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篇 第二十三章考林路口攻防战（下）

 

　　当北方的火光闪耀起来的时候，银色黎明的部队开始了他们的行动。由于这次作战计划的特殊性，所以在之前对外做了很多保密措施，以保证计划不会被天灾军团察觉。在清晨到来时，虽然被天灾的阴影笼罩的大地没有丝毫光明，但银色黎明的部队已经不再像刚刚过去的夜晚那样纹丝不动——他们只用了不到半小时就悄悄完成了集合。

 

　　埃里戈尔·黎明使者站在圣光之愿礼拜堂坐落的山坡上，俯瞰这支即将由他指挥的大军——同时也是银色黎明目前能调动的几乎全部兵力了。除了守卫礼拜堂的卫兵之外，所有能抽调出来的士兵都被编进了新的军团，总共有差不多三千人。而他们的使命有两个：攻占考林路口，打通陆上生命线；向血色十字军证明自己的实力，逼迫阿比迪斯将军同意谈判。

 

　　罗达里奥从山脚下一溜烟跑上来，手里攥着为他量身打造的长矛。

 

　　“就这么多人，准备去攻打亡灵天灾的重要据点？”他满脸的肌肉都写上了对战略冒险能否成功的怀疑。

 

　　“我可不能用法术变出人来。”埃里戈尔也是一脸无奈，“相信我，我已经尽了全力。甚至在刚才，我还试图和提尔之手的血色十字军联系，请求他们协助。但后果就是被阿比迪斯的使者们狠狠数落了一通……对，就是玛尔兰他们那几个人。”

 

　　他伸手朝队伍里指了指——在一片白色铠甲的士兵中，几个穿着血红色外衣的人非常显眼。也许这是唯一值得他欣慰的——玛尔兰同意和其他几位血色十字军使者一起，在这次战役中协助银色黎明的部队。

 

　　埃里戈尔又朝北方看了一眼——从剧毒林地的方向燃起的大火已经将远方的天空都映得通红。克罗诺木几乎分秒不差地开始了行动——银色黎明的盟友们已经尽到了职责，现在就要看自己，还有手下的这群同生共死的战士们了。

 

　　“不能磨蹭了，我们得尽快开始进攻。”埃里戈尔抽出了自己的配剑，声音随即变得非常洪亮。“银色黎明的战士们，以及所有愿意和银色黎明一起战斗的朋友，拿起你们的武器！从现在开始，我们将为了陆上的生命线而战斗！前进，前进！”

 

　　幽暗城——曾经的洛丹伦王城。在经历了连续的死亡和复生之后，它成为了一群脱离亡灵天灾的控制，自称“被遗忘者”的亡灵们的家园。在女妖之王希尔瓦纳斯统治下，这群被生前的亲人和朋友们，被整个人类联盟抛弃的亡灵们开始了对这个不公正的世界的复仇。

 

　　——但在那些所谓的复仇完成之前，他们得想办法从现在的灾难中生还。

 

　　大批的新部落战士都聚集到通往地下皇宫的要道上，拼尽全力要阻挡亡灵天灾的进攻。但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闻所未闻的怪物。

 

　　“帕奇维克要陪你玩！”巨大的憎恶一边像幼儿呓语般重复这句话，一边用它无以伦比的恐怖力量横冲直撞。它简直就是噩梦里那些索命鬼的化身，身躯如磐石般坚硬，而力量使最强壮的战士都无法抗拒。它已经冲进了地下王城，一路上全是血肉模糊的尸体碎片——誓死抵抗的部落勇士们全部像蚂蚁一样被打烂，凄楚地死去。在它身后，大批的天灾士兵也陆续涌进了被遗忘者的城市里，肆无忌惮地开始屠杀——幽暗城已摇摇欲坠。

 

　　哀冬公爵骑着骷髅战马，在天灾士兵们唯唯诺诺的目光中通过了幽暗城的秘密隧道。他觉得此刻的自己简直就像是一个国王。

 

　　“叛徒希尔瓦纳斯，出来！”他大声叫喊道，挥起剑使劲砍着石墙，发出杂乱的叮当声。“如果你现在就跪在我们面前，尊贵的王还有可能稍微宽恕你，让你继续当他的奴隶！”

 

　　没有听到女妖之王的回应，这让他开始不耐烦，更用力地敲打起来。“希尔瓦纳斯！你这个贱人！立刻给我滚出来！”

 

　　在他大喊大叫的时候，一只石像鬼已经飞进了秘密隧道。这狰狞的怪物穿过成群结队的天灾士兵，最后降落在队伍中央。刚一落地，它的身上冒出了一团黑色的烟雾，变成一个亡灵巫师的模样，大步跑到死亡骑士身前。

 

　　“克尔苏加德大人有紧急命令传达给您，公爵大人！”亡灵巫师上气不接下气的叫道，“请您务必要遵从！”

 

　　“什么时候轮到你这种小蝼蚁来使唤我了？”哀冬公爵轻蔑地瞟了他一眼，“你不过是克尔苏加德大人的传声筒而已……有什么事情就快说！我这边还忙着和那个贱人玩捉迷藏呢！”

 

　　“明……明白……”巫师连忙跪在地上，把头深深地埋下。“克尔苏加德大人的命令！要求哀冬公爵、帕奇维克、还有下属的天灾军团，立刻撤出幽暗城，以最快速度前往圣地！”

 

　　“什么？！”死亡骑士猛地转过头，恐怖的双眼死死盯住了巫师。“要我们撤退？！这是为什么？！克尔苏加德大人怎么可能发出这样荒唐的命令？！只要再给我五个小时——不，三个小时，我就能把幽暗城里的渣滓全部清扫干净，把希尔瓦纳斯那卑贱的女人倒吊在城门上！在这样美妙的时刻叫我们收手，那简直就是可笑！”

 

　　“正如您所说，我只是负责传达命令……”巫师吓得全身发抖，“考林路口……即将遭到银色黎明军队的全力猛攻……”

 

　　“银色黎明？呸！”死亡骑士朝他脸上吐了一口唾沫，“那些家伙根本不值一提！在圣地的那么多部队都到哪里去了？萨菲隆呢？我们天灾军团什么时候竟然惧怕起一个用手指就能捏死的小组织了？”

 

　　“但克尔苏加德大人确实是这样传达的……他还强调了一句话……”

 

　　“强调什么？说！”

 

　　巫师抬头看了他一眼，立刻把头埋得更低了，身子已经蜷成一团。“如果您不遵守命令的话，克尔苏加德大人会用王的圣锤……制裁您……”

 

　　他的眼睛突然瞪大了——因为一把剑穿过了他的身体。巫师的心脏被挑了出来，瘫软在地上，来不及挣扎呼叫就一动不动了。

 

　　“克尔苏加德，你到底在搞什么？！”哀冬公爵的咆哮声在空旷的地下城里回响，“喂，死胖子，不要玩了！按照你主人的意思，我们现在得回去！”

 

　　萨菲隆睁开了双眼，随即用力扑打起翅膀来。他的口中喷出一股寒气，将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几乎冻结了。随后，他头顶上的天花板缓缓打开，而他庞大的身躯也飞快地穿过这个只为他而制造的通道，飞向了天空。

 

　　“听好，萨菲隆。”克尔苏加德的声音在他耳边回响，“立刻前往考林路口。凡人的一支部队已经从圣地西南方出发，企图攻占那里。王下四骑士被克罗诺木缠住，已经无法按时赶到那里；我的战神，还有哀冬公爵，他们的军队应该会尽快向这边赶来；戈提克和海鲁西分别有重要的事情办，无法抽身。现在能最快支援那里的就只剩下你了！不要轻敌，仔细地把那些大胆的凡人消灭干净！”

 

　　“遵从你的命令，克尔苏加德。”萨菲隆在脑海中向他做出了回应。他的身躯在天空中划出一条蓝色的线，直朝考林路口的方向冲去。

 

　　没过多久，路口的景象就在他的眼中渐渐变得清晰起来——克尔苏加德的判断是正确的，不少身穿白色铠甲的银色黎明士兵已经涌向了那里。他们已经举起了武器，朝着正在修筑新工事的天灾士兵们发起冲锋。他们的铠甲让整个路口都变得光亮起来；一道道圣印从他们之中的圣骑士们头上升起；正在吟唱的祝福和元素魔法咒语就像是无数面鼓一样，震荡着冰霜巨龙的头骨。

 

　　“你们这些卑微的凡人！”萨菲隆将双翼完全张开，笔直地朝银色黎明的队伍里冲去，“我要让你们明白一些事情……”

 

　　突然，他面前的空间毫无预兆地扭曲了——就像是被棍子鼓捣着的蜜糖一样。在他刚准备停下来的时候，从那扭曲的空间中蓦地伸出一只土黄色的爪子，朝他的双眼抓去。他连忙把头一偏，随即把双翼合在身上，身体向下直落。在确信已经躲开了刚才那个袭击之后，他才重新展开翅膀，朝相反的方向飞去。但还没来得及调整好平衡，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身影就落到了他的背上。他发现自己已经飞不动了，只能这样被对方压住，最后不情愿地撞到地上。

 

　　冰霜巨龙的庞大身躯贴着地面滑行了极长的一段路之后才终于停了下来。一路上的树木和泥土都被翻了起来，在大地上形成一道又深又宽的裂痕。他气愤而又惊恐，使出全身力气，翻过身来，想要把这个袭击者甩到一旁。但对方已经轻盈地飞上了天空。

 

　　“你又落地一次。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啊，萨菲隆。”袭击者的讥讽按时送了过来。

 

　　“阿纳克洛斯！”萨菲隆的咆哮声让大地都在震颤，“为什么你每次都要阻挠我？！”

 

　　“这个嘛……”青铜龙悠闲地在他头顶上飞来飞去，“你问克罗诺木去。”

 

　　“我们无法选择后退！战斗，战斗！为了蓝色纯净的世界！”

 

　　埃里戈尔冲在队伍最前面。他的双手拿着两把剑，鼓足力气朝天灾士兵们的脑袋砍去。天灾士兵们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被他砍倒了好几个。它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勇猛的圣骑士——他连盾都不带，就像勇猛的狂战士一样用自己的力量和剑术打倒敌人；在他口中吟唱着光明的祝福，不时将柔和的金光播洒在士兵们身上。受到他的激励，白衣的战士们完全忘我地投入到了战斗中去。

 

　　考林路口的据点在上次遭受克罗诺木的毁灭性打击之后，一直在进行重建工作。虽然亡灵天灾往这里投入了不少的精力，而且也很快往这里增派了援军，但它们并未有充足的时间来站出脚——就像之前驻扎在这里的军队一样。现在，面对吃了兴奋剂一样的银色黎明士兵们，这些亡灵完全难以招架，渐渐开始向路口以北的方向退去。在战斗开始后不到半小时，银色黎明军队就攻到了据点中央——三叉路口。

 

　　埃里戈尔把不知是第几个天灾士兵打倒，然后环视了一下四周。局势进展得比他想象中还要顺利——天灾显然准备不足，已经陷入了混乱中。相反的，银色黎明的战士们虽然也付出了不小的伤亡代价，但阵势并没有乱，依旧在稳步向前推进。科尔法克斯带领着一批骑兵冲进了天灾刚刚修筑好的工事后面，将躲在那里的亡灵巫师一个个揪出来杀死；英尼戈神父则站在队伍中央，连续吟唱着愈合的法术，为那些体力不支的战士们注入新的火力；更令他高兴的是，不属于银色黎明的同伴们也在勇敢地战斗——罗达里奥现在变成了类似狼人的模样，高声喊叫着向一只憎恶发起挑战。

 

　　“玛尔兰！”他兴奋地叫着那个倔强女人的名字，“看看吧！我们银色黎明绝对不是阿比迪斯想象中那么软弱！随便你们怎么自诩，你们也必须承认这样一个现实——银色黎明和血色十字军一样，都是站在对抗亡灵天灾的最前线的！”

 

　　“别得意忘形！”离他不远的女圣骑士狠狠瞪了他一眼，“亡灵天灾还没有彻底失败！在它们死光之前，任何大意都会要了你的命！”

 

　　“哈哈，我只是向你说明一下，我们并不是央求你们和我们合作，而是公平地和你们谈判！”埃里戈尔大笑起来。

 

　　玛尔兰的脸色立刻变得有点难看。她没再说下去，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在敌人身上。

 

　　银色黎明的部队继续向前推进，几乎已经将据点全部掌握在了自己手中。弩车被推上了附近的山头，居高临下轰击四散的亡灵——属于凡人的新据点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构筑起来。当战士们望向北方的天空，他们就能看到，在那座依然恐怖的城堡前面，象征亡灵天灾力量的冰霜巨龙正被青铜龙的王子压制着。亡灵天灾已经抽不出更多的兵力了——一切都在朝最好的方向发展，这就如同面对面嘲笑克尔苏加德一样痛快。

 

　　塞尔娜正在狼狈地躲避女死亡骑士的可怕法术，一个巨大的身影突然从她头顶飞过。

 

　　“克罗米！”她使劲朝巨龙挥手，“这里！”

 

　　克罗诺木头将自己身体竖了起来，脑袋正对向一片狼籍的山坡，随后猛地俯冲而下。在头顶几乎要碰到地面的时候，她改变了方向，贴着地向前扑去，同时喷出一大股奥术火焰。四位死亡骑士连忙向一旁躲开，而那些笨拙的天灾士兵们就没这么好运气了——它们的身影随着火焰的熄灭而永远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退。”克罗诺木冷冷地命令道。

 

　　塞尔娜这才总算暂时缓了一口气。她朝后退了几步，马上就看到了从背后跑来的维恩和爱尔兰德。

 

　　“维恩，你们把里面解决完了？”

 

　　“差不多吧。”维恩似乎在想什么事情，“先不管那边……现在这几个敌人有点麻烦。”

 

　　“麻烦？”

 

　　“天灾军团的‘王下四骑士’可绝对不是什么好啃的骨头。”维恩的眉头渐渐紧缩起来，“不过正好，我们这里也有四个人……”

 

　　他突然跳了起来，一只手拽住塞尔娜的衣领。塞尔娜还没反应过来，一颗和刚才差不多大小的火陨石就落到了她身前不远的地方。

 

　　“小心！”维恩朝她叫了一声。她连忙扇了自己一耳光，强迫注意力重新集中起来。随着心绪越来越紧张，右眼也再度开始了运作。

 

　　维恩拉着塞尔娜，向后跃了好几步，才总算躲开了火陨石造成的炽烈的魔法火焰。还没来得及站定，从火海中突然冲出一位全身白铠的死亡骑士。他用力打了一下骷髅战马，径直扑向维恩。当维恩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时，惊讶地发现他这个死亡骑士竟然在吟唱圣光的祝福。刹那间，死亡骑士已经将手向前一挥，无数道金黄色的魔法箭矢一齐朝维恩招呼过去。

 

　　“喂，喂，这是作弊！”维恩夸张地大喊大叫。他松开了拉着塞尔娜的手，将血之灾厄横在身前。红色的魔法阵出现在他脚下，像弹簧一样把他送上了高空。

 

　　塞尔娜也跳向一旁，全神贯注地盯着面前的火海——右眼告诉她，接下来有两个死亡骑士会冲过来。一个攻向艾鲁拉，另一个的目标是自己。

 

　　“艾鲁拉，小心……”

 

　　话还没说完，她右眼所看到的东西突然变成血红一片。随后，一阵强烈的痛楚从眼睛里传出，沿着每一条敏感的神经，飞快地散布到周身。她不禁叫出声来，痛苦地捂住了自己的眼睛。这痛苦很快就增加了数倍，几乎要让她昏厥——她甚至想用手将眼珠抠出来。

 

　　她听到了艾鲁拉的尖叫声——大德鲁伊显然和四骑士之一交上手了。

 

　　随后她就发现自己被骷髅战马踢飞了起来。她甚至感觉不到疼痛，因为眼中的痛苦已经占据了全身。在落下来的时候，一只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一股难以形容的能量被灌进了她脑子里。塞尔娜发现刚才的疼痛消失了，而现在右眼中的景象飞快流转起来，快到令她根本无法看清楚。但有一种新的感触是她能察觉到的——这些景象正变得血红，变得令人绝望。她现在脑子里已经乱成一团，满是各种各样的杀戮与死亡场面。

 

　　“我……我要杀……”她不由自主地呢喃起来。

 

　　在意识完全涣散之前，她听到了一个冰冷的女人声音：

 

　　“约西亚·米奈希尔公主，你的内心深处有‘空虚地带’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