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二十二章考林路口攻坚战（中）
“克尔苏加德大人，布洛米尔和北谷地区的传令官没有按时把报告送过来。”一个侍僧惊慌地说道，“我们也无法和它们取得联系。”
克尔苏加德不耐烦地挥了挥手，示意这家伙立刻出去。此刻巫妖全神贯注地注视着面前的“镜子”。在那之中的影像千变万化，但他始终无法捕捉到他想要观察的东西。
“果然，和上次一样。”克尔苏加德的双眼喷出幽蓝的魔法火焰，随即将一只手伸进了“镜子”之中。“利用法术屏障，阻挡我的视域……时间调整者克罗诺木，你果然想要在我的眼皮底下捣乱么？在考林路口是这样，今天又是这样……你是在挑战我的容忍限度呢，还是天真地以为我还会想上次那样无视你的存在？”
他和那个听不到自己声音的巨龙对峙着，而在他看来，“镜子”中一切无法被他看到的东西，都是青铜龙嘲笑自己的证据。他虽然非常愤怒，但脑子依旧清醒——被污染的太阳井赐予了他近乎无限的智慧，亦已默默盘算好了应对的方法。
“这一次，我不会放过你……保证不会……”克尔苏加德恶狠狠地向镜子吐露自己的怨恨。随后他半转过身，朝大厅门口挥了挥手。“你们都进来！”
大厅的门第一次完全打开了。四位身形、穿戴、年龄、乃至装束都互不相同的死亡骑士并排着走进了为他量身打造的宽敞宫殿里。
“你们期盼已久的时刻已经到来。”克尔苏加德用尽量沉稳的口气向他们说道，“去布洛米尔，用你们的力量打败那条捣乱的巨龙，最好干脆杀死她。这是计划的一部分，不容许失败，所以从现在开始，部署于圣地的所有预备军将完全交给你们调遣。”
“你这么执着于杀死那条青铜龙？克尔苏加德。”其中一位死亡骑士突然开口了——他的话音与之前曾多次来访的“黑影”一模一样。“我还以为你真的对龙族毫不在意呢。你不是说，随便让他们怎么胡闹都可以吗？”
“是的，不在意。”克尔苏加德微微颔首，表示认同。“但这不代表我就放任他们到不能容许进入的圣地来随便撒野。龙族有兴趣的话，大可以挨个找我们布置在世界各地的基地的麻烦。但现在让他们接近纳克萨玛斯，直接妨害我的指挥，这可不行。”
“原来你还是很害怕龙族的实力……”
“好了，闭上你的嘴巴，大领主。”克尔苏加德很不高兴，“总之，王的计划必须被完整并且正确地执行——这是我们发动圣战的大前提。作为王最欣赏的护卫骑士，你们四人有责任守护王的尊严。”
“好吧，好吧……”被他称作“大领主”的那个人话语里满是讥讽，“既然你这么说，那我们也肯定会不遗余力的……准备好下午茶，我们会把克罗诺木的尸体带回来。”
“祝你们首战告捷。”克尔苏加德转过身，向他们挥手。随后他把注意力又放到了“镜子”上面。
克罗诺木用巨大的爪子抓起一只憎恶，把它身上的血肉和骨架撕成一块一快的，随即把最后一点残骸扔向天灾军团的士兵。她在亡灵们的头顶上盘旋，不时喷出炽热的奥术火焰，焚烧那些笨拙的敌人们。有一批亡灵巫师打算组织抵抗，但还没来得及念完魔法咒语，在他们面前就出现了一个黑色的身影。血红的光芒一闪而过，将他们的头颅纷纷砍落。
“脆弱，太脆弱了……根本不禁砍。”维恩装出一副惋惜的样子，脸上却是得意洋洋。他杀死面前的一批亡灵巫师之后，马上以肉眼几乎看不到的速度冲到不远处的天灾士兵群中，抡起血之灾厄，见到会动的东西就砍。
“克罗诺木，大小姐她们怎么样了？”他切开一只食尸鬼的喉咙，将它的脑袋高高抛起，试图吸引同伴的注意。
巨龙把刚刚咬碎的石像鬼尸体吐到一边，翅膀朝东边的方向挥了两下。
“还活着。”她的回答看似漫不经心，但却毒辣得有一定水准。
“爱尔兰德呢？”
“不要问我，这与我无关。”克罗诺木马上把头转了过去。她丢下这句冷冰冰的话，扑打起翅膀朝另一个方向飞去。在她巨大的影子掠过的地方，空气都像是被瞬间压缩了一样，无端发生了连续的爆炸。不少天灾士兵只能彷徨不知所措地被风暴掀上天，撕得粉碎。
“……奇怪了，你也闹别扭？大小姐她们可是被你扔下去的。”维恩颇为无奈地咕哝道。他把脚下成堆的尸体一个个踢开，竖起耳朵仔细聆听别处传来的声音。
从克罗诺木指的地方隐约传出杂乱的刀剑声，应该是塞尔娜在打斗。但爱尔兰德呢？刚才明明还跟在自己身边的，结果自己砍得过于兴奋，和她走散了。
“这可不妙……喂，爱尔兰德！听得到我的声音吗？你在哪里？”他大声叫喊起来。
“救命啊！”从背后突然传出一个尖锐的呼叫声，把他吓了一跳——是爱尔兰德的声音。
“你在哪里？”他转过身，四下张望，还是没有看到小女孩的身影。不过远处一大堆有小山包那么高的尸体引起了他的注意。
“我有杀过这一堆亡灵吗？”维恩挠了挠脑袋，“怎么没印象了……”
那堆尸体突然蠕动了一下。“救命啊！有谁来救救我……呜……”爱尔兰德几乎要哭出来的求救声更清晰地传了过来。
她难道是被埋在下面了？
维恩连忙跑到这堆比自己高出两倍的尸山面前，飞快地把残缺不全的肢体碎片一个接一个扔出去。在翻腾了半天之后，一团褐色的东西终于露了出来——是爱尔兰德的头发。
“救命啊！有谁来救我？”小女孩还在大喊大叫。
维恩哭笑不得，伸手把她从尸山里拉出来。爱尔兰德全身都被弄得脏兮兮的——亡灵的污血和乱七八糟的组织器官碎片，让她的衣服已经不再是普通人能够接受的了。她似乎已经被这堆尸体压了很久，身上满是腐臭味，令维恩都不禁皱起了眉头。刚被他拉出来，这个一开始还执意要来，并且保证说会保护好自己的小女孩就立刻哭了起来。
“好怕……呜呜……又黑又臭，都是死人。这里简直就是地狱啊！”
维恩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只能这么看着她，让她发泄个够。爱尔兰德哭哭啼啼了好半天之后，才总算慢慢平静下来。
“哭完了吗？”他蹲下来，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脊背。
“嗯……”爱尔兰德用力点了点头。
“那就好……那么……”
血之灾厄突然支到了爱尔兰德的脖子前面。她还没反应过来，就发现自己现在再向前动一下，剑尖就可以轻易地切开自己的喉咙。
“我本来以为你是个乖乖的小女孩，但现在看来，我可能搞错了。”维恩的语气骤然变冷，“你演戏可演得真像啊，爱尔兰德。”
小女孩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一脸迷惑地看着他。
“为什么用剑指着我？”她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辜，“我做错什么了吗？还是我的服务让你不满意？”
“克罗诺木没有杀这群亡灵，我也没有；至于大小姐和艾鲁拉，她们正在林地另一边和天灾打架……”维恩的目光仿佛要洞穿她心中的一切，“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些亡灵是谁杀的？”
“我不知道……我连自己怎么被埋的都不知道……”爱尔兰德瞪大了双眼，不停地摇头。
“你真的不知道？如果我知道你说谎的话，那么你可能就得再次被埋进去哦。”
“真的！”爱尔兰德的瞳孔里漫溢着无辜，“我连打架都不会……我…..不是我！”
“……算了，现在我没空搞什么审问。”维恩叹息着把剑收了回去，“能动吗？可以的话就跟好，不要再走丢了。我们现在必须去大小姐那边——她们大概卡在下山的大道上了。”
爱尔兰德连忙站起身，使劲跳了两下，证明自己已经没问题了。
“那就好……走吧。”维恩把剑扛在肩膀上，转身朝喧嚣声传出来的地方走去。爱尔兰德迟疑了一会儿，随即跟上了他。而她也发现，维恩不像之前那样和她接近了。无论她走得多么快，他都始终保持和自己有五步左右的距离——这是一个能让他对任何攻击做出反应的距离。
是谁制造出了那一堆可怕的尸体？维恩脑海里被这个谜团填得满满的。天灾绝对不会搞这种大规模的自残；克罗诺木和自己都确实没有制造过这样的尸山；爱尔兰德则是坚决否认……那会是谁干的？或者说，这个看上去柔弱得不得了的爱尔兰德在说谎？如果是后者的话……
从脊背上传来丝丝凉意——因为他刚才偶然地注意到了那些尸体的状况。每一个死去的亡灵，身体都被切成了好几段。而从伤口的形状来看，显然不是用普通兵器切的。伤口处的血肉，甚至连骨头都被烧焦了，轻轻碰一下就会有黑色的粉末掉下来。更可怕的是，当碰触到那些断裂的肢体残片时，他的神经能清晰地感受到某种魔法的力量残留在上面——暗影法术，而且绝对不是一般的巫师能使用出来的暗影法术。在他的印象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用暗影法术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情况下制造如此多的死亡，更别说这法术对每个亡灵都是如此的公平而精确，完美地割开了它们身上哪怕是最细微的致命处。
塞尔娜和艾鲁拉两个人正并肩站在一起。在开始战斗的时候，她们主动要求切断布洛米尔往剧毒林地的上山道路，让负责搞破坏的维恩和克罗诺木面临的压力小一点。但这样就等于是给了她们前所未有的挑战——当克罗诺木开始朝天灾士兵们喷火的同时，布洛米尔的天灾守军就成群结队地向剧毒林地冲来。
“啊啦，看上去好多骷髅啊！”艾鲁拉露出了惊讶的神情，“天灾到底有多少士兵呢？”
“喂，想个办法！”塞尔娜敲了德鲁伊的脑袋一下，“我们得把它们挡在这里！”
艾鲁拉傻乎乎地笑了笑，随即开始吟诵魔法咒语。在道路两边的那些本已死掉的树木渐渐地又活了过来。从它们身上长出无数的根须，顺着山坡一路蔓延下去。很快，就有一些天灾士兵被这些根须纠缠住，无法动弹。它们使劲地挣扎，挥起武器乱砍，但根须却越来越多，越缠越紧。整个山坡的道路都长满了有生命的植物，把最前面的天灾士兵缠住。而后面的敌人被挡住，没办法继续前进，很快就乱成一团。
塞尔娜听到有一只憎恶胡乱地吼了几声，然后踩碎了挡路的骷髅战士。它摇晃着肥硕的躯体，丝毫不顾越来越多的根须缠上身，依旧张牙舞爪地朝山上走来。
“呐，现在该你表演啦，我的塞尔娜！”艾鲁拉礼貌地向她鞠躬。
塞尔娜拔出米奈希尔之怒，朝那只比自己大好几倍的怪物扑了过去。憎恶举起破旧的斧子，想要砍掉她的脑袋，但被她轻易躲开。她跳到憎恶肚子上，然后马上又飞到它的头顶。锋利的剑尖在她的身影掠过憎恶视线的瞬间劈开了这大怪物的头颅，随后一直向下划去，将它的身体整齐地切成了两半。在倒下去的同时，憎恶体内的黏液和腐臭的血喷了出来，将大半个山坡都涂上了恶心的颜色。
“艾鲁拉，就这样持续下去！”塞尔娜兴奋地叫喊起来，“只要别让它们一起冲上来，我就有办法应付！”
她在山坡上敏捷地上窜下跳，一边嘲弄那些动弹不得的天灾士兵，一边把好不容易才挣脱艾鲁拉的束缚的敌人砍成两段。米奈希尔之怒的银白光芒在漆黑的天空下舞动起来，甚至带着它的主人翩翩起舞——但在亡灵天灾看来，这舞蹈绝对不会令它们有一丁点的欣喜。
“好漂亮啊，塞尔娜！我快要爱上你了！”艾鲁拉竟然很不雅地吹起了口哨。
在她欢呼的这段时间，塞尔娜又连续砍倒了几个天灾士兵。整个山坡上的根须也更加密布，几乎要把道路完全堵塞起来。
但就在一切都进展得异常顺利时，突然有一道橙黄的光芒跳进了她们的视野里。塞尔娜下意识地抬起头，发现天空被打出了一个洞。一颗燃烧着的陨石划破了黑暗，径直撞到山坡上。随着巨大的爆炸声响起，猛烈的冲击波把她推出老远。艾鲁拉制造的根须被陨石砸中，随即燃烧起来，没用多久就成为了焦黑的残渣，无法再阻挡天灾军团的进军道路。
“怎么回事？”塞尔娜从地上爬起来，一脸茫然。
右眼猛地刺痛起来——她看到自己的脚下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圆环，并且很快就把她的生命完全吞噬掉。她连忙朝后退了两步。几乎就在同时，那个出现在右眼的预感中的黑色圆环已经从她刚才站的地方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塞尔娜的神经都绷紧了，大喊着向后跳了好几步。黑色的圆环最后扩大到了足以把一只憎恶吞下去的地步，骤然消失——在它消失的同时，刚才它影响到的地方就像是被某个扭曲的虚空吃掉了，留下一个几乎深不见底的圆坑。
“见鬼！”塞尔娜咒骂了一句。
天灾士兵们并未朝上冲。相反的，它们现在朝道路的两边散开，把武器举到了头顶上。从它们队伍的最后面，缓缓走出四位骑着骷髅战马的人——只需看一眼，就知道这四人都是高阶死亡骑士。
“哈哈，女伯爵，你刚才没打中啊！”他们中间一个骑着绿色骷髅战马的矮人死亡骑士大笑起来。他的面孔已经腐烂得不成人形，唯一能分辨出的就是银色的双眼。他攥着一把用骷髅头镶饰的节杖，看上去就像是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索命的恶魔。
在他旁边的那个女死亡骑士哼了一声。她身上的铠甲破破烂烂，用蓝色的长袍扎在一起，不至于脱落。一张黑色面罩遮住了她几乎整张脸，只露出一双无情的黑色瞳孔。与矮人死亡骑士不同的是，她没有携带武器。但她的右手握成拳头，从那之中散发出来的黑暗气息即便是对魔法几乎一窍不通的塞尔娜也能感受得到。
“四个死亡骑士……”塞尔娜皱起了眉头，把剑横在身前。“有点棘手了……”
“好像是这样呢。”艾鲁拉也收起了轻松的神情——她死死地盯住女死亡骑士，仿佛那是她曾经认识的人一样。
“克尔苏加德大人，东南方的那些凡人有异样。”侍僧大声向沉思中的巫妖报告。
“哦？”克尔苏加德感到一丝诧异。按照他的猜想，银色黎明的军队现在应该正在克罗诺木的掩护下，进攻剧毒林地——这已经不足为惧，因为“王下四骑士”已经前往那里了。他们的强大力量，就算是克罗诺木也几乎无法与之匹敌。既然这样，那东南方的银色黎明组织营地还会有什么举动呢？
他觉得莫名其妙，于是将手伸向面前的“镜子”。在那里的景象很快就全部转到了圣光之愿礼拜堂上空。
即使他的脸是一副骷髅，侍僧们还是察觉到他现在正陷于极度的难以置信中。
“这根本不可能！”克尔苏加德气急败坏地吼起来，“他们从哪里找来的这些人？！这几千人全部是从地下冒出来的吗？！”
他气得几乎发疯，枯瘦的身躯颤抖起来，冰冷的魔法力量在整个大厅里来回震荡，把好几个侍僧的头颅都压碎了。
“命令萨菲隆立刻出发！这群凡人的目的地一定是考林路口！”巫妖此刻无论如何也不会再沉得住气了，“还有传令官在这里吗？去提瑞斯法林地！叫我的战神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