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我又收了个徒弟

耆婆和罗什在家仅住了三天,就搬到王新寺去了。这是王家的寺庙,就在王宫西侧,离国师府走路一刻钟左右。罗什离开家前已经为我做好了安排:我做为他的汉语老师,继续住在他家。罗什每天下了晚课窘我这里学习。至于去汁汉地的事情,因为已经入冬,下雪阻路,商队已经停止继续向前。我要走,也得等明年开。我倒也不急着离开,刚到龟兹,我还没开始考察工作,吐火罗语也只是学了个半瓶醋,离大学四级水平还远着呢。有人愿意供我吃住,我也乐得接受这份教职了。
    一家之长鸠摩罗炎非常慈祥,对我总是彬彬有礼,像个儒雅的大学教授。要是我们学校有像他一样的教授,估计全校生都会选他的课,连走廊也坐不下。我经常YY,如果让他教梵文,那季羡林就可以不用犯愁没人愿意学梵文了。他对我极为放心,从不过问我的教学方式,而且在罗什夸奖我教导有方后又给了我一个学生。
    只不过,这个学生,眼下,正让我头无比的大。
    一个长得超级可爱皮肤细白的小家伙正在拿着我的素描本,用铅笔在上面乱涂鸦,然后用橡皮擦掉重画。他把我这个可以反复利用的书写工具当成最新的玩具,画得不亦乐乎。我在一旁心疼地念叨:“小少爷,小祖宗,小魔头。你以为我家开文具店呐?橡皮被你擦掉半支,铅笔被你画得只剩半支,纸也被你写坏三张。你知不知道这都是不可再生的资源,被你耗掉了,这时代你到哪儿去买给我?”其实我包里还有,不过谁知道我要在这古代待多久,省着点总是没错的。
    他不理睬我,还在继续画。反正他也听不懂,我是用汉语说的。在画坏了第四张纸时我终于忍无可忍了,用吐火罗语大吼一声:“别画啦!”
    我的河东狮吼对这个小P孩一点起不了作用,他抬头,两只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对着我拼命放电,他的眼睛也跟罗什一样,继承自父亲,是浅灰的,卷卷的红褐头发却是承自母亲。他浅灰的眼珠转了两转,丢了铅笔,爬下凳子,硬挤进我怀里:“那你唱歌给我听!”
    又来了!自从有一天鸠摩罗炎去姑墨办事,几个晚上不回来,小家伙就天天晚上钻到我房里硬要跟我睡。我为了让他少点折腾,唱了个儿歌给他听,他就开始天天要我唱歌,还得不重样的。别人穿越唱歌就能赚大把银子,赚不了银子也能赚帅哥,我呢,虽然也是唱歌给帅哥听,可是这个帅哥还得起码十年才能长成。我的现代歌曲,全变成了催眠曲,唉,真是糟蹋啊。
    我叹气,把凳子让出半边,让小家伙坐着靠在我怀中,唱起周华健的《亲亲我的宝贝》,一边轻轻拍他的背。小家伙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映衬着高高的鼻梁,还真是可爱。我其实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喜欢粘我。他的母亲和哥哥都侍奉佛祖去了,母亲在他六岁就出国,四年多没有音讯。跟他最亲的奶妈前些年也过世了。家中虽然有丫头保姆,却无法给他最需要的母爱。而在他的年龄,需要有玩伴,虽然每天白天他都要进王宫跟王子们一起读书,可是回家后没有人能陪他玩跟他疯,比他大三岁的哥哥早就是一副小大人样,又有四年没在一起,他每次看见鸠摩罗什都有点战战兢兢的。所以我的出现,扮演了母亲和玩伴的角,让他每天有个可以撒娇的对象。他在我身边所有调皮的举动,其实都是为了能吸引我的注意,让我对他多一份关心罢了。只是苦了我,每天被迫既当小兵又当敌人,先跟在大将军身后听候调令,汇报军情。然后又装腔作势地跟大将军呼阿呼阿地对打,最后高举白旗大叫饶命。唉,跟个精力旺盛的小孩上窜下跳,每天把我累个半死。
    我满含爱怜地唱完歌,发现他睡着了。我抱起他,放到上。揉揉肩膀对着他小声说:“知不知道你很沉呢,再大点我就抱不动你了。都十岁了还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唱个儿歌都能睡着。”
    这几天一直下雪,我是江南人,在全球变暖温室效应下很少看到这样的鹅毛大雪,刚开始时着实兴奋了一把,带着弗沙提婆一起在院子里堆了两个雪人。可是没多久我就发现不好玩了。因为下雪,我又怕冷,便很少出门,我的考察工作暂时耽搁。幸好罗什带儡多书,有汉文版的《是》,《左传》,《吕氏秋》,《战国策》,《诗经》等等我早就看过的,还有一些已经失传的书如《石氏星经》。
    他家书房还有大量梵文吐火罗文婆罗迷文佉卢文经卷和书籍,内容非常广,声韵学、语文学、工艺、技术、历算之学、医药学、逻辑学、星象、律历等都有涉及。我看着满屋子的书,口水流了一地。要是能把这些书顺回现代,那该多有研究价值啊。这个时代的书籍一般人根本买不起,一本书相当于普通百姓一年的开支,更不用说那些写在丝绸之上的帛书。府用的文牒,买卖的契约,大多写在木板上,因为纸张比木板贵多了。鸠摩罗炎的国师府外观看起儡普通,陈设也一般,却原榔富都藏在这间书房里了。所以我每天都要在这间价值无法估量的书房里待上几小时,拼命地抄那些珍贵的典籍。我不是没想过去买,可是他的书房里有很多拿着钱在集市上也买不到的书,有鸠摩罗炎从印度带来的,还有各地使者送给龟兹国王的,我既然不能顺,只好抄了。所以这十几天也不无聊。
    而罗什,他每天回家,先向父亲问安,再来我这里上课,然后还要去书房看一会书。他默默地看书,我默默地抄书。他走时手里还会拿本没看完的书,第二天就能换本书带走。有时他来了我还没结束弗沙提婆的课,他便默坐一旁自己看书,往往等我给他讲课了,他早已经能背诵出要讲的内容。我说错的地方还会轻声纠正,往往让我额头一片汗。我容易么?这上下五千年全装在一个脑子里,出点错还不行么?我气急败坏地敲罗什的头,警告他要尊师重道。
    我正在一边回想这十来天在国师府当家庭教师的经历,一边为弗沙提婆盖好被子,突然觉得背后冷飕飕的,是罗什,揭开了防寒的门帘,亿门框上看我。
    “咦,今天怎么到的特别早?”他的晚课在四点到五点,通常都要六点以后才会到我这里。今天居然五点半窘了。我咋知道具体时间滴?因为我的时间穿越表上本来就有时间功能,还有对应的十二时辰,阳历和阴历的日期,很是方便。自从穿越功能丧失了,这个表也就只剩下计时功能了,所以我还是天天带在手上,别人看着也就是一个长相奇特的手镯而已。
    “在宫里与王舅谈话,便直接过来了。”
    他走进屋,淡定地看一眼上的弗沙提婆,突然用吐火罗语说:“别装了。”
    弗沙提婆马上睁开眼,一骨碌从上翻身下地,小脸红红地叫一声:“大哥。”我瞪圆眼睛,这死小孩,居然装睡,骗我抱他上。
    罗什仍然淡淡地,让弗沙提婆自己回房去睡。弗沙提婆见大哥比见老爸还怕,赶紧窜出去了。
    “他还是孩子,别对他那么严。”我的母泛滥,总是舍不得对弗沙提婆硬起心肠。
    “刚才的歌很好听。”他却故左右而言它。
    “只是一些汉地的儿歌罢了,龟兹的歌肯定更好听。”龟兹“管弦伎乐特善诸国”可是经过玄奘认可的。
    “我不曾听过。”他顿一顿,“父母亲从未像你一般唱歌哄我睡。”
    YY一下鸠摩罗炎和耆婆对着婴儿罗什唱儿歌,我噗哧笑了出来。好像真的没法想像,估计念经催眠还差不多。
    他有些疑惑地看着我笑,我赶紧说:“那你想听么?”
    他有些犹豫,没有答我,却在低头沉思。然后像是下了个大决心似的,非常坚定地朝我点点头。我有点奇怪,听个歌而已,还要想那么多干吗?我又唱了一遍《亲亲我的宝贝》。一时兴起,想起《浪漫满屋》里宋惠乔唱儿歌的桥段,就根据歌词配上了些临时编的舞蹈动作,当然没有感可言,但喜剧效果特别好,瞧眼前风清云淡的小帅和尚笑得那叫灿烂。那毫无顾忌的笑,才是一个十三岁的少年应该有的。
    我唱完了,看他还在笑,他的笑真的不是一般的好看。我定定地看他,想把这个笑在脑中定格下来。我这几天一直在画他,我想把他的画像带回现代,让二十一世寄人也能看到1650年前那个绝世高僧的真面目。可是,我毕竟不是学画画出身,画个平面立面图还行,要画人物还真不是一般艰难滴。画了好几次,都不满意。不说没他那神韵,连三分形似都达不到。这会儿,真恨自己没有神来之笔,不然,眼前的笑容,如能入画,瞬间凝为永恒,有多好啊!
    他的脸又开始渐渐泛红,眼睛飘到别处。我回过神,呵呵,刚刚那样盯他肯定让他不自在了,我赶紧没话找话:“呃,那啥,王找你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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