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十六章圣光之愿礼拜堂（中）

 

　　埃里戈尔？黎明使者最近一直都无法安心的睡上一觉。自从纳克萨玛斯出现之后，亡灵天灾就如同蘑菇一样满地都是。它们从每个角落冒出来，向银色黎明的要塞发动了无数次疯狂的攻击。虽然圣光之愿礼拜堂的地势易守难攻，而且银色黎明的士兵们个个奋勇作战，但终究还是无法抵抗这些根本不知疲惫的怪物。糟糕的局面已经持续了超过一个星期，不但战斗减员越来越多，甚至还有人累死在岗位上。

 

　　之前最后一场战斗是应付天灾军团的空袭——大批的石像鬼想要将剧毒的瘟疫之锅里所有东西都倒到银色黎明士兵们的脑袋上，就像去年的安多哈尔战役那样。它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有一些粗心的士兵被绿色的液体淋到，随后就凄惨的死去；而更多人避开了这场袭击，并且用各种乱七八糟的武器或是魔法将石像鬼赶了回去。战斗结束之后，满地的毒水气味令埃里戈尔几欲作呕，连忙躲进了礼拜堂里面。

 

　　外表看上去还算庄重的教堂，里面早就被改成了一个综合生活设施——医院、餐厅、旅店、军火库、来宾接待处、兜售人身保险、办证……

 

　　“被包围的滋味实在是糟透了！”他朝迎面过来的旅店老板杰希卡大声嚷嚷，“虽然这不是身为圣骑士应该说的气馁话，但我还是得承认，这样的状况一直持续下去，全面崩溃只是时间问题。”

 

　　“也许这个‘时间’不会长了。”杰希卡也是一脸忧虑，“埃里戈尔，有件事我得私下和你说说。”

 

　　“什么？”埃里戈尔脸上突然抹过一丝喜悦的色彩。

 

　　杰希卡轻轻咳了一声，随后将嘴巴凑到他耳边。她把声音尽量压低，保证不让别人听见。

 

　　“我们库存的粮食只够再坚持最多半个月……”

 

　　“见鬼！”埃里戈尔恶狠狠的朝地上吐了一口唾沫，“我怀疑我在死掉之前会先疯掉！”

 

　　“声音小点！你这个白痴！”杰希卡瞪了他一眼，“我向泰罗索斯男爵提出了一个建议，就是向南方的血色十字军求援。我们和他们联合，而他们可以用提尔之手的存粮支援我们。”

 

　　“我敢打赌他只会回答一个词：驳回。”埃里戈尔下意识的朝教堂角落的一个神色严峻的中年人瞟了一眼。“想让他和阿比迪斯搞好关系，还不如期望血色十字军前天派来的那个疯子法师别发神经。科尔法克斯曾建议我们干脆把男爵打一顿，但我觉得，就算拿剑顶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相信我们银色黎明和血色十字军能再度联手。”

 

　　“这个老顽固……”杰希卡失望的叹息道。她发现泰罗索斯目光没朝向这边，于是朝他做了个鬼脸。“我知道我们和血色十字军有难以调和的矛盾，但事到如今还不能稍微变通一下，那他脑袋一定是花岗岩做的。”

 

　　“我也没办法。”埃里戈尔无奈的回应她，“所以我才想要用自己的权力来争取最后的机会，才刻意安排这次谈判。按理说，今天就是预定谈判开始的时间，血色十字军的四个使者也来了三个。但你看看外面——天灾简直就是疯子，把我们所有可能的对外联系都给切断了。上个星期那些狮鹫和蝙蝠还想飞出去，结果都被石像鬼撕成了碎片！壁炉谷的使者肯定没办法准时抵达，更别说那些还没怎么表态的新联盟成员……”

 

　　“你向我抱怨也无济于事，不是么？”杰希卡难为情的安慰他，“既然事态成了这样，我也只好为你们祈祷了。你先洗个脸吧。”

 

　　“啊，谢谢……”埃里戈尔勉强挤出一点笑容。

 

　　杰希卡马上将一盆还算干净的水端到他面前。

 

　　“我觉得自己简直像是老了十岁……”他望着水中映出的自己的脸，忙不迭的叹息。

 

　　正准备拿起毛巾，突然有一阵隆隆的雷声从教堂外传来。埃里戈尔吓了一跳，差点把盆子里的水全部溅到杰希卡的身上。来不及说声抱歉，他就朝门外冲去。

 

　　“出什么事了？！”他大声朝门口的卫兵询问。

 

　　呆若木鸡的卫兵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伸出手，朝天空指了指。

 

　　埃里戈尔顺着望去，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巨大的身影。一条金黄色的龙正从云层中降下，朝礼拜堂的方向飞来。

 

　　“龙族？”他一脸迷惑，“为什么青铜龙会在这里？”

 

　　礼拜堂里的人们几乎全部跑了出来——他们中间很多人从未见过成年的龙，而且这条龙看上去并未怀有恶意。她飞到礼拜堂上空，盘旋了两圈，然后找了块稍微宽敞点的地方，缓缓降落到地上。等到巨龙的翅膀收缩起来之后，人们才发现在龙背上竟然还有四个人。

 

　　“我的天……”埃里戈尔不禁发出一声惊叹，“我看到了什么？”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位少女第一个从龙背上跳了下来。看到她的装束，立刻有人惊呼起来：

 

　　“约西亚公主！”

 

　　埃里戈尔并没像其他人那样关注这个去年年底轰动了整个联盟的洛丹伦王女。他把目光落到了还趴在龙背上，看上去似乎昏迷不醒的一个女圣骑士。这个女人和他穿着相同的装束，而他也绝对对她不会陌生。

 

　　“壁炉谷的使者竟然准时赶到了……我该感谢圣光么？”

 

　　光之领主觉得自己已经呼唤了一个世纪。等到维恩把他的手下杀得都快差不多了，克尔苏加德的声音才终于在他脑子里响起来。

 

　　“怎么回事？你的声音听上去不太好……”

 

　　“我遇到了难以想象的强敌！”领主恨不得将自己所看到的景象立刻全部塞进巫妖的脑袋里去，“我现在需要援助！叫你的部下来……最好萨菲隆也一起！我认为这个敌人将是我们最需要注意的目标，也应该是最优先铲除的对象！他太强大了，甚至可能会将我们的圣地全部破坏的！克尔苏加德，现在立刻给予我帮助！”

 

　　“等等，你有点语无伦次了。”克尔苏加德依旧不紧不慢的回答他，“让我来整理一下你想表达的意思——你是说，现在你正在考林路口和一个超出我们预料的强敌战斗，而且已经抵挡不住了？”

 

　　“就是这样！”领主出于本能的朝着远方天空中的黑色城堡大喊起来，“克尔苏加德，考林路口已经被他夷平了！我们得想想办法！”

 

　　“原来是这样。”克尔苏加德听上去竟然像是在笑，“我明白了。现在，你立刻回来。我会叫四骑士去接你。”

 

　　“我不是想要逃跑！我的意思是，我们必须尽全力将这个威胁消除，就是现在，就在这里！”

 

　　“亲爱的海鲁西，这是我的命令。别忘了，在这场新的圣战中，我是你的上司。”

 

　　克尔苏加德抛出一个令他完全无法接受的回答，就没有了声音。领主愣了一下，随即气得要发疯。

 

　　“你他妈的到底想干什么？克尔苏加德！”他几乎是声嘶力竭的破口大骂，“你这样的自以为是，最终会让圣战失败，说不定还会害死我们！对信使不管，对龙族不管，你这混蛋的脑浆被吃干净了吗？！”

 

　　一只手突然轻轻搭到他肩膀上。他还没转过脸，就发现那个可怕的敌人已经像老朋友一样站到他的身旁。而这时候他才再度注意到，在自己求援未果的时候，对方已经将他的部下杀了个一干二净。

 

　　“准备好了没有？”维恩的微笑在他看来与最凶残的恶魔毫无不同。“干脆——我们来玩捉迷藏怎么样？”

 

　　克尔苏加德冷冷的望着“镜子”中的诡异景象——号称最强大的死亡骑士，光之领主却在发疯一般逃命。他没有了战马，只能蹒跚着在枯萎的丛林中穿行。而一个全身被黑色所包裹的陌生人就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这个人看上去似乎并不想立刻杀死死亡骑士，而是抡起血红的巨剑，精准的削掉他的铠甲。

 

　　“真抱歉，亲爱的海鲁西，我向你隐瞒了一些东西。”巫妖低声的自言自语——他的话是那个狼狈不堪的领主是听不到的。

 

　　他转过头，朝角落的一个人笑了笑——那个人全身几乎都处在灯光的死角里，看不见他的脸，只能看到插在他身边的一把剑——与其说是剑，不如说那是一把大刀；灰黑的刀身上镶嵌着一颗绿色的，类似某种实体化的魔法符文的东西。在符文发出的幽深绿光中，隐约能看见一个狰狞的骷髅头图案。

 

　　“克尔苏加德，你就这样对待王最钟爱的骑士？”那个人的声音非常苍老，但却依然带有摄人心魄的威严。

 

　　“海鲁西可没受到王的钟爱。”克尔苏加德笑着回答道，“他只不过向王出卖了灵魂，而且也意外的掌握了一些高级的法术而已。真正得到王的赐福的，只有你们四位骑士而已。”

 

　　“我可以把这句话当作是对我们四骑士的颂扬吗？”黑影似乎并未对他的话感到高兴。

 

　　“悉听尊便。”克尔苏加德又将头转了过去，开始欣赏领主临死的挣扎。

 

　　黑影沉默了一会儿，随后便将插在地上的剑拔了出来。

 

　　“你对我也没有说实话？克尔苏加德。”他缓缓的说，“虽然这个屁滚尿流的家伙和海鲁西长得完全一样，甚至连举止，声音，性格——我怀疑还有记忆——都丝毫不差？但是真正的光之领主根本不可能这么弱……而且你竟然对刚才看到的一些东西无动于衷，这完全不符合常理。我和这个可怜虫一样，对你现在的想法完全搞不懂——他虽然挺可悲，到死都还以为自己所得到的记忆是真正属于自己，但他至少说对了一句话……如果你对刚才已经确实出现的那条青铜龙，还有这个用恶魔法术作战的人继续保持无视的话，最后我们会遭遇失败。”

 

　　“唉，瞒不了你。四骑士的威名的确不是假的。”克？苏加德无奈的耸了耸肩膀，“知道吗，红龙女王阿莱克斯塔萨已经带着她的子嗣出动了。他们的第一个目标应该是我们布置在铁炉堡上空的要塞；塔纳利斯的要塞不出所料，已经开始受到青铜龙的攻击，估计再过一段时间诺兹多姆也将要亲自上阵；在圣地西方，青铜龙的王子阿纳克洛斯打败了萨菲隆，现在大概也蠢蠢欲动了；顺利的话，我们还可以将那些睡得正香的绿龙也引出来……而至于现在离我们最近的一条巨龙，那个自大的？间调整者克罗诺木——既然已经确认了毁灭考林路口的是她，那我也不需要紧张了——接下来我打算先观察她一段时间……”

 

　　“等一下，克尔苏加德。”黑影伸出一只手，摆了两下，“你故意想要将龙族全部引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把他们都引出来？”

 

　　“我不认为我们这次投入的勇士们足够将这些野兽全部消灭掉。”

 

　　“我为什么一定要全部消灭他们？”

 

　　“那你打算干什么？和他们开派对吗？”

 

　　克尔苏加德将只剩骨头的手指放到嘴边上，做了个嘘声的手势。

 

　　“这是秘密哦，秘密。”

 

　　黑影重重叹了一声，“我真不明白，你的战略到底是什么意图……既然问不出来，那还是算了。反正我也不信你会对尊贵的王有所隐瞒。”

 

　　“这是当然。”克尔苏加德颇有礼貌的向他点头。

 

　　“好吧，我也想去休息了。”黑影略微晃动了一下，“等等。差点忘了，还有一个问题……”

 

　　“你问吧。”克尔苏加德正看着狼狈的领主被那个黑衣人杀死的场景。他竟然显得很开心。

 

　　“王究竟派了多少复制的傀儡来？还有，真正的光之领主现在到底在哪里？”

 

　　话音刚落，克尔苏加德又做出了那个示意嘘声的手势。

 

　　“这是秘密哦，秘密……”

 

　　“哦，这太糟糕了！”维恩一脚踩在光之领主的尸体上，然后就开始碎碎念。“东瘟疫之地怎么到处都是一个样子？有卖地图的吗？唉，为了陪这家伙玩游戏，搞得迷路了。”

 

　　从不远的地方传来了难闻的腐烂气味，他只好捂上了鼻子。

 

　　“喂，有人吗？！”他大声叫喊起来。

 

　　“你迷路了吗？孩子。”从树林深处传来一个和蔼的老人声音。

 

　　顺着声音望过去，一个穿着长袍的老者正从一棵老树后面慢慢走出来。这个人看上去已是垂暮之年，花白的胡须布满了整张脸，但黑色的脸庞却显得异常刚毅，一双紫色的眼睛也炯炯有神。他虽然步履艰难，但并没有用拐杖，依然靠自己的力气行走着，似乎打算与导致自己衰老的岁月为敌。

 

　　“你是谁？”维恩想都没想就举起了剑，将剑尖对准老者。“在这种地方不可能出现一个正常的老人。告诉我你的来历，否则我会将你当作敌人。”

 

　　“呵呵，孩子，你真冲动。”老人笑了起来——他的神情完全没有敌意，“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雷萨，的确不是普通人，但我的身份却需要暂时对你保密。相信我，孩子，我不是敌人，只是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才必须这样伪装自己。我和你一样，来到这里是为了对付亡灵天灾的。”

 

　　“你得拿出让我相信的证据。”维恩冷冷的说道，“否则我不会留情。”

 

　　“孩子，你真严苛……”老人又一次笑了起来，“好吧，听我说……你身上有恶魔的气息，而且那味道真像是卡拉赞的。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来自那里，对吗？”

 

　　维恩皱起了眉头，“继续说。”

 

　　“你想不想再一次见到最后的守护者，麦迪文？”老人狡黠的冲他眨了眨眼睛，“他曾经拥有的法杖，埃提耶什，现在很可能就在克尔苏加德手上。如果能拿到这把杖的话，你就能够再与麦迪文见面。我可以帮助你找到这支法杖，而作为交易的筹码，希望你能稍微理解我。”

 

　　“你在收买我？”维恩冷冷的盯着他。

 

　　“如果你这么认为的话……”

 

　　维恩没有再说话——他把血之灾厄收了起来。

 

　　玛尔兰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走进了礼拜堂的大厅。在大厅中央，银色黎明的卫兵用几张餐桌临时拼起了一个大的会议桌。现在，埃里戈尔？黎明使者就坐在桌子的旁边。

 

　　“哟，玛尔兰！”埃里戈尔看到她到来，友好的向她挥手。

 

　　“要开始谈判了？”玛尔兰没声好气的问道。虽然对方和自己同为圣骑士，但她却不想和他寒暄——两个人所代表的，是两个几乎完全对立的阵营。

 

　　“谈判是必须的。”埃里戈尔点点头，“但不是现在。”

 

　　“那叫我来干什么？我还没有和阿比迪斯将军取得联系！”玛尔兰狠狠顶了他一句。

 

　　“你就不能改改你的臭脾气？”埃里戈尔用力拍了一下桌子，“就当作是对我们银色黎明给你这个无端昏迷的血色十字军指挥官安排了住所的报答，现在坐下，我必须和你商量一些事情。”

 

　　玛尔兰不耐烦的挠了挠脑袋，但最后总算坐在了一张只有三条腿的椅子上。

 

　　“快点说！”

 

　　埃里戈尔整了整衣领，表情变得庄重起来。

 

　　“我希望你能以壁炉谷代表的名义，同意银色黎明和血色十字军组成新的联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