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十五章圣光之愿礼拜堂（上）

 

　　维恩把血之灾厄刺进最后一个站着的天灾士兵脑袋里，然后一脚把它踹进燃烧的废墟里。

 

　　“太弱，太弱了啊！”他失望的摇头，“亡灵天灾原来也就是这种程度，根本不够看的嘛！”

 

　　克罗诺木冲到高空中，朝下方俯瞰了一会儿。直到确认没有还能动的天灾士兵了，她才缓缓降落到维恩身边。刚一落地，她的身躯就急速缩小，眨眼间又变成了女侏儒克罗米。

 

　　“已经完成镇压。”她轻声说道，“顺着这条路向东走，最后可以抵达你们要去的地方。”

 

　　塞尔娜收起剑，感激的望着她；刚才还在交代遗言的罗达里奥和艾鲁拉也总算松了一口气。

 

　　“大小姐，看来你快要迟到了。”维恩突然闪到塞尔娜身边，伸手就朝她胸脯上摸，“你不打算继续赶路吗？难道是因为好久没和我见面了，所以想要……”

 

　　“很久之前我就警告过你，你这见人就摸的习惯要改。”塞尔娜狠狠瞪了他一眼，把手放到米奈希尔之怒的柄上。

 

　　“哎，真没幽默感。”维恩赶快把手收了回去，不满的撅起嘴巴。“我只是想向你表示一下问候而已，何必这么凶巴巴的？女孩子太凶恶的话小心嫁不出去。”

 

　　“好了，维恩！”另一个女人的声音让他的嬉皮笑脸终于稍微收敛了一点。转头一看，玛尔兰正皱着眉头朝自己走过来。

 

　　“学姐？”

 

　　“别叫我学姐！”玛尔兰气势汹汹的把他的话顶了回去，“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问题？”维恩笑着耸耸肩膀。

 

　　玛尔兰和塞尔娜一样狠狠瞪了他一眼，“为什么你会在这里？”

 

　　“我不是回答你了吗？”维恩看上去一脸的轻松，“我为什么又不能在这里呢？”

 

　　“我不是这个意思！”玛尔兰神色莫名显得很激动，“姐姐大人……不，法琳老师呢？你不是应该和她在一起吗？”

 

　　维恩脸上的笑容突然凝固了——在不经意的瞬间，他似乎被对方的话触动了敏感的神经。

 

　　“你是说，法琳？”沉默了不短的时间，他才终于再度开口。

 

　　“是的。”玛尔兰微微颔首，“她在哪里？难道没有和你一起来？”

 

　　“你问她在哪里吗？”维恩的脸上泛起一丝苦涩的笑容。

 

　　他无声的叹息着，随即伸出一根手指，指向天空。

 

　　“这是什么意思？”玛尔兰似乎对他从来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她就在那里——更高的地方。”维恩冷冷的说道。

 

　　玛尔兰不自觉的随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很快的，所有人都看到女圣骑士漂亮的脸蛋失去了血色——在明白了维恩话中意义的瞬间，她的面色变得异常苍白，眼睛瞪得大大的，颤抖的嘴唇甚至不知道该如何诉说自己此刻的心境。离她最近的塞尔娜发现她的双手紧紧的捏成拳头，指甲将手心都刺出了鲜血。

 

　　“告诉我这是假的。”

 

　　“这是真的，学姐。”维恩垂下了头，显得非常愧疚，“法琳已经去世了……”

 

　　“这绝对不可能！”玛尔兰突然冲到他面前，抓住他的衣领。她苍白的面庞因为各种难以言状的悲痛和愤怒而开始扭曲。“姐姐大人不可能死的！她是圣骑士，不会惧怕任何疾病！而且这世界上没有任何强盗或是恶魔能够战胜她！”

 

　　维恩依旧耷拉着脑袋。玛尔兰本来就比他矮一个头，现在她抬头盯着他，正好和他双眼对视。从维恩眼中透出最单纯的悲哀，无声的告诉她，他的确没有说谎。

 

　　“很遗憾，玛尔兰。”他的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如果她不是为了我而违背了圣骑士的准则，如果她不是怀上了我们的孩子，那一切都会如你所想的那样平安无事。但我的错误已无法更改。她死了，死在我的面前，而我无法拯救她，甚至无法抓住她的手。但我希望你知道，我曾倾尽我的一切去爱她，并且在今后也将永远为她祈祷。”

 

　　“为什么……姐姐大人……为什么她会死？！”玛尔兰歇斯底里的怪叫起来，拧着对方衣领的手上越来越用力，“知道我为了再和她见一面，等了多少年吗？！你这个恶魔是怎么保护她的？！说不定是你的本性露了出来，害死了她吧？！”

 

　　话音还没落下，维恩就抓住了她的手。他的手像铁钳一样冰冷而有力。

 

　　“不要以为痛苦的只有你一个人。”他的表情变得凶狠起来，“我就算自杀，也绝对不会伤害法琳。她是我的挚爱，对我而言比任何人都重要。你说你为了见她一面，等了很多年，但你又知不知道，这么多年的时间里，我在做什么？因为她的死，我发誓向我的孪生兄弟复仇，并且几乎害死了另一个无可代替的朋友。如果你还因为等待而充满了希望的话，我从那时候开始，到不久之前，都是带着必死的意志生存的，我又算什么？”

 

　　玛尔兰还想要争辩，维恩已经用力把她的手甩到一旁。

 

　　“不要一口一个姐姐大人什么的。我爱法琳，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她。但是，离开她这么多年，我也必须要对她说一声再见——并不代表遗忘，而是对以前与她一起的，无可替代的那段时光作一个告别。我的复仇已经结束，凶手也得到了应有的下场。现在，我想继续活下去，能够稍微轻松点度过余生。如果你还存心想打扰我的兴致，或是像现在这样要针对我的话……”

 

　　维恩将右手的手掌摊开，伸到玛尔兰眼前。

 

　　“反正这只手已经沾满了无数生灵的鲜血，我不在乎再多加上一个。”

 

　　“你这只知道杀人的恶魔……”玛尔兰咬牙切齿，对他露出明显的敌视目光。“害死了姐姐大人，道理还一套一套的……你为什么不追随她一起去？是知道她一定会去天堂，而你一定要下地狱吗？！我当初就不应该违背白银之手骑士团的教条，发善心救你的！如果你根本就不存在的话多好！”

 

　　她已经将米奈希尔之盾横在身前，刻在裸露的右臂上的祷文也渐渐亮了起来。

 

　　“现在制裁你还不算太晚……”她口中开始吟唱起光明的祝福，脸却和恶魔一般恶毒。

 

　　一直呆呆看着他们争吵的塞尔娜终于也沉不住气了。眼看免不了一场恶斗将要发生，她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随后，身子就下意识的冲了出去，挡在这两人中间。

 

　　“你给我让开，约西亚公主！”玛尔兰把盾牌顶到她的胸口上。

 

　　“停手！你们不能在这里互相动武！”塞尔娜怒视着她，“我们现在的敌人是天灾！”

 

　　“闭嘴！你的眼睛被这漆黑的天空蒙蔽了吗？！”玛尔兰根本不在乎她的身份，就像数落部下一样冲着她咆哮，“杀一万个天灾，和杀一万个天灾外加一个恶魔，没有区别！”

 

　　“哼哼，说得好……可惜我没兴趣和你在这种地方打架。”维恩已经把身体转了过去，背对着两个怀着不同心境的女人。“因为我们在这里叙旧，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而且好像有值得我兴奋一下的敌人来了——玛尔兰，我本来以为你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学姐，结果到头来你也不过是和那些迂腐的贵族一样而已。”

 

　　“别拿我和贵族比！我只是要你为姐姐大人的死付出代价！”玛尔兰突然扬起盾，将塞尔娜推到一旁，随后灌注了圣光之力的右手就朝维恩挥过去。

 

　　还没碰到对方的身体，猛然在她眼前闪过一个娇小的身影。随后她肚子上就挨了重重的一拳。她被这凶狠的一拳打得说不出话来，本来已经吟唱到最后的祝福也被迫中断了，右手的金光很快暗淡下来。很快的，脖子后面又挨了一下。

 

　　“你……混蛋……”她闷哼了一声，随即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身躯倒下的时候，刚才动手的那个人已经站在她面前，稳稳把她接住。

 

　　“克罗米，把她一起带走。”维恩打了个响指，“大小姐，艾鲁拉，还有那个不知道叫什么名字但是装作一本正经实际上已经好几次想在身边的美女身上占便宜的猥琐男人，你们都跟着克罗米走。她会让你们安全抵达圣光之愿礼拜堂。”

 

　　“维恩，你要干什么？”塞尔娜被一连串的怪事搞得晕头转向——她实在不明白这家伙脑子里究竟在盘算些什么——他有时候简直就像个完全陌生的怪物。

 

　　维恩朝四周扫视了一眼，眼角的余光落入她的视野之中——他的中又在闪耀着那种令人不快的冷光。

 

　　“打扫垃圾。”

 

　　光之领主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大脑拒绝将这块几乎被完全夷平的土地和天灾军团建立的坚固要塞联系在一起。他甚至仔细观察了一下四周的景象，以确认自己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真该死，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一脸的迷惑，“克尔苏加德不是部署了上千的精锐士兵在路口要塞吗？喂，这里还有能动的吗？能回答就赶快回答！”

 

　　仿佛是响应他的发言，从一片燃烧的废墟背后传来了鼓掌声。他立刻警惕性的把目光落到从那里走出的一个人影上面。

 

　　“死亡骑士里难得也有身体没腐烂的呢。”那个人笑着向刚抵达这里的一大群天灾士兵挥手，“不错不错，反正我也不喜欢闻那种腐尸的味道，因为那实在是糟透了。”

 

　　等到这个奇怪的家伙渐渐走近的时候，领主认出了他——竟然就是之前破坏哀冬公爵计划的两个人之一。在克尔苏加德的魔镜之中，自己曾亲眼看到他用一把血红的巨剑瞬间杀死了两位数的诅咒神教教徒。在那件事发生之后，他就从“镜子”的监视之下消失了，但此刻竟然悄悄到了圣地，现身于这个刚刚被破坏得彻彻底底的天灾要塞。

 

　　“我知道你的名字。”领主伸手指向他，“你叫维恩。”

 

　　“天灾的情报网还挺扎实的。”维恩兴奋的点头回应，“至于你嘛……我听克罗米说过，天灾军团的死亡骑士里只有两人的身躯没有腐烂，一个是阿尔萨斯——不过他现在已经是巫妖王了，排除；另一个是操纵闪电之人，海鲁西？光之领主，传闻是当今最强的死亡骑士之一。现在看来，莫非你就是那个领主？”

 

　　“克罗米？唉，算了，倒是你……何必知道那么多呢？”领主的指间聚集起黑色的电流，“对于一个马上就要死的人来说，知道得越少越好……”

 

　　“是么？”维恩做出一副“我不信”的样子。

 

　　领主不打算再说下去——能瞬间将一个健壮的牛头人烧成焦碳的电流从他指间迸发出来。

 

　　而几乎就在同时，维恩背后出现了一个等身大小的红色魔法阵，它就像一个有弹力的圆盘一样，让维恩猛的朝前冲了出去。紧接着，在他脚下也出现了魔法阵，这次将他带向空中。就在闪电释放出来的瞬间，他就连续改变了三次方向，轻松的让可怕的闪电打了个空。维恩的脚步还没有停下——数不清的魔法阵不停围绕着他的身体显现出来，让他毫无顾忌的在天空中来回闪现。

 

　　领主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奇特的法术。但他的大脑很快就提醒了他，这个人绝对比之前任何敌人都要难缠。他不敢再分心，连忙集中注意力，又释放出数道凶猛的闪电。

 

　　“既然你的开幕辞这么华丽，我也不会吝惜我的表演天赋了！”维恩大笑起来，抡起刚出现在手中的血之灾厄，朝自己脖子使劲一抹。鲜血喷涌而出，很快围绕着他的身躯形成了黑色的铠甲。他的双眼变得通红，放射出令亡灵都觉得诧异的杀气。一大群天灾士兵不由得看出了神。

 

　　“进攻。必须杀死他。”领主立刻冷静的下达了命令。

 

　　“你们有这实力？”维恩说话间已经冲回了地面。他撞进天灾士兵群里，把一只憎恶拦腰砍成两半，顺便一脚踢碎了一个还没反应过来的亡灵巫师的脑袋。随后，他将攥着剑的手松开，血之灾厄围绕他的身躯自动转了起来，卷起一阵密不透风的鲜血风暴。被刮到的天灾士兵们纷纷变成了无数细小的骨肉碎片。

 

　　领主终于有点沉不住气了。看到维恩渐渐逼近自己，他聚集起全身的法力，做出了之前曾使用过的闪电球。来不及确认会不会波及到自己人，他就将闪电球朝维恩扔了过去。

 

　　维恩躲都懒得躲，任凭闪电球砸到自己身上。在他面前随即发生了猛烈的爆炸。

 

　　“哈，正中靶心！”领主得意洋洋的欢呼。

 

　　“嗯，打得真准。”维恩用和他几乎一样的语气回应道——这个声音竟然来自他背后。

 

　　不可能！被闪电球打中的人没有一时半会是绝对动不了的！领主根本无法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声音。他连忙转过头，映入眼帘的却是近在咫尺的血红双眼。

 

　　“下去。”

 

　　维恩一脚踹到他的胸口，把他的铠甲都踢裂了。这个强大的死亡骑士感到一阵剧痛袭过全身——他估计刚才挨的这一脚起码弄断了他五根肋骨。在如此大的力道之下，他再也无法保持平稳，从骷髅战马上摔了下来。而维恩立刻跳上了马，将血之灾厄狠狠插进马的身躯里。战马因为致命的痛苦而变得疯狂起来，四处乱跑，维恩放肆的狂笑，稳稳坐在马背上，举起剑朝所经之处任何会动的东西乱砍。没多久，更多的天灾士兵就经历了它们的第二次死亡——而这次它们再也不会站起来了。

 

　　“克尔苏加德！”领主把所有的冷静和矜持全部扔到了十万八千里外。他吓得全身都在发抖，神经质般用传讯法术向圣地彼端的巫妖求援。“立刻派人来我这里！我遇到的敌人完全在我们的——不，完全在王的计算之外！”

 

　　克罗诺木在云层里穿梭，敏捷的从巡逻的石像鬼上方掠过，而这些傻乎乎的家伙竟然没有发现一条能够吓死它们的巨龙正穿过它们的眼睛，朝封锁之中的东方飞去。

 

　　又向前飞了一会儿，前方的天空渐渐不那么阴沉了。于是她降低了高度，从云层中穿出。与此同时，坐在她背上的塞尔娜看见了一座修建在半山腰的教堂。当克罗诺木更为靠近那里的时候，她隐约可以看见在教堂周围紧张的来回走动忙碌的人群——不是死气沉沉的天灾士兵，而是活生生的人。

 

　　“哈，圣光之愿礼拜堂终于到了！”塞尔娜不禁想要振臂高呼，差点松开手，让一直被她拽着的玛尔兰从龙背上掉下去。

 

　　“我们终于到了呢！”从刚才开始就沉默得有些反常的艾鲁拉也终于再度开心的笑起来。

 

　　“的确很不容易。”罗达里奥叹了一口气，“而且还失去了一位值得尊重的伙伴……但无论如何我们终于到了。感谢克罗诺木——身为伟大的巨龙，也具有伟大的母性气息……”

 

　　他不自觉的把脸贴到克罗诺木光滑的脊背上，来回磨蹭起来。

 

　　塞尔娜的神色却又显得有点忧郁——听着罗达里奥的感慨，不得不再次想起冯兹？吕东爵士。本来，爵士是作为联盟的重要代表，也是他们的引路人，来到东瘟疫之地的。但现在，他们平安抵达了谈判的地点，而这位老人却长眠于这片他曾经奋斗和冒险的大地上。为了对抗亡灵天灾而奋斗了多年的他，最终甚至无法享受一个比较体面的葬礼。

 

　　她朝西方望了一眼——那是他们为爵士修建的简陋墓地所在的方向。而那里的天空依旧是无比的阴霾而压抑，似乎永远也见不到阳光。稍微朝北望去，在一片更沉重的黑暗之中，那个罪恶的城堡轮廓正若隐若现。但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也能清晰的感受到那名为纳克萨玛斯的死亡之城带给所有人的可怕压迫感。

 

　　与亡灵天灾的战斗现在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