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八章天灾的阴影

　刚踏入东瘟疫之地，一股压抑的气息就扑面而来。

 

　　肮脏，堕落。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被亡灵天灾散播的瘟疫深深的污染了。树木早已枯萎，腐烂的枝桠以各种怪异的形状扭曲着；偶尔能看到一些小的湖泊或是水塘，但那里面只有绿色的，恶臭的毒水；天空中早已没有了阳光，取而代之的是漫溢的，橙黄的剧毒气体，厚厚的覆盖在疮痍满目的大地之上。

 

　　塞尔娜被军马颠簸得脑袋发昏，想要做个深呼吸。但她刚猛吸了一口气，就无法适应这令人窒息的恶臭，大声咳嗽起来。

 

　　“这里曾是我的祖国。”她难过的自言自语，“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曾来过这里。那时候它的名字还叫东提瑞斯法林地……我依然记得这里的美丽和安宁，还有居住在这里的人们，他们的热情好客让一向严厉的父亲都非常开心。但是，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我赞同你这句话。”玛尔兰淡淡的说道，“但是，如果你还明白自己是洛丹伦的公主的话，就请好好看看这片土地上发生的一切。我不会容忍曾经的王族遗忘祖国的痛苦。”

 

　　塞尔娜没有反驳——虽然她对这位高傲的女圣骑士一直心存芥蒂。她默默的点着头，双眼却下意识的想要回避周围苍凉的景象。

 

　　“玛尔兰。”冯兹？吕东爵士大声叫喊起来，“我记得在前面不远的地方有一个血色十字军的据点？要不要到那里去休息和补给一下？再往前就是考林路口了，大概是免不了恶斗一场的！”

 

　　玛尔兰略微沉思了一会儿。“好吧。”她点头表示同意，“跟我来……但是如果你们对血色十字军有任何敌对的表示的话，我就立刻把你们赶出去！”

 

　　穿过一片树林之后，面前出现了很小的一块谷地。在谷地中央搭着几个简易的帐篷。一面血色十字军的旗帜竖在这简陋的营地中央，已经残破不堪。

 

　　玛尔兰骑着马，一边跑向营地，一边大喊：“弗洛伊德队长，在吗？”

 

　　没有人回应——即便她已经到了帐篷面前。她渐渐皱起了眉头，左手放到了挂在军马身上的盾牌上面。

 

　　“等一等，指挥官。”她麾下的一名血色骑士跑到她边上，然后利落的从马上跃下，将武器攥在手中。“请做好准备，我来侦察一下。”

 

　　玛尔兰轻轻颔首，然后招手示意其他人都过来。“做好准备。”

 

　　“什么准备？”塞尔娜不解，但她还是骑着马，跑到了女圣骑士身边。

 

　　刚才说话的那个骑士已经举起了长矛，轻轻挑起了帐篷的门帘。

 

　　一阵恶心的臭味从帐篷里传出——这分明就是腐尸的气味。玛尔兰和骑士都微微一愣。而与此同时，帐篷毫无预兆的抖动起来，随即有什么东西在那里面发出了恐怖的哀号声。

 

　　“该死！”她立刻将盾牌从坐骑身上取下，举到身前。这时候从帐篷里突然闪出几个黑影。其中一个影子高高跃了起来，然后直朝她扑过去。玛尔兰挡住了它的攻击，但被它连人带盾一起撞下了马。她连忙朝后翻滚了一圈，右手轻轻一扬，已经张开了圣印。抬头一看，刚才的黑影正朝自己冲上来，而另外几个帐篷里无一例外的也冲出了不少的黑影，扑向了她麾下的骑士们，还有爵士一行人。

 

　　“开始战斗！”玛尔兰一只手挥舞起盾牌。“他们已经变成了亡灵天灾的傀儡！立刻杀掉，一个也不能留！”

 

　　说话间，那个黑影已经猛的撞上了她的盾，巨大的蛮力将她朝后推开了好几步。她清楚的看到了这怪物的模样——“它”竟然就是弗洛伊德队长。但此刻他的身体已经腐烂得不成样子。脸上的肌肉都脱落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铠甲和衣服都变成了碎片，稀稀拉拉的搭在满是伤口的躯体上；他的头顶上还插着一把断裂的长剑，剑尖从胸口伸出来；他大声咆哮着，空洞的双眼直盯着面前的女圣骑士，口中的涎水伴随着腐臭的脑浆和已经凝固的血块一起流下来。

 

　　“食尸鬼……”玛尔兰哼了一声，马上吟唱起战斗的祝福。一道金黄的光芒从天而降，猛的砸到死去的队长头顶上。他惨叫了一声，想要再次发起进攻，但这纯洁的光已经渗入了他躯体里。很快的，他开始疯狂的挣扎，用尖利的双手死命抓扯自己的胸口，将已经停止跳动的心脏都一把抓了出来。但他的抵抗终究是徒劳的。食尸鬼的身体就像遇到高温的蜡一样开始融化，片刻之后就变成了一团软泥，最后终于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像是被蒸发一般完全消失在这片土地之上。而直到这时候，金黄的光芒才终于慢慢暗淡下来。

 

　　“愿你的灵魂安息，弗洛伊德队长。”玛尔兰在胸口划了一个十字，简单的祈祷了两句，然后又提起盾，冲向她的下一个目标。

 

　　塞尔娜拔出了米奈希尔之怒。她朝旁边一闪，躲开了正面扑向她的食尸鬼势大力沉的一击，然后顺势将剑插在地上，双手抓着剑柄，身体绕着剑旋转起来，将背后冲上来的另一只食尸鬼一脚踹飞了出去。她随即将剑再度抽出，朝面前这个还在为刚才的攻击落空而发愣的敌人掷过去，将它拦腰斩断。她的一整套动作异常的干净利落而又不失华丽，如同在战场上跳起了华丽的舞蹈。

 

　　“啊啦，真漂亮！但是会被看见裙底的哦！”艾鲁拉愉快的冲着她喊——塞纳里奥议会的两个人已经将他们面对的敌人解决得一干二净。

 

　　玛尔兰不由得轻声吹起了口哨。“爵士，你带来的人身手都挺不错的。”她发自内心的赞叹道。

 

　　“这是当然。他们是代表着这个世界未来的年轻人……”爵士笑着回答她。他站在队伍中央，并没受到食尸鬼的攻击。

 

　　“又来了……”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沉吟不语的罗达里奥突然抬头望向树林深处。“这次的敌人数目比之前的刺客还要多。”

 

　　“你说什么？”塞尔娜将最后一只食尸鬼从头到脚劈成对称的两半，然后抬起头看着他。

 

　　“靠拢！”罗达里奥喊了起来，“站到一起来！有大批的亡灵正朝我们逼近！”

 

　　他话音刚落，从树林深处就传出了零星的响声，似乎是某个人在鼓掌。

 

　　“你还是一如既往的敏锐，果然配得上你的名号啊，罗达里奥？观星者。”

 

　　响亮，悦耳，但就是让人觉得说不出的不谐。伴随着这诡异的声音，树林深处出现了一位死亡骑士的身影。他穿着紫黑色的重铠，骑的马则是纯黑色的；他手中并没有武器，但双手都闪耀着黑色的电光——不，不仅是双手，他全身上下，甚至连他的马都被诡异的黑色电流所缠绕。在他身旁，密密麻麻的天灾士兵纷纷举起了它们的武器，狰狞的嚎叫着。而罗达里奥看到这位死亡骑士的时候，脸色立刻凶恶起来，眼中很快被好战的意志所填满。

 

　　“我们被亡灵天灾算计了！”玛尔兰气愤的大喊道，“好吧，既然这样，就看看谁能站着走出这里！”

 

　　“事情没那么简单……”罗达里奥用力攥着手中的长矛，手臂上的青筋都鼓了起来。“这家伙竟然出现在这里……局势的发展比我们之前预想的要糟糕得多。”

 

　　“聪明！”死亡骑士大笑起来，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我已经在这里等了快一整天了，就是为了向你们传达这个好消息。”

 

　　“你想说什么？！海鲁西？光之领主！”罗达里奥情绪显然有些失控了，歇斯底里的咆哮起来，将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哦，我的老朋友，你怎么还是和那个时候一样急躁？”领主竟然非常有礼貌的向他微笑。“请稍等一会儿……不需要等太久，大概就在几分钟之后……”

 

　　艾鲁拉突然像是感觉到什么一样，猛的抬起头，望向天空。她突然瞪直了双眼，从漂亮的瞳孔中透出强烈的不安。

 

　　阴霾的天空正在飞快的变得阴暗。污浊的云层聚集在一起，随即降下了黑色的，酸臭的雨水——但这些都还不是最重要的。她使劲揉了揉眼睛，内心深处强烈的想要相信自己看到的只是幻觉。

 

　　在云层的缝隙中，一个只应在最可怕的噩梦中才会出现的东西露出了它一角的轮廓。

 

　　伍德将军站在一个临时搭建的台阶上，满意的看着在营地中列阵的士兵们。虽然远征军全部到齐的时间比他计算中要晚了一天，但能看到这群充满斗志的勇士，并将带领他们开始对亡灵天灾的征伐，这已能令他感到荣耀。

 

　　“参谋长。”他转过头，看着身后的一位军官，“哈维公爵为什么还没有到？”

 

　　“我不知道。”参谋长认真的回答道，“他之前留下了口信，说要回激流堡处理一些重要的事务，然后就没了消息。”

 

　　“这家伙，最近的行为越来越叫人琢磨不透了……”伍德不满的嘟嚷起来，“算了，也不能让整支军团等他一个人。按照计划，该是我们发动攻势的时候了。”

 

　　“我的想法和你一样，司令官。”参谋长向他行了个礼，随即走下了台阶。

 

　　伍德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举起配剑，走到台阶前方。一看到他的身影出现，所有人立刻安静下来。

 

　　“战争！对亡灵天灾的征讨开始了！”他用力将剑举向天空。“以联盟的名义，亡灵天灾必须被消灭！希望在场的每一位勇士将荣耀与信仰铭记于心，英勇奋战！”

 

　　士兵们纷纷将武器举过头顶，“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耀！”

 

　　伍德兴奋的聆听着勇士们的呼喊。他已将剑尖指向安多哈尔——那里是白银之手骑士团陨落之地，但也将是新时代的开始之地。

 

　　“准备……”

 

　　他没来得及把话说完，突然刮起了一阵可怕的狂风。

 

　　一开始，所有人还以为这只是瘟疫之地恶劣的天气作祟，但直到他们看见远处的树木和巨石都被连根拔起，才终于露出了惊惶的神色。而转眼间，风暴就已经到了他们的面前。

 

　　这狂风已经超出了自然界的极限。顺着风而来的，就是只应在最寒冷的诺森德大陆才会出现的极度严寒。很快，在惊慌失措的联盟士兵们头顶上卷起了漫天的暴风雪。狂风野蛮的撕扯着敢于不顺从它意志的一切生命。有不少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的士兵被卷上了天空，然后在众人注视之下被撕成了碎片。天空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无比阴暗，就像一块黑色的幕布，不由分说盖在了大地之上。

 

　　伍德一脸茫然的望着天空——他完全搞不懂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

 

　　然后他就看到了从那黑暗之中缓缓降下的一个白色影子。

 

　　“愚蠢的凡人！”隆隆的响声几乎要将他的耳膜震破，“臣服在天灾的威严之下吧！你们必须知道我的名字！我是萨菲隆，冰霜巨龙之王。我具有超越你们凡人的力量；我代表巫妖王的意志而来！投降并向尊贵的王发誓效忠，或是让你们的灵魂永远被冻结——告诉我你们的选择，立刻！”

 

　　“萨……菲隆……怎么可能……”伍德难以置信的摇头。他的身躯竟然在不停的颤抖，不知是由于这极度寒冷的暴风雪，还是内心深处迅速扩散开来的恐惧。

 

　　天空中的白影已经清晰可见。一条巨龙在乱作一团的寒风营地上方用力扑打着翅膀。他的翅膀挥动一次，风暴的力量就加强一分。巨龙的肉体早已死去，全身只剩下灰白的骨骼；但他已经拥有了第二次生命——在他的头顶，嵌着一块被巫妖王赋予强大能量的紫蓝色水晶；他全身被白色的寒气所覆盖，这冰冷的气息仿佛形成了他的新肉体。

 

　　萨菲隆，蓝龙之王玛利苛斯最忠实的仆从，在死去之后被亡灵天灾的黑暗法术变成了一条比生前还要强大的冰霜巨龙——这本来是那些从北方大陆逃回来的人们诉说的一个有些可笑的传说，但现在这传说已经成为了现实。冰霜巨龙就在他们头顶，正用那压倒性的肆虐之力摧残每一个人的肉体，乃至灵魂。

 

　　伍德的呼吸变的非常急促。寒冷的空气虽然让他感到喉咙都几乎被冻结，但也让他的脑袋暂时能最大限度的冷静下来。

 

　　“所有弩车准备！”他用尽全力大喊道，“攻击冰霜巨龙！”

 

　　“攻击我？！”萨菲隆狂笑起来。伍德的双耳猛然开始嗡嗡的鸣响，随即就再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耳膜被震破了。一股猛烈的能量用力挤压他的意识，令他痛得捂住脑袋，半跪在地上。脑海中出现了无数他无法理解的景象，最后，这些景象变成了萨菲隆写给他的悼词：

 

　　“要明白你的处境，凡人！”

 

　　在无边的风雪之中，冰龙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朝着寒风营地中央吐出一颗蓝色的光球。光球缓缓降下，但那之中散发着的某种气息，闭着眼睛都能感受到。

 

　　“不，不，不应该是这样！”伍德双眼中都流出了鲜血，痛苦的叫喊道，“快跑，快跑啊！”

 

　　光球终于无可挽回的落到了地上。一道美丽得令人窒息的白光绽放出来，笼罩着四周的大地。随后，便是代表死亡的极寒冲击波席卷开来。

 

　　士兵们无法躲开，因为他们根本没有避免死亡厄运的机会。第一阵冲击波从他们的身上掠过，将他们全部冻成了坚冰，随后而来的第二阵冲击波再将这些完美的冰雕轻而易举的粉碎。

 

　　本来整齐的队伍，本来密密麻麻的，活生生的士兵们，现在只剩下苟延残喘的少数人。他们无一例外是在瑟瑟发抖。在他们眼前发生的一幕，已经将那些可笑的斗志或者信仰完完全全的打碎，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悲痛。

 

　　“萨菲隆已经开始奏乐！”光之领主抬起头，放肆的狂笑，“现在，黑暗之门27年，我，海鲁西？光之领主，王的骑士，在圣地的中央宣布，我们回来了！”

 

　　他将手指向天空，手中的电流放射开去，冲破了云层。

 

　　“宴会开始！”

 

　　雨下得更大了。而在他话音响起的同时，大地开始猛烈的震动起来。

 

　　“怎么回事？！”塞尔娜和玛尔兰同时叫起来。“地震吗？”

 

　　“不，不是地震……”爵士喃喃的说道。他正仰起头望向天空，即便肮脏的雨水打到他眼睛里，也不眨一下眼——或者说，他看上去更像是被某种力量所牵制，根本不敢眨眼。

 

　　塞尔娜顺着他目睹的方向望去，马上就比刚才更为吃惊的尖叫起来。

 

　　天空一片漆黑，如同深夜。但笼罩在瘟疫之地上空多年的云层已经被冲散。从远方的地上升起一道紫色的光芒，直冲天际。而与那道光相连的，一个匪夷所思的巨大物体从云层之中钻了出来，缓缓落下。它每挪动段距离，都会引发这片大地的一次战栗。不一会儿，当它的轮廓完全露出来的时候，终于暂时停止了运动，就那样悬浮在半空中。

 

　　即使他们离它还很远，但依然能清楚的知晓它的巨大，以及那前所未有的压迫感。

 

　　天灾军团的基地，大墓地。数不清的亡灵天灾就是从这样的空中堡垒中走出，然后走上杀戮与死亡的道路。而现在，它已经降临到了这片土地上。

 

　　塞尔娜突然捂住了耳朵。不仅是她，其他人也做出了相同的动作。在他们每个人的耳畔，一个像无数冤魂齐声哀叫的可怕的声音响了起来：

 

　　“艾泽拉斯，在天灾的力量面前屈服吧！第二次圣战将要开始！”

 

　　“不可能……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玛尔兰身子在轻轻颤抖着，朝后退了好几步。

 

　　光之领主笑得像个疯子一样。他看着罗达里奥，并且从这位塞纳里奥议会的将军眼中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东西——恐惧。是的，没有人不惧怕这景象，更何况一切都正发生在他眼前。

 

　　“现在，纳克萨玛斯将成为我们圣战的新起点。美妙的宴会才刚刚开始，接下来，我们应该上什么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