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二十一章考林路口攻坚战（上）

 

　　虽然已是清晨，但天空依然和黑夜没有什么分别；冷飕飕的风卷起空气中弥漫的尸腐气，肆无忌惮地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周围吹拂着。无论是谁，只要站在露天的地方，一抬起头就能看到在远方的天空中漂浮的黑色城堡——纳克萨玛斯，心境马上就会变得沉重不少。

 

　　此刻的塞尔娜就是这样。她已经望了天空差不多五分钟，依然不肯低下头。在她的童年记忆中，这里曾经是一片充满生机的土地，有热情的居民和美丽的树林。但现在，这里已经是东瘟疫之地，是一个没有希望的死亡之地。如果说，在逆风小径，她嗅不到生灵的味道，那在这里她就能清晰地感受无辜的生灵死去时那种绝望气息。

 

　　一双手悄悄从背后伸出来，捂住了她的双眼。

 

　　“猜猜我是谁？”令人快活的少女声音。

 

　　“艾鲁拉……”塞尔娜无奈地答出了她的名字。

 

　　“嘿嘿，你真聪明。”艾鲁拉乐呵呵地扑到她背上，绿色的长辫子差点把她脖子缠住。“呐，塞尔娜，你为什么老是不开心呢？”

 

　　“我无法开心。”塞尔娜依旧望着熟悉而又陌生的天空，“我是洛丹伦王国的公主，而现在我脚下的就是本属于这个王国的土地。这片土地堕落到这个地步，全部是那个本来将要成为国王的人，我的哥哥所为……对我来说，这究竟是宿命，还是我自己选择的道路，我已经开始搞不清楚了。”

 

　　“想不清楚就别想了。”突然从她旁边冒出一张笑嘻嘻的猥琐面孔，“把那些无聊的矜持和理智抛到一边去吧，我们只需要顺从自己的身体就可以……”

 

　　一只手慢慢伸向她的身体，但她立刻就把剑拔了出来。

 

　　“死性不改！”

 

　　“唉，真没趣……”维恩撅起了嘴巴，“就不能让我摸摸？在去年，你不是答应过我，只要我把自己的身世来历告诉你，就可以让我摸吗？结果到现在还是没有兑现啊。”

 

　　“你脑子里就只记得这种事情吗？！”塞尔娜像严厉的家庭教师训斥不中用的学生一样恶狠狠地骂起来，“在这种时候，不要事不关己一样说莫名其妙的下流话好不好？！”

 

　　没想到维恩马上就把手绢掏了出来，装成擦泪的模样。

 

　　“呜呜，大小姐欺负人家……人家好委屈……”他一边恶心地装哭，一边朝身旁一个小女孩身上蹭。塞尔娜这时候才注意到那个小女孩并不是一直跟在他身边的克罗米，而是前天被他带来的暗夜精灵，爱尔兰德。

 

　　“你干什么？！”塞尔娜一把抓住他的耳朵，把他使劲朝一旁扯。“恋童癖！”

 

　　“痛痛痛……我不是恋童癖，放开我！”维恩不停地大喊大叫，“干什么？你这个暴力大小姐！不允许我碰你，我抱抱可爱的小女孩也惹到你了？”

 

　　“别在我面前抱！”塞尔娜毫不示弱——她要好好地挫一下这个色鬼的锐气。

 

　　“凭什么就不能在你面前抱？”

 

　　“我……”塞尔娜突然语塞，脸跟着涨得通红，“我……反正就不要被我看到！烦死了！”

 

　　她觉得自己快要说不出话了，脸上越来越烫。于是她连忙转过身，差点把艾鲁拉从自己背上扔出去。“奇怪，我干嘛脸红啊？又不是我的错！这家伙实在做得太过分了！”她心里开始不停地为自己找各种托词。

 

　　也许是为了挽救不知所措的她，克罗米终于出现在了视线里。女侏儒似乎在想什么事，迈着很慢的步子朝他们走来。她挥手向克罗米打招呼，但对方似乎没有看见。

 

　　克罗米走到一行人面前，冰冷的目光突然扫过爱尔兰德的脸，把小女孩吓了一跳，马上就躲到了维恩背后。维恩无奈地耸耸肩，随即对着克罗米微笑起来——这是惟有当他面对这条青铜龙时才会做出的笑容。

 

　　“时间到了。”克罗米淡淡地说，“罗达里奥呢？”

 

　　“他决定和银色黎明的部队一起行动。”艾鲁拉回答道。

 

　　女侏儒点头，随即面朝向维恩。“按照事先的计划，我们现在要动身前往布洛米尔。”

 

　　“好的。”维恩打了个响指，“现在激活契约吗？”

 

　　“不。”克罗米不经意间皱了下眉头，伸手指向他身后的小女孩，“你要带她去？”

 

　　“我一定要去！”爱尔兰德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主人叫我一定要跟在这个人身边，给予他一切力所能及的帮助。我不能违背主人的命令，更不能逃避自己的义务。”

 

　　克罗米根本没理她，而是直视维恩。

 

　　“你来决定。”

 

　　维恩挠着脑袋，有些为难地笑了笑。“为什么非要我来做这样麻烦的事呢？”

 

　　爱尔兰德紧紧拉着他的衣角，让他觉得如果自己说出“拒绝”之后，衣服马上就要被这个小女孩撕成布条；克罗米也有些反常，比以往更为冷漠地，甚至有点像是恶狠狠地盯着他，执意要从他嘴里掏出一个答案。在刹那间，他似乎感受到了女侏儒身上有一股莫名的愤怒。

 

　　“爱尔兰德，我们是去和亡灵天灾对抗。”他低下头，认真地对小女孩说道，“即将开始的是非常危险的战斗，甚至会丢掉性命。这样的战斗，你是不能参加的……”

 

　　“我能保护好自己！”爱尔兰德一脸不服气的样子，“而且，跟在你身边服侍你，为你提供帮助，都是主人的命令！你叫我做什么都可以，惟独命令我离开你身边，是不被允许的！”

 

　　维恩的脸色变得有点狼狈。他听到了塞尔娜不怀好意的咳嗽声；而克罗米身上散发出来的怒气貌似比刚才还要猛烈了。他就这样让尴尬的气氛持续了不短的时间，最后终于无可奈何地叹了一声。

 

　　“好吧，就让你跟着。但我不能保证你的安全。”

 

　　爱尔兰德立刻露出了欣喜的笑容。虽然她血红的面纹和瞳孔总让他感到有一点不舒服，但这样一个可爱的小女孩对着自己笑，还是能让他感到心情愉悦的。

 

　　“既然你这样说，那我就这样做。”克罗米冷冷地中断了一切暧昧的气氛，“我们现在出发。”

 

　　克罗诺木载着三个人，在群山中穿梭了一小会儿之后，降落在一座比较高的山峰上。向下俯瞰，布洛米尔已经出现在视野之中。这座静谧的小镇早已破败不堪，成群结队的天灾士兵在镇里走来走去。而在附近的山上，一片树林被天灾的瘟疫腐蚀得面目全非。取代它们占据整座山的，是几座刚刚完工的通灵塔和一个屠宰场——这些建筑都是亡灵天灾的标志。现在，这里已经不再是有生灵的树林，而被外人称为剧毒林地。

 

　　“我们的目标就是这里。”克罗诺木锋利的爪子对准了天灾军团的基地，“那里有很多天灾士兵，而我们就要在他们面前制造足够大的骚乱。我们这么做的目的是让整个东瘟疫之地，让克尔苏加德的注意力全部转移到我们身上，然后给银色黎明的军队提供机会。”

 

　　“总而言之，只要大肆捣乱就可以了，对吧？”塞尔娜已经攥紧了剑柄。

 

　　“是的。”克罗诺木轻轻颔首，“见到亡灵天灾就尽全力战斗，其他的不要多想。”

 

　　艾鲁拉举起了一只手，“在这之前，我得先问个问题。”

 

　　“问吧。”巨龙看了她一眼。

 

　　“克罗米，我还是不明白。”大德鲁伊的表情变得和两天前&7严肃，“你说你赞同这次作战计划，但却一直没有告诉我你的理由。我的疑问还是和上次一样——我们用什么来保证，亡灵天灾一定会注意到我们，而不是朝银色黎明的军队下手？在你飞出来之后，我更不明白了，既然你和维恩能凭个人力量铲平考林路口，为什么这次不干脆也加入到对考林路口的攻坚战之中？”

 

　　“我们只是吸引注意力而已。”克罗诺木扇了两下翅膀。

 

　　“凭借你们的力量，直接帮助银色黎明取得胜利，难道不比这个更干脆吗？”

 

　　克罗诺木摇了摇头，鼻孔里喷出一缕白烟。

 

　　“凡人的智慧仅限于此。”

 

　　“我也是会生气的哦，克罗米。”艾鲁拉眯起了眼睛，但双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你生不生气，与我无关。”克罗诺木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但我不想和你这样的凡人有太多矛盾。现在，坐下，听我解释。”

 

　　艾鲁拉想要争辩什么，但塞尔娜已经按住了她的肩膀。她重重吐了一口气，终于不甘心地坐在地上。克罗诺木并未在乎这个凡人的无礼，而是找了个稍微平整一点的地方，惬意地趴下，用翅膀盖住庞大的身躯。

 

　　“克尔苏加德已经注意到了我们。”她低声说道——尽管这声音对于艾鲁拉而言还是太大了。“纳克萨玛斯出现的时候，我就已经感觉到，克尔苏加德通过他的城堡，能够观察整个瘟疫之地的局势——也许更远。我们在这里做什么，都不要想瞒过他的眼睛。但是，我制造了一个例外。”

 

　　她轻轻扇了一下双翼。艾鲁拉发现从她的翅膀缝隙中有淡淡的金光放射出来。

 

　　“克尔苏加德是通过魔法视域来监视我们的，这样就为我提供了一个机会。我用相同的魔法扰乱了他的视域，让他无法看到我在这个形态下的任何状况。或者我应该这样说——只要我保持这种姿态，以我为中心的五里范围内的所有情景，都是他无法洞察的。也就是这个原因，之前我才能抓住机会袭击考林路口，并在天灾的援军到来之前带你们离开。”

 

　　“既然这样的话，那你不就能利用你的魔法，更好地掩护我们完成对考林路口的攻坚吗？”

 

　　“你这样想？”克罗诺木似乎在笑，“我认为克尔苏加德也会这样想。上次我的魔法干扰出现时，我干掉了他的一个要塞。现在，他知道了多少？我认为，他已经知道毁掉考林路口的凶手是克罗诺木，知道我正在帮助你们这些凡人，还知道银色黎明打算在最近发动一次大的攻势。既然这样，当他再次看到魔法视域被干扰，他肯定会怀疑我正掩护银色黎明的军队，进攻他宝贵的北方要塞——布洛米尔。”

 

　　“不可思议的猜测……”塞尔娜听得入了神，不禁感叹起来。

 

　　“并非不可思议。”克罗诺木撑起一只爪子，在身前的地上画了一个简单的地图。“克尔苏加德的注意力一定会这样被我吸引过来，然后就会派出他的军队，要将我扼杀在这里。而在这个时候，即使银色黎明的部队行动，并进攻考林路口，他依然不会改变自己的判断。但如果我和银色黎明的军队一起去考林路口，在面临可能到来的天灾大军时，这些凡人就会成为我的累赘——我可没能力带着几千人一起逃跑。”

 

　　艾鲁拉认真地盯着她画出的地图，陷入了沉思之中。良久，她再次抬起头，看着这个睿智的青铜龙。

 

　　“但就算是这样，面对比他们强大得多的亡灵天灾，银色黎明获胜的几率依然很小。”

 

　　“我会让这个几率变成100%。”克罗诺木将自己的巨爪按在地图上，“就算克尔苏加德突然受到了什么指引，中途改变计划，将他的部队全部拉向考林路口，我也至少能保证银色黎明不败——这算是我对凡人们的一个郑重的承诺。”

 

　　“这个承诺未免太夸张了些。我看你又想像去年在希利苏斯那样，连自己的命都不顾，也要强行使用那样危险的魔法……”维恩笑了起来，“克罗诺木，你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

 

　　“这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是我的命运。”克罗诺木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因为我到现在依然不懂，为什么当初那些暗夜精灵愿意用生命来保护那家伙。在找到这个答案之前，我不打算说什么放弃的话。”

 

　　“克罗米……你……”塞尔娜突然萌生出“想要好好和她谈谈”的想法。她不自觉地把手放在克罗诺木的爪子上。“你为了我们……”

 

　　“闭上嘴巴并且乖乖听好。”克罗诺木摇了摇头，“我想要解释的已经解释完了，听不听得进去由你们。现在，如果认为值得跟我一起去的，就上来。我没时间再磨蹭。”

 

　　话音刚落，维恩就跳到了她背上。

 

　　“我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克罗诺木。”他轻轻抚摸着巨龙的脊背，“你到哪里，我就到哪里——我是你的獠牙。”

 

　　塞尔娜看着他，听着他对克罗诺木说出的话，突然觉得心中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动起来。她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也跟着跳了上去。随后，爱尔兰德也笨拙地爬到了巨龙背上。

 

　　“你呢？”克罗诺木看了艾鲁拉一眼，“如果你认为我说得不对的话，我也不勉强你……”

 

　　“不，这样就已经够了。”艾鲁拉冲着她眨了眨眼睛，脸上又浮现出快乐的笑容。“我曾经在亡灵天灾的力量面前颤抖过，绝望过。我曾经以为它们是我们无法战胜的……不，不只是我，也许参加过那次秘密行动的所有人都会这样认为。在很长的时间里，我把这些亡灵当成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噩梦。但现在，看到你们，听到你们的声音，我觉得这个噩梦大概终于可以终结了。”

 

　　她向前走了两步，然后猛地一跃，片刻之后就稳稳坐在了克罗诺木背上。

 

　　“我相信你，克罗米。带我们去战场吧。”

 

　　克罗诺木满意地点头。她的全身绽放出了耀眼的金光，随后将双翼张到最大幅度，用力挥动起来。她巨大的身躯缓缓上升，如同希望的光芒般照亮了半个天空。坐在她背上的人们即使没有任何动作，依旧能感到身体里被飞快地灌满了力量。

 

　　“我们的反击开始了！”克罗诺木发出震天的咆哮，“亡灵天灾，在龙族的火焰制裁下挣扎，逃跑，最后接受死亡的命运吧！你们本不应该出现在艾泽拉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