬间少女的勇气和决断,还有那惊人的美丽。
直到大伙将目光转回大厅中,看到那个手捧着国玺和权杖地二十七岁将军那挺拔的身影。文心阁手打还有将军脸上茫然若失的神情。
这时候,人们才意识到,一件惊人的、足以撼动历史地事实已在自己面前发生:统治大陆近三百年的紫川家政权,已在今日正式结束了他们的传承。取而代之的新政权,将是来自远东的强大军阀集团。
虽然当权者依然有着紫川的姓氏,但与以往充斥了陈旧腐朽世家气息的割据旧政权截然不同,新政权地是一个拥有着青春朝气、如旭日东升地铁血军事集团。它的领土从西北边防战线直到极东地区东大荒草原地万里辽阔疆土。从西南的旦雅直到黑海波涛拍岸的北方海岸,疆土之盛。远迈人类世上的任何朝代和王国;而为这个政权效忠的武装部队,更是几乎囊括了大陆的所有强兵:半兽人重步兵,蛇族的弓箭兵,龙人族的斗士,塞内亚的步兵,蒙族的骑兵,哥昂族的战兵,人类的东南兵、帝都军、西北军、秀字营、监察厅宪兵。
好久,紫川秀从沉思中苏醒,他缓缓摇头,快步走出了大厅,远东将官们跟在他身后退场。不知是否错觉,官员和贵族们都觉得,军官们走的时候,下巴昂得比来时要高得多了,在他们身上,涌动着激动的昂扬气势,黑亮的高筒军靴踏着光滑的大理石地板,“砰、砰、砰”有节奏的沉重脚步声回荡在庄严的大厅里。望着他们意气风发的背影,达官贵族们眼甲充满了敬畏:这是一群即将掌控天下的人。
人们交头接耳,无数的窃窃私语汇成一个声音,低沉地共鸣在议事大厅高耸的穹幕下:“新的帝国,已经诞生了!”
众人无不神色凝重:军力强盛,疆土辽阔,确实唯有“帝国”二字,方可形容这个新诞生的强大政权。
“大人,大人!”
紫川秀刚走出大厅,远远的听到有人在叫。他转头望去,见到杜亚风用力的从围观的人群中挤过来,冲紫川秀扬着手上的纸,神色焦急。
“亚风,出什么事了?这么狼狈!”
杜亚风喘着粗气,显然是一路急促跑步过来的:“大人,我们刖刚接到德昆托军情局飞鸽传回的消息:两天前,帝林阁下的军队在西南旦雅省界遭到大群匪帮突然袭击。虽然德昆尽力救援,但匪帮强悍,帝林大人受了重伤,生命垂危。”
“什么!”紫川秀眼前一黑,他抢过信,粗粗一看,咬牙齿的问:“西南地界里,哪里来的大股匪帮,连军队都敢偷袭?德昆是饭桶吗?这么简单的事都做不好!混帐!”
军官们噤若寒蝉,因为紫川秀正在火头上,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大伙谁都不敢劝解。只有白川是了解事情始末的,她脸色凝重:“大人,德昆是下官推荐的。他出了漏子,下官责无旁贷,请大人责罚。”
紫川秀喊道:“责罚责罚。有用吗!如果这样能救回大哥,我早椒 六他住了口,愤怒的将手上的信笺捏成一团,却是气得在原地里直跺脚,浑身哆嗦。
白川却是不屈不挠地说:“大人。请允许我带秀字营火速过去查探一番,看看到底怎么回事!或许还有补救的机会?”
“好!”紫川秀张口说出,然后立即改变了主意:“不行,萧林,备马,我这就出发去旦雅!”
部下们同时嚷起来:“这怎么行?”
“大人,这是要紧时候,宁殿下禅让了。帝都无主,您得坐镇留守啊!”
“大人,让下官代您去吧!”
对众人的劝说恍若不闻。紫川秀一个劲的催卫队长萧林:“快,给我找匹马来!”
恰在这时,一队骑马的禁卫军仪仗队经过。紫川秀眼前一亮,冲过去拉住一个骑兵将他扯下来:“借你地马用用!”
那骑兵被扯倒下马,险些摔了跟头,正要喝骂。忽然发觉对方竟是一名高级军官,连忙把骂声又寨回了肚子里:“请问是哪位大人?借用在下坐骑可要打个条子……”
他话没说完,紫川秀已经飞身一跃上马,狂鞭着策马而去,望着他绝尘而去的背影,高级军官们站在原地发呆。良久,才有人喃喃的出声:“谁能告诉我。到底是怎么回事?”
西南旦雅行省。荒废的野村。傍晚时分,雨雪慢慢的停了。只是满天的阴云还没消散,黑压压的沉在村庄上空。
帝林悠悠醒来时,监察厅的巨头都在。见到帝林醒来时,大家面上都露出了喜色。哥普拉俯身探上前:“大人,大人?您可觉得好些了?”
帝林冲他笑笑,脏腑内却觉得针刺火灼一般地疼,每吸一口气像是吸火似的:“我没事……”声音虚弱得有如游丝:“这,是在哪?”
“大人,我们还是在旦雅。您放心,我们如今很安全。”
“为什么……为什么不继续走?”
哥普拉犹豫了下,看他的神色,帝林已经知道就里了:“是为了……照顾我吧?”
“那晚打了一仗,不少弟兄都受了伤。大家也很累,就在这休息了三天。大人,您不必太过劳神,安心修养就是。”
帝林闭上了眼睛:自己竟已经昏迷三天三夜了?
“请过……医生来看过了吧……怎么说?”
“大人,医生说,您体魄强健,一点小伤无关重要。只要好好修养几天,便会痊愈了。”
“今西,你撒谎。”帝林笑笑,笑容苍白如纸:“说真话吧。还有很多事要安排地…告诉我实情。”他的尸音低沉,但却带有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这就是强者地威严,即使在生命力最衰弱的时候,它依然让人无从抗拒。
“……医生说,顶多还有三两天了。不过,那些乡村野医,医术粗陋,说话岂能作准?我们已派人去旦雅了,出重金找最好的名医回来,一定能把您治好!”
帝林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笑容,淡淡说:“哦,这样啊……”
今西本来还存有最后一丝希望,盼望医生说得不准。但现在,看到帝林脸色惨白,昔日神采奕奕地双目,此刻已充满了黯淡的死灰,他的心一点点的往下掉,喉咙像是哽住了什么东西,再也说不出话来。
军官们都低着头,谁也不说话,眼圈发红。呼呼的寒风从破碎的窗户里灌进来,豆大的昏黄灯火苗在风中摇摇欲灭。
“那晚袭击我们地人,是什么来路?”
白厦微微欠身:“还没有查出。但我们估计,与林家脱不掉关系。只是林家为什么要攻击我们,下官等都猜不出。”
帝林虚弱地说:“不是林家,是马维,我能感觉到……是他。”
虽然衰弱,但帝林的灵台却反侧是格外清醒。冥冥中,他直觉地想到了一个名字,于是脱口而出。
众将敬畏的望着帝林。传说中,垂死者处于凡世与幽冥之间。他们的目光能穿透凡世地雾霭,洞察真相。他们齐齐起立:“大人,马维竟敢暗算我们,我们一定报仇。不管这厮逃到天涯海角,都躲不过我们的追杀。请您放心!”
“不必了……阿秀会为我报仇的。你们……赶紧走……到瓦林行省去,那边有个维珊……咳……咳……咳……”随着强烈的咳嗽,殷红的血不住地从帝林口中溢出,众人连忙扑上去,为他抚胸捶背。
帝林撕心裂肺的咳了一阵,继续说:“在维珊港,家族有一路水师在……你们夺船,出海。然后找个岛歇着,实在不行就当海盗,弄点补给。也顺便练兵。等一年半载后,摸清了海上的路子,该怎么……你们就自己看着办了……”
军官们默默无语。帝林的话里,已有交代后事的味道了,他们都是听得心头发酸。今西强笑道:“大人,这些都不是急事。现在要紧的是您把身体养好。有您领着我们,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有信心渡过。”
帝林缓缓摇头,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哥普……
“是,下官在。”
“你跟我地时间最长,对我也忠心。但是,你不能接我的班。你……不是做头的料……还有白厦,你想得太多……要做一位合格地领袖。你们两个都不行。”
两位军官一齐点头。都是眼圈发红。
帝林转头望向今西,把手从被窝里伸了出来。今西连忙双手握住。感觉昔日这双叱咤风云的手此刻却是那么柔弱无力。
望着他,帝林认真的说:“拜托了,今西。”
看见帝林柔弱而温和地眼神,今西心头一阵阵的难过。他鞠躬道:“诿大人栽培。大人,您放心吧。遇到事情,我会和大家商量着办。”
顺利安排好了这件大事,帝林显得也轻松了很多,他微微抬高了声量:“紫川、流风、林氏,都是统兵数十万的大国,你们是斗不过的。而在海外,你们可以杀出一片天地,争得一块安身立命地地盘……我不担心你们斗不赢那些海盗,我只担心你们不够团结……定要团结!团结起来,你们就能战无不胜。
一个团队里只能有一个领袖。哥普拉,白厦,以后,今西就是你们的领袖了。你们要支持他,跟着他走。不要争吵,不要内讧,像对我一样对他。这个,你们能办到吗?”
白厦立即表态:“大人,您放心。我会坚决支持今西大人的。”
哥普拉却不出声,良久,他才说:“大人,我跟随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您。我很佩服今西,他聪明,对我们也好。但,我不可能像对您那么对他的……无论谁都不行,我唯一跟随的只有您。”
帝林凝视着他,轻声问:“若我不在了呢?你怎么办?”
哥普拉茫然失措。三十多岁的汉子,此刻却跟迷路地小孩一般无助,他泪水汪汪地喊道:“大……你不要我了吗?”
一时间,屋子里的空气都凝固在一片深沉地肃静里。
良久,帝林叹气道:“算了。今西,以后……这群混蛋要你受累操心了.
第三十二集 尘埃落定
第六章 - 帝国新生(下)全书完
当林睿再见到紫川秀时,会晤的气氛并不如何弓拔弩张,反倒十分平和。紫川秀亲自出侯见室迎接,与林睿握手:“欢迎欢迎,宗家光临帝都,未及远迎,恕我无礼了。”
“哪里,是我来得鲁莽,打扰了陛下。”
林睿打量着眼前的紫川家总长。和两年前旦雅的统领大不一样了,紫川秀的气质更深沉,目光更加深邃了。虽然还是一身平常的军便服,但那头醒目的白发深深地提醒了林睿,这位有史以来最年青的白手篡位者,为达到今日的地位付出了怎样沉重的代价。
寒暄里,林睿首先恭贺紫川秀就任家族首脑,说有秀川陛下这样的亲善人士就任家族首脑,这是两国民众的大喜事。
紫川秀淡淡笑着,不置可否。
“当年在旦雅,亲眼目睹陛下的风采,在下当时就斗胆预言了,陛下将是能掌控天下的非凡人物!不过,那时怎么也想不到,陛下英武绝世,崛起神速,仅仅两年时间就成就了霸业。这样的功业,怕是前绝古人,后无来者啊!”
紫川秀淡淡一笑:“宗家过誉了。当年我任黑旗军统领时,宗家您给我的帮助很大,这些,我是记得的。”
“你记得就好!”林睿心说,却是洒脱地摆摆手:“些须小事,何劳陛下牵桂呢?能对陛下霸业有所增益,实在是我河丘林氏上下的莫大荣幸。”
“林家对我的帮助,那是私利,我不敢忘恩;但是林氏对我国的伤害,那是公仇。紫川秀不才,既然受先总长禅让而登基,身负家族和国民所托,却也不敢因私废公,要为国家讨回这个公道来。”
知道正题来了。林睿脸色沉痛,沉声说:“前段时间里,时局混乱,发生了不少事。若说我国无意中对贵国造成了些损害,两国有些误会,那也是有可能的。不知陛下所指何事呢?或许其中有些误会,容我向陛下解释一二。”
“去年二月,贵国军队为何入侵我国西南?”
“这个。实在是误会。去年一月,贵国发生叛乱,贵国国君参星殿下。还有罗明海大人、斯特林大人等重臣相继遇害,叛党帝林把持国家。因为贵我两国是一贯友好地国家,为帮助贵国平息叛乱。我国军队开入贵国西南,是为了帮助贵国消灭叛党,匡复贵国的秩序。
只可惜,叛军强悍。我国军力孱弱,虽然竭力以战,但最终还是落败。好在陛下英姿神武,远东天兵横扫东南,最终战胜了叛逆。我国虽然落败,但也帮忙消耗了叛军一些兵力,也算是侧面帮助陛下了吧。”“林家为何收容我们通辑的战犯马维?为何派遣此人屠杀我边境军民。流我无辜之血?”
林睿起身深深鞠躬:“这件事。确实是我们对不起贵国了。当年马维化名来投,我们也不清楚他的身份。让他混入我河丘军中。偏偏这厮又有些本事,更擅花言巧语,不知怎的让他竟骗到了高位——回去我一定重重惩处保卫厅地饭桶们…当然,林家政府督导不严,识人不明,这是我们的过错,我们绝不推卸责任。该给贵国的赔偿,我们一定赔。”
“贵国袭杀我国的监察总长帝林,那又是怎么回事?”
“这件事也是马维的擅作主张,与林氏长老会绝无关系。据说马维与帝林有私仇,闻知帝林战败遁往西南,他擅调部下兵马袭击——不过,帝林是贵国的叛贼吧?此事说起来,该算我们帮贵国忙吧?”
“谁说帝林是叛贼?”
“这个,前段时间,我看到贵国的公告上……
紫川秀不动声色:“宗家,你看错了。我是家族总长,我认为帝林不是叛贼。您有意见吗?”林睿无奈苦笑。紫川家的叛贼,当然由紫川家总长说了算。当年紫川参星能一手把紫川秀打成逆贼,转眼又把他塑造成了民族英雄,现在轮到紫川秀来当总长了,他当然也有权给帝林盖棺定论。
“忠诚地家族战士、捍卫人类文明的英雄、卓越的?事指挥员、功勋卓著地名将、忠于职守的监察总长帝林大人在巡查西南边境时,遭遇林家匪帮的无耻偷袭,不幸于七八七年二月日英勇牺牲,壮烈千古,家族追封谧号武安……这就是我国官方对帝林地正式评价,准备向外公布的,您有何看法?”
林睿摇头苦笑:“陛下,紫川的事,自然是您说了算,我不敢有异议。”
“宗家,一次是偶然,两次是巧合,第三次,那就是恶意事件了。林氏家族屡屡侵犯我国,占我疆土,杀我子民,谋害我国功勋大将,这一系列事件证明贵国对我国抱有很深的敌意和恶意。贵国地存在,是对我国的巨大威胁。”
林睿面上的笑僵硬了,他收敛了笑容,坐正了身子。在这刻,光明皇朝后裔的应有的尊严和傲气重又回到了他身上。他直视紫川秀,说得很慢,仿佛每个字都有千钧之重:“陛下,我可否把这句话理解成为宣战?”
紫川秀似笑非笑:“是又怎样?不是又怎样?”
“陛下,林氏家族虽然是弱国,但我们皇室传自光明帝国,也有我们的尊严和坚持。虽然在上次战争中我国表现不佳,但陛下请莫就此轻视了我国。上次的战争,充其量不过是大规模地边境遭遇战而已,并非我国实力地真正体现。
若贵国真的有意要灭亡我们,我国军民会以实际行动告诉陛下,一个已无退路地民族将会做到怎样残酷和坚决的抵抗。文-心-阁
而且,陛下也莫要忘记了,我国受到明王殿下的利剑庇佑。陛下刚刚登位。未来还有数十年地美好光阴可享受,我奉劝陛下,最好不要以身试险。百万雄师,未必能挡绝世一剑,当年流风旧事。或许可为陛下前鉴。”
“哦?去年帝林阁下与贵国交战时,为何不见明王殿下出手?”
“明王殿下乃闲云逸鹤的世外高人,他老人家当然不会为一般人间征战的俗事出动。但若是事关光明皇室存亡的危机,那又另当别论。毕竟,他老人家当年承诺过守护林氏皇室的。”
“若是对战双方都是光明后裔呢?宗家,您就这么有把握,明王殿下就一定站在河丘那边?”
第一次,紫川秀在林睿那张永远镇定自若地脸上看到了惊惶。他失声道:“陛下。您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宗家您早该清楚才是。在魔族那边,他们都叫我光明皇。有人叫我血眼皇。”
林睿陷入了沉默。良久,他才慢慢出声说:“陛下,请说出您的各件来吧。只要不灭亡我国。保证我国皇室传承,大家可以商量着办。”
“第一条,谋杀帝林的所有凶手,必须得到严惩。战犯马维。必须引渡给我国。”
这是大家都预计到的条款,所以林睿答应得非常爽快:“遵照您的旨意。马维和他部下都将被处死。您放心,马维和他的同党已经全部被我们林家政府控制了,共总五千两百二十八人,只要您一声令下,他们全部人头落地。”
“第二条,作为上次战争中贵国政府屠杀我无辜军民、谋害我国监察总长的惩罚。贵国需一次性向我国赔偿黄金三百吨。还有。今后,贵国每年一月一日都需向我国支付五十顿黄金…或者同等价值货币也行。作为抚养我国受害人家属地抚恤金。支付期限,暂定一百年吧。到那时,估计受害人亲属也该寿终正寝了,我国是讲道义和信用的大国,不会让贵国永远背负这个包袱的。”
林睿脸色煞白。他举起手:“陛下,我有异议:上次战争中,贵国屠杀我国地军民恐怕也不比马维干得少吧?既然陛下自称道义大国,那贵国的赔偿何在?”
紫川秀翻翻白眼:“那是帝林叛军干的事,你去找帝林问去吧。”林睿差点没被气得昏厥过去:“陛下,您刚刚不是说帝林依旧是贵国地监察总长吗?如何他又成了叛军?您怎能这样出尔反尔?”
“唉,宗家,您怎么就这么……这个,我都不好意思说您了,作为一国领袖,领悟刀太低是没法见人的啊!我们国家是负责任的道义大国,自然不会对友邦反悔。不过这么简单的事,您怎么还不理解呢?去年一月到今年一月间,帝林和他地部下谋反,在此期间,他们是叛军,家族政府自然不必为他们的行动负责——这个,您能理解吧?”
林睿默默点头。
“在今年的一月四日,帝林在巴特利战败于我军,此事宗家您想必也有所闻。战败后,帝林幡然仟悔,下令全军投降王师。我国先任总长紫川宁殿下宽容大量,下令特赦叛军全体,于是从今年一月五日起,帝林重又恢复了我国监察总长的身份,他视察西南边境时,却不幸在二月间被贵国军队谋害——这样,宗家您明白了吧?”
林睿无言以对。紫川秀胡搅蛮缠,但他的说法在逻辑上是能自圆其说的“”当然,并非说林睿没办法驳倒这个说法,只是现在,又有谁能跟这个掌握着恐怖实力的帝国皇帝争瓣呢?对方只是需要个借口罢了。
他艰难地说:“陛下,贵国索要地赔偿数额太过巨大,我国无力支付。看在往日地情面上,请您高抬贵手。”
“宗家,您放心,我国既然提出了这个方案,自然会为贵国的处境考虑地。料到贵国有可能会出现财政困窘,我们也为贵国想好了解决方案。”
“请教陛下?”
“我们做过估算,贵国拥兵五十万,一年的军费恐怕不下三百亿银币吧?只要贵国把军队都裁掉了,只留下维持秩序的警察,省下的军费支付每年的赔偿金会绰绰有余了。河丘林氏解决武装。这就是我国地第三个条件。”
“解决武装?!陛下,您也未免欺人太甚了!”
紫川秀反问道:“为何不可以?河丘坚持拥有强大军队,目的何在?难道还想威胁我国吗?”
“我国微弱的兵力怎能对贵国构成威胁呢?我国拥有军队完全是为了自保,没有了军队,我们如何防范来自流风家和海上倭寇的侵扰?”
“宗家您可以完全放心!为了解除贵国的后顾之忧。应贵国政府地邀请,我国会派遣军队入驻贵国要害地区,护卫贵国的城市和边境。我国的派驻军队完全有能力保持河丘全境的和平安宁,请宗家相信我国军队的战斗力,他们会以实际行动证明给您看的!”
看着林睿铁青的脸色,紫川秀悠悠地加了一句:“当然,流风霜殿下也非常赞同我国的处置。她认为,大陆和平应有秩序。强国对弱国负有保护义务,这是天经地义地道理。有了风霜殿下的保证,贵国绝不会向以往那般受到流风家的侵扰了。
于是林睿铁青地脸色又变得发白。以往林家能在大陆政治格局中鼎足而三。完全得益于流风与紫川家的敌对,两强对峙,较弱的林家可以在其中左右逢源。随机应变。但如今,流风不但分裂势弱,其强力派系流风霜还有和紫川家联合地趋势,这对林家来说。无异于毁灭性的打击。
林睿沉默着,脸色变幻。良久,他艰难地出声问:“陛下,这几个条件,难道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吗?”
紫川秀直视着林睿,很坦然地说:“没有余地,不打折扣。宗家。贵国的选择并不多。要么接受,要么毁灭。其实。若按我地本意,我更希望贵国拒绝这些条件的。”
“陛下,河丘林氏自问并无亏待于您,我们甚至对您还曾有过帮助,为何您对我国如此苛刻?您的这些条件,是要置我们于万劫不复啊!”
“宗家,这要问您们河丘自己了。有些事,虽然你们自以为做得很隐蔽,但未必就能瞒过所有人。林氏太过富有,这么巨大的财富放在一群善弄诡计和阴谋的人手里,对我们的威胁太大,我和风霜殿下都不能放心。依照林家的所作所为,我能给你们选择已是顾及了往日情谊,给予了最大宽容。若要我们安心地话,林氏要么去掉你们地钱,要么抱着你们的钱一起消失。”
林睿苦笑着摇头:“早知今日,当年我们就该……”他顿住了话头,只是望着紫川秀地眼中满是后悔。
“是啊,当年的境地里,宗家除掉我当真是轻而易举。只是你们为何手下留情了呢?我至今也想不明白。”
“陛下,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光明皇朝的血脉也不能单单依靠河丘传承。我们希望,有您这样隐秘的支脉在外,即使河丘突遇大祸覆灭,林氏的血统还能照样流传下去,不致断绝。但谁能料到呢?流失在外的支脉竟突然茁壮,反倒窒息了本家的生机,真是天意难测啊。”
知道事到如今已是无法抗拒,林睿反倒放开了,恢复了平日的风采和气度,平静地感叹道。
紫川秀诚恳地说:“宗家,公事归公事,但私人感情来说,我对您并无恶感,反倒很感激。以前的事情都过去了,我可以不理。不过,今后,林家最好安分守己,不再多事,也莫要让我为难了。林睿笑笑,深深鞠躬:“既然陛下登基,天下即将一统,三百年后,还是光明皇林氏坐上了这个位置,我们也没什么可抱怨的,又何必多事呢?经历了那么多事,我越来越相信了,有些事,确实是天意假陛下手而行。请陛下放心就是了,河丘林氏绝不敢忤逆天命。您的条件,我国将全盘接受。”
林睿说相信天命,紫川秀深有共鸣。此刻,他想到了万年捍卫者的强悍和血腥,东大荒野蛮兽族的黑色狂潮,众神的灿烂文明。前赴后继的百代传承,蓝河平原地尘嚣,帝国的落日与黄昏……光明林氏,第十三挥卫者,一万年来对霸权的不绝追求。尸山血海杀戮锻造的不灭皇朝。
当代光明皇庄重地说:“如此,朕甚欣慰。”
六个月后,紫川家圣灵殿。
黑白相间的花岗石地板,以苍翠地松柏为背景的巍峨殿堂,鲜红的飞鹰战旗,“浩气长存,万古流芳”的牌匾。虽然外界风云变幻,但有些地方却是不受世间风云所影响的。国家的统治者已经更换。但圣灵殿却依然保持其独特的肃穆气氛,就像紫川秀第一次踏入的那样。在斯特林地碑灵前,紫川秀静静伫立着。默默的与好友的亡灵沟通着。
“二哥,今天是你地生日,我来看你了。这些日子里。你还好吗?有件事,我很不好意思,一直不敢来见你,因为我当了紫川家总长了。我知道。你会怪我的,你一直都对紫川家忠心耿耿,但我实在推不掉啊!阿宁她不肯做了,要推给我,元老会也逼着我,还有很多人跑来说非我干不行,不然他们就不活了……好好。我承认。我虚伪,我卑鄙。其实我也是有点想干的,毕竟总长听起来比总统领威风多了……你原谅我了?你不出声我就当你原谅我了!哼,我就是赖皮,你能怎么样呢?”
紫川秀把目光移向斯特林灵位旁地灵位,与其他的汉白玉灵位不同,这个墓碑是用黑色的大理石做的,上书:“紫川家原监察总长帝林”。
“大哥,你地大仇,我已经处理妥了。马维和他的党羽们已全部被送到帝都来,我把他们交给了您的旧部白厦他们处理。具体马维怎么死的,我也不清楚,不过听说白厦杀了他足足一个星期……说起这个来,还是你们监察厅是行家啊!
你的灵框也移入了圣灵殿,就陪在二哥的灵框身边。为这事,元老会吵翻天了,说大叛贼怎么也能入圣灵殿?后来吵得厉害了,我就发火了:你们是总长还是我是总长啊?要不要我把位置让给你们?他们立即就改口了,说大哥你一生功绩还是蛮多的,打魔族,保帝都,虽然说最后犯了错,但毕竟你一生大部份时间都是做好事地,功大于过,入圣灵殿也是有资格地。
大哥,别急,我知道你最关心的,秀佳嫂子和帝迪,我已经找到了。你真是狡猾,把他们藏到那么偏僻地地方,找得我好辛苦。你想让他们隐瞒身份平静的生活,所以我也没惊动他们,只是派人暗暗地保护他们。你放心,等到帝迪长大了,我会安排他接受最好的教育,亲口跟他说,他的爸爸是世间顶天立地的英雄。
你想让帝迪将来做什么呢?跟你一样英武的将军?还是很有文化的学者?或者干脆让他当个混日子的贵族或者官员好了…这可是我的人生理想哦!
不急,大哥,时间还早,还有十几年呢,我们可以慢慢地想。
大哥,二哥,有件事最近让我很烦心的,那就是我的婚事…我就知道你们两个会做出这副表情的!二哥可能还不清楚,流风霜公主是我的女朋友。她最近通过正式的外交渠道,表示愿意跟我们紫川家联姻,说这是为了大陆和平统一,她愿意下嫁给我……大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准要撇嘴:这对狗男女,又在假惺惺了!明明是恋奸情热,还装作因公牺牲!这件事本来是绝密的,但不知怎么的就传了出去——我很怀疑就是风霜这丫头自己放风出去的……现在弄得很轰动,元老会、统领处,大家说什么的都有。有人赞成,说紫川家若与流风霜联姻,那天下将再无抗手,大陆统一就很快了;也有人反对,咳咳……这可不是我自恋——李清嫂子跑来跟我说,说阿宁担心得一晚没合眼,哭了大半夜,眼睛都红了。
我很怜惜阿宁,觉得很不忍心。这么多年来,她对我的感情,我一直是知道的。
统领处的幕僚们帮我分析,说是娶流风霜有利于我一统天下,娶紫川宁则有利于笼络人心,巩固新政权的根基。我问:到底该娶哪个?这帮家伙一个个都成了哑巴。被我逼急了就说:此事只能留待陛下圣裁。真是气死我了,我养了一堆饭桶啊!我终于明白当年紫川参星为什么这么恨我了,哪个当老板地不恨手下的薪水小偷?
“这件事,我实在拿不定主意了。大哥,二哥。你们帮我出出主意吧,告诉我,该娶谁?香火若是往左边飘,就是娶流风霜;若是往右边,那就是娶紫川宁……咦?我眼花了吗?这香火怎么一半飘向左边,一半飘向右边?难道你们想告诉我…两个都娶?这个,也未免太夸张了……唉,为了稳定国内局势。也为了一统大陆,那我就只好做出牺牲了……
“为什么香炉突然倒了下来?你们谁生气了?准是二哥,他一贯是假正经的。哼哼。这种事,男人都想的啦,你还不是有了李清又去招惹卡丹……好好好。我不说,我不说了!二哥,你显灵也不用这么夸张吧,侧的香炉又站了起来!”
紫川秀笑着。泪水却慢慢从年轻地紫川家总长眼中溢出,模糊了他的眼睛,朦胧中,松柏间两个英气勃勃的男子正在对他微笑着。
“大哥,二哥,如果你们能活过来的话,那我宁愿不做这个总长。也不做这个总统领。甚至连光明王、远东统领都不做了。我们三个在帝都街头做流氓,吃喝玩乐。跟治部少捉迷藏,在军校里打混,那多好啊。
“二哥,今天是你的生日,祝你生日快乐!等大哥生日时,我再来看你们。有大哥陪着你,你不再寂寞了吧?你们两个,一定偷跑去喝不要钱的霸王酒吧?天堂里,应该也有很多漂亮的女生吧?真是不讲义气啊,你们都去了那边,却把我一个人抛在了这里……孤零零的抛在了这里……”
擦干了泪水,给斯特林和帝林都上了香,紫川秀深深鞠躬,转身离开。
走出墓道时,他停住了脚步:一个浑身素白地俏丽女子亭亭玉立于面前,正是魔族王国的前女皇卡丹公主。她的怀中抱着一束洁白地百合花,手上牵着一个才会蹒跚行路的小孩。
见到紫川秀,公主一愣,深深的鞠躬:“参见陛下。陛下圣安。”
紫川秀点头回礼:“卡丹,好久不见。称这是来……”看到卡丹手上地花束,他忽然醒悟:对方和自己一样,也是来陪斯特林过生日的。
紫川秀的第一念头是:“李清不要这个时候来扫墓才好!”随后,他又觉得自已可笑,斯特林人都去了,难道还有人计较那些旧事吗?
他含糊说:“我刖出来。称进去吧,里面现在没人。”
“谢陛下。”
“卡丹,我们也是熟人了,称那么拘束干什么?这阵子我很少见称了,有空称也多来看看我才是,太久不见,大家都生疏了……好了,我先走了,省得称不自在,称自便吧。”
说着,紫川秀一边向外走,都快到门口了,他突然停住了脚步,脸上出现了疑惑的表情。随后,他猛然转身:“卡丹!”
卡丹站住了脚步:“陛下有何吩咐?”
紫川秀望着卡丹牵着地小孩,他俯下身来,仔细端详着小孩的面目,抚摩着他的眉目、轮廓、眼睛、鼻子……他越看激动,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小孩被吓得“哇”的哭出声来。
“他叫什么名字?”
“他叫云……小云林,乖,不要怕,不要哭,给陛下问好。”
稚气的小孩还没擦干脸上的泪水,怯生生喊道:“陛下好。”
紫川秀心头狂喜:这眉目,这神情,简直和他小时候一模一样!
紫川秀抬头,颤声问卡丹:“这小孩难道是……可是,时间对不上啊!”
卡丹粉脸一红,白了紫川秀一眼。过了好一阵,她才低声说:“陛下,皇族女子的怀孕周期,比人类地要……长很多。”
紫川秀长舒一口气,心头地欢喜多得要溢出来了:“果然。天不绝良善。斯特林一生公忠无私,上天怎么会让这样的人无后呢!”
他蹲下身,亲切地对小孩说:“不要叫我陛下,叫我三叔,叫三叔好。对!三叔好!真乖,小云林喜欢吃什么东西啊,三叔给你买去!”
小孩奶声奶气的说:“妈妈说,不许拿别人的东西吃。”
紫川秀哑然失笑,真是太像了,连这个一本正经的性子都像。他对卡丹埋怨说:“称怎么不早说?让他继承斯特林的爵位,那多好!”
话一出口,他隐隐觉得不妥:这样地话。怎么跟李清交代?又怎么对世人交代?如果公开的话,斯特林和魔族公主有后,会不会对斯特林的身后名声有损?
卡丹善解人意。她笑笑:“卡氏和云氏都是王国的名门,也就未必比紫川家的公爵差到哪去。陛下的心意,微臣心领了。”
她慈爱的望着手里的小孩。深情地说:“这孩子,他身上流着人类最优秀将领和神族最强悍皇族的血脉,本来可以做王国的皇帝地呢,可怀“”她瞄了紫川秀一眼。目光中大有深意。紫川秀笑笑:“公主,称放心。等他长大了,极东总督的位置就是他的,他地前程会一片光明。”卡丹盈盈跪倒:“谢陛下隆恩!小云林,快跪下,给陛下磕头谢恩。”
扶起了小云林,面对着这个幼小的生命。他仿佛看到幼年的斯特林。也看到了幼年的自己。他有很多话想说,却是不知如何说出口。满心地感慨,最后只能化作一声长叹:“真是一晃眼,时光如流水。卡丹,我们都老了。”
魔族王国的公主微笑着垂下了眼帘:“殿下正当青春年华,如何能言老呢?我听说,最近宁殿下和流风家的那位公主都有意……殿下艳福不浅啊!”
“唉,卡丹,你别提这个了,最近我烦死了。你说,我该怎么办好?”
“这是陛下的终身大事,关系家国兴亡,微臣才疏智浅,岂敢多嘴?只能留待陛下圣裁。”
“少来了!你怎么说得跟我的幕僚一样?咱们是老朋友了,你帮我出主意吧?”
“既然这样,微臣就斗胆多嘴了:微臣与宁殿下略有交情,自然是希望陛下能迎娶宁殿下的,毕竟陛下与宁殿下也有多年的感情。但陛下想娶谁,这更要直问陛下地本心属意谁。若连陛下都不清楚自己地心意,微臣又怎能建议呢?但若是陛下实在难以取舍的话,微臣倒是建议您到王国那边走一走,观摩神族地风俗、人情和传统……”
说到“传统”两个字时,卡丹加重了语气,俏脸含笑。看到紫川秀若有所思,她把声音压得低低的,凑近紫川秀耳边:“我的父皇卡特有十一个皇妃,我的祖父有二十一个皇……陛下,您不单是人类的帝皇,也是我们神族的皇啊,您英武盖世,岂能逊色于先皇呢?”
卡丹调皮的眨眨眼,露出狡黠的表情。这一瞬间,她仿佛又变成了那个聪慧又机灵的少女公主:“说好了,微臣这是不负责任的建议,陛下可千万不要当真啊,不然将来的王后会找微臣麻烦的。对了,殿下真的大婚时,还望莫要忘了给微臣一张帖子哦!“卡丹,你这个坏心眼的……还真是馊主意!”
紫川秀苦笑着摇头,他蹲下身来,端详着云林英俊而稚气的脸,心潮澎湃:“孩子,不能亲眼看着你茁壮而健康的成长,欣慰的看着你长大成人,手把手的教你练剑、写字和读书,这是你父亲的最大遗憾,也是他的失职。但孩子,不要责怪他。
“你的父亲,还有很多的叔叔和伯伯,他们用鲜血和钢铁,披荆斩棘,为混乱的世界重新铸造了秩序,带来和平,化剑为犁,为蛮荒带来文明,用繁华取代贫瘠。铁血、牺牲和自我奉献,是我们这代人的天生使命,那些英雄和英雄的故事,在你们的年代将会成为传奇。
“现在,作为父辈的我们,已经完成了我们的使命。我们渐渐老去,而你们将成长,这是造化的规律,无可避免。将来的世界,是属于你们的。你们不必像我们一样,日夜不停的战斗,在刀光剑影中前行,父亲高大的脊背,已为你建起了遮挡风雨的屋顶。
“孩子,你将会过着和平、安详、无忧无虑的生活,你将注定是锦衣玉食,优于常人,这也注定了,缺乏磨砺的你,不可能像你父亲一样出色、一样优秀,一样勇敢、坚定和无畏。
“那又怎样呢?
“童年时,我们讲英雄故事给你听,并不是一定要你成为英雄,而是希望你具有高尚的品德。少年时,我们让你接触诗歌、绘画、音乐,“是为了让你的心灵充满情趣。这些情趣会支撑你的一生。这样,即使在最严酷的冬天,你也不会忘记玫瑰的芳香。
英雄辈出的民族是不幸的民族,和平的生活注定是平庸而繁琐的。有些事,或许你现在还无法理解。但当你长大,你就会明白:你的父亲,一定不会希望你成为英雄,世俗的很多东西,耀眼而毫无价值。只要你能健康的成长,正直的做人,独立的思考,幸福的生活,这是父辈对你的最高期望。”
望着孩子童真而稚气的脸,紫川秀喃喃说出声来:“祝福你,孩子,也祝福和平的年代。”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