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第二十五章 再见,战士们

“萨兰利安叛变了。”

  在最后谋略的火堆旁,卡拉然的第一句话就令瓦里玛萨斯心跳加速。黑龙给他看了自己身上的伤口,全是可轻易致普通人以死地的重伤。行刺弗丁的计划失败了。黑龙军团的哨兵们最后一次从东边发来的消息里提到银色黎明的军队已经开始朝安多哈尔行进。而当卡拉然再次试图与这些眼线取得联系时,回答他的只有可怕的沉寂。

  “有多严重?”现在就算老奸巨猾的瓦里玛萨斯也有点动摇了。

  “已经没有时间了。从现在开始算,三天之内必须让双方打起来。”卡拉然愁眉苦脸,一边低声说一边非常警惕地朝四处张望。“我掌握了黑龙军团一半的兵力,但现在还剩多少,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把哨兵派往世界每一个角落,监视凡人的一举一动。现在我还能与其取得联系的哨兵只剩下四个,他们躲藏在从银色黎明的据点到幽暗城这一段的群山之中。我命令他们每一刻钟向我反馈一次消息。如果谁没有按时报告,那他一定死掉了。萨兰利安的侦测能力是龙族第一,被她盯上了就别想跑得掉,连我也一样。”

  他突然噤声,因为一阵风吹得周围的草丛沙沙直响。

  “三天?怎么可能做到?”瓦里玛萨斯面露难色,“那个该死的兽人,萨尔,派了信使到幽暗城。根据我安排在希尔瓦纳斯身边的亲信报告,信使带来的是萨尔的停战宣告。明天一早,他与联盟的代表就会在安多哈尔城外会面!”

  “叫你的手下去干掉这个信使,然后想个办法栽赃给联盟。”卡拉然不耐烦地说道。

  “这不可能办得到!”

  “污染者是一帮废物吗?”

  “当然不是。但你觉得这个信使好杀?是那个该死的萨鲁法尔!”

  卡拉然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就算是龙族也听过萨鲁法尔的大名。这是部落的第一勇士,在第二次流沙战争和纳克萨玛斯攻坚战中立下赫赫战功的英雄。萨尔显然是仔细考虑之后才让他当的信使,因为他不仅在部落阵营,甚至在联盟方也有不低的人望。

  “不行,你还是得想个办法。这谈判绝对不能顺利进行。”

  卡拉然不打算就此罢手,他现在也没有可以罢手的余地。一旦怂恿凡人两大阵营开战的计划破产,那他就只能待在这里等死。正如萨兰利安之前嘲笑他的那样,耐萨里奥是不会容忍一个搞砸了大局的败将回到身边的。

  瓦里玛萨斯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那对恶心的大翅膀也不安地扇着,仿佛是在说“如果你再强人所难,我马上就张开翅膀飞走”。卡拉然知道这家伙到关键时刻肯定派不上用场,但现在可供他用的牌也实在太少了。无奈之下,他只好拼命地思考有没有好办法。

  半晌之后,他捋了捋稀疏的胡子。

  “他们总会有放松警惕的时候……瓦里玛萨斯,你找几个擅长狙杀的污染者出来。我想到了一个办法。”

 

  通往西边的道路泥泞得不成样子,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齐膝。即使所有人都是轻装出发,遇到这样糟糕的天气还是只能慢下来。

  “我受够了!”有人大声抱怨起来,“明明早就过了冬天,为什么还会连续下一个星期的雪?这样下去我们永远都追不上银色黎明的混蛋们!”

  本来是非常沉闷的行军,因为这句话一下子变得喧闹起来。的确,这算得上是东瘟疫之地有气候记录以来最反常的一段日子。时间不等人,若不能及时赶到安多哈尔,联盟和部落之间最后的脸面被撕破的话,很多事情就永远无法挽回了。因此大家虽然抱怨连连,却依旧不肯放慢脚步。

  这是血色十字军最后的队伍。没人逃跑也没人反对,大家都毫不犹豫地支持约西亚的决定。不过,作为事件最初的被害者,现在他们却得去阻止事态的扩大,这显得颇有些滑稽。

  他们的领袖此时沉默不语。在刚才,约西亚把马让给了一位脚被冻伤的老兵,自己则开始步行前进。雪实在太厚了,任何人也不会知道自己下一步是不是就会陷进看不见的坑里。这种举步维艰的感觉,在她的记忆之中已出现过多次。路明明就在脚下,却仿佛永远都走不到终点似的。她不禁回想起了在塔纳利斯沙漠里的艰难跋涉、卡拉赞那座高塔深处看不见尽头的螺旋阶梯、很多年前差点让自己冻死在森林里的雪夜、甚至幼时银松森林的那条求生之路。

  都是些不好的记忆,现在却不知为何一下子全部涌上心头。她开始担忧,因为风雪背后说不定还藏着什么东西,正等着她,还有她身边的战士们。这里毕竟是瘟疫之地,和“安全”一词毫无瓜葛的死地。

  就连前面的路,实际上也看不清了。一成不变的雪白若是看久了,人很容易就变成瞎子。她无奈地叹了口气,将衣领竖起来,埋头向前走。可是没走几步,就撞到了前面一位战士的背上。她不满地嘀咕了两句,然后发现有好几个人都停下了脚步,其中包括玛尔兰。他们很一致地把视线投向了暴风雪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引起了他们的警觉。

  “怎么了?”约西亚问道。

  “刚才我好像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战士的脸色不太好,“很熟悉,一定是在哪里听过的。但现在却记不起来了……你听,又出现了。你仔细听。”

  约西亚只得把暖和的衣领又拉下来,竖起耳朵细细捕捉四周的风吹草动。果然,有一个断断续续的、尖锐的声音夹杂在狂风的呼号之中。若没有集中注意力,是很难捕捉到这声音的。但现在仔细聆听时,却发现声音的来源处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更清晰了,也更难听了。就像是用尖锐的金属刮锅底一样,令人厌恶。

  的确不应该陌生的!在这个声音终于将风雪的咆哮掩盖下去时,约西亚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曾深深烙在她记忆深处的、最恐怖的鬼魅之音。能发出这样叫声的,只有死亡骑士所骑乘的骸骨战马。

  “所有人小心!天灾军团……”

  玛尔兰抢在她之前发出了警告。在她下意识拔出剑的瞬间,一道黑影从眼前划过。某种温热的液体洒在了她脸上——刚才还好好地和自己说话的那位战士,现在脑袋已经不见了,鲜血像喷泉一样从脖子的切口处冲出来。

  石像鬼来了,毫无征兆的。听见了骸骨军马的嘶叫,也看见了石像鬼,显然一支规模不小的亡灵天灾部队已经接近了这儿。而且他们也一定发现了势单力薄的血色十字军。

  约西亚稍微怔了一下。回过神之后,她立刻望向天空,很快就发现了那只依旧在大家头顶上徘徊,伺机寻找下一个猎物的石像鬼。她从身边的战马背上取下一把十字弩,身子顺势向后一仰,躺倒在雪地上。石像鬼也察觉到了威胁,想抢先一步扑下来,撕碎这个外表羸弱的少女。但尖锐的箭矢抢先射穿了它的脑袋。

  “都趴下!别把脑袋露出来!拿好你们的武器!”

  约西亚连喘息都来不及就开始指挥那些还在发愣的士兵。第一只怪物死掉了,但很快就会有第二只,第三只。雪实在下得太大,糟糕的天气只会妨碍活人的行动与判断力,对那些死人可是毫无影响的。现在需要担心的,是究竟有多少敌人。她粗略估算了一下,己方目前有接近五百人的战力。如果敌方人数不超过两千的话,胜算还是有的。毕竟对付天灾军团的王牌就在自己手上。

  “灰烬使者啊,现在的我不知道能不能驾驭你。”她忧心忡忡地自言自语道。

  很快她就听到了最不愿意听到的声音——有人尖叫起来。

  “圣光在上!那是什么?!”

  她小心地抬起头,双眼立刻变成了死灰色。

  白色的雪本来已经让天与地的界限变得模糊,但此刻,一道黑色的线却再次将它们分割开来。地平线被黑色浸染?还是说本身天与地的界限就是黑色的?这时恐怕没人能准确地回答出来。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这道黑线就像一根绞索,悬在了每一个红衣战士的脖子上。

  ——天灾军团。而且难以计数。

  “我的天!这些怪物是什么时候来的?”约西亚倒吸一口凉气,“玛尔兰!还有其他人,立刻做好准备!我们得赶快撤!”

  玛尔兰没有回答。从刚才开始,她就一直盯着地平线上的敌人,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听到了没有?就算有灰烬使者,我们现在也没本钱和这么多的敌人硬拼!”

  这是一句丧气话——约西亚心里很清楚。虽然她不该在此时说出这样打击士气的话,但就算一个傻子也知道她口中每一个字都绝无半点虚假。

  “撤?往哪里撤?”

  玛尔兰的口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冰冷。

  “待在这里的话就是等死!撤回礼拜堂已不可能,我们只能朝西……”

  “别闹了。”这一次女圣骑士终于回过头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约西亚。“在这样的天气状况下,我们跑得了?你见过乌龟跑赢兔子吗?”

  无情的回答,更伤士气的回答。玛尔兰像是已经认命了。但她却像洞悉了约西亚的内心一样,立刻又摇了摇头。

  “一群人肯定跑不掉,但一个人的话就有机会。副官,现在立刻把状况最好的一匹马挑出来。快。”

  “你要做什么?”约西亚从她的话里察觉到了异状。

  玛尔兰没说话。副官很快就把马牵了过来,而她只是看了一眼就把缰绳扔到约西亚手中。

  “闭嘴,上马。”她以罕见的、绝不容反驳的口气对约西亚下命令。

  大概是冷风刮来刮去的缘故,约西亚的脸上变得青一块白一块。她的话刚说完,这位年轻的公主就狠狠地把手中的剑插在了地上。

  “开什么玩笑?!要我丢下你们,独自逃走?!这种事我做不到!”

  “闭嘴,上马。”和刚才如出一辙的回答。

  “玛尔兰!”

  约西亚暴怒起来,向前跨出一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肩膀。从肩头传来的疼痛感中,她知道对方现在用了多大的力。如果是平时,大概喜欢说教的她会提醒约西亚注重举止,别这么莽撞。但现在她没这个兴趣——现在她只有一句可以说的话。

  “闭嘴,上马。”

  “我以血色十字军现任领袖的身份命令你上马!你去报信,而我会带着大家在这里战斗,至死方休!”

  “闭嘴,上马。”

  玛尔兰依然重复着她的话,就像个机械木偶,每一次重复的口气都一模一样。肩头更疼了,约西亚显然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看到对方的表情从愤怒变成了无奈,又从无奈变为痛苦。在她第四次说出这句话时,约西亚没有再顶回去。相反的,洛丹伦公主高傲的头慢慢埋了下来。

  “玛尔兰,我不想再品尝那时候的滋味。曾有个女人为了救我,和你一样命令我独自逃走。我不喜欢逃避,我也对自己发誓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逃避。”

  “闭嘴,上马。”

  第五次——玛尔兰在心里数着。她很想对约西亚说这并不是逃避。除此之外,她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对这个令她担心的公主交待。但现在时间已经紧迫到不容许她说这些。

  原谅我的固执吧,约西亚公主。洛丹伦不能失去最后的希望。

  “那么,玛尔兰……”约西亚最后的话音之中似乎带着哭腔,“活着回来见我……”

  公主终于挽起了缰绳。当那只捏得自己发疼的手松开时,玛尔兰感到心里最后的石头也放下了。不知为何,此刻她很舒畅,打心眼里感到安心。于是她也没再说什么,转过头继续观察步步逼近的天灾军团。一小会儿之后,从她身后传出了马蹄踏在雪地上的闷响声。

  她依旧没有回头。直到那声音消失在风雪之中,她才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开始打量身边这些从刚才开始就保持沉默的战士们。

  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留有苦难的痕迹。血红色的旗帜还未倒下,而守护这旗帜的,只剩下了他们。在这个广阔的世界里,或者在滚滚的历史洪流中,他们都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的确,人的生命相比于整个世界而言太过渺小,甚至不足以留下一个永远存在的印记。

  “我是一个没用的指挥官,甚至连保住血色十字军最后的希望之火也做不到。”玛尔兰用非常平静的口吻说道,“我有愧于你们,有愧于十字军以及白银之手骑士团的先烈们,更有愧于圣光。对不起,请原谅我的无能。”

  她单膝跪地,把头深深地埋下去。

  短暂的沉寂。随后令她怀疑自己听觉的声音传入了耳朵里——是笑声,很响亮的笑声。这些士兵们竟然个个开怀大笑。

  “你在说什么?玛尔兰将军,这么说的话可就是看不起我们了啊!”

  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这位陪伴了自己多年,此时却语出惊人的副官。

  “我们的大美人玛尔兰说丧气话啦!啊哈哈!”立刻有人跟着起哄。

  “啧啧,好丢脸,好丢脸!”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哄笑起来。短短一瞬间,阴云密布的十字军阵地就变成了如酒馆一般轻松的欢乐场。天灾军团离他们已不过两三里路,但他们却毫不在意。

  副官从自己的马鞍上取下了水壶,高兴地扭开盖子,猛喝了一口。

  “人总有一死。如果怕死的话,那还有脸作为血色十字军的一员吗?”他的情绪异常亢奋,脸也涨得通红。“第一次和亡灵天灾遭遇时,我吓得尿了裤子。如今已过了七年吧?或者说是八年?几乎每一天我们都会听到认识的朋友在与天灾军团的战斗中牺牲的消息。这么多年来,我们哭过多少次?笑过多少次?恐怕没人数得清了。但是……”

  他放声大笑,把水壶的盖子远远扔出去。

  “我可一点都不后悔!我是洛丹伦的子民,能够为了自己的国家,为了我的亲人和朋友,为了我自己的信念战斗这么多年,我的人生实在是太有意思啦!”

  “同意。”他旁边的一位老兵也随之举起了自己的水壶,“还有什么能比得上这样的一生呢?我可不想老得不成样子的时候躺在暖炉边上,和孙子吹嘘自己年轻时有多么威武。既然是十字军的一员,最适合我的死法当然是战死沙场,马革裹尸。”

  大家纷纷做出了同样的行为。他们不像是即将赴死的战士,更像是在宴会上互相敬酒示好的朋友。从他们的脸上,看不到任何和“绝望”或“悲伤”有关联的表情。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心底的荣耀与满足。

  在他们最后一次举杯庆祝时,一双细弱的手也终于如他们所愿的加入了进来。

  “谢谢你们。能和你们并肩作战,也是我一生的荣幸。”

  玛尔兰也和他们一样在笑。但是很多人都显得有些吃惊。对他们来说,这还是第一次从这位高傲的女将军脸上看到那种晶莹的液体。

  “那么……”玛尔兰扔掉了自己的水壶,然后走向队伍中央的那面红色旗帜。“我们今天在此并肩作战,我们是生死相依的兄弟姐妹。血色十字军的历史也许到此为止,但正义与公理必将长存。我的兄弟姐妹们,举起你们的武器!”

  她握住了旗杆。以她为中心,十字军战士们列成一个椭圆的阵型,等待与天灾军团的死战。

  一里……五百码……三百码……一百码……

  在丑陋的怪物们即将发起攻势的一刹那,如山崩海啸般的呼喊压倒了一切。就连狂风暴雪在这样的声浪面前也显得卑微。

  “吾等在此!血色十字军在此!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耀!”

 

  好久啊……好久没有看到这样明媚的阳光了。

  我看到了我自己,躺在那儿,静静的。而那个人,我无比憧憬的人,就陪伴在我身旁。

  “玛尔兰,我只送你一句话,”她轻轻地,低声对我说道。“只要你心中的信仰不灭,你就能成为最伟大的圣骑士。”

  信仰啊,什么是信仰呢?

  然后,她离开了我。我也再没有去思考何谓信仰,如何诠释信仰。

 

  玛尔兰跪在地上。双臂已没了力气,她只能把整个身子都靠在旗杆上,才能勉强让屹立的红色大旗不至于倒下。

  好累,好痛。

  还有活着的人吗?怎么听不到大家激昂的呼喊声了?

  大概他们也和我一样累了吧。真是的,我们也许太勉强自己了。

  我想休息,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渴望好好休息。

  雪啊,继续下吧,将我埋起来。我生于这片土地,也应长眠于此。

  最后了。天空啊,请告诉我。什么是信仰?

  是存在于心中的执念吗?还是我希望实现的理想乡?

  我很笨,也许再也没有机会仔细想想了。但是我并不后悔,因为现在我感到由衷的高兴。能以这样的方式结束我的生命,我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也许,信仰对我而言的意义,就在于让我回忆自己这一生时,会感到自豪而不是自卑吧?

  “姐姐大人……玛尔兰……是一位伟大的圣骑士吗……”

  她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尽管她周围简直就是地狱般的景象,尽管她身上插满了箭矢和长矛,尽管她伤口处的血都早已凝固,但她在那儿,安静地在那儿,宛如一尊不属于这个残酷世界的雕塑。

  她的双眼缓缓合上。在高傲的头颅终于垂下的一刻,她的嘴角泛起了令人动容的微笑。

  红色的旗帜摇摇欲坠。在它即将倒下的一刻,黑衣的死亡骑士一只手抓住了旗杆,用力将它插进土里。有一只饥饿的食尸鬼爬到尸堆里,抓着一个十字军战士的遗体就要啃下去。死亡骑士伸出一只手,念了一段咒语。眨眼间那只怪物就被黑色的闪电烧成了焦炭。

  “别碰他们的尸体,也别去转化,让他们留在这儿。”他冷冷地说道,“天灾军团还没有穷到要在乎这点‘材料’的地步。”

 

  要去报信。天灾军团来了,我们必须团结起来抗争。

  约西亚将身子伏得很低,几乎要贴在马背上。她没有朝后看,甚至不愿听到来自身后的任何声响。她只想再快一点,更快一点,在更大的悲剧发生之前出现在她应该出现的地方。

  我又逃跑了,原谅我。若艾露恩能决定我一生会逃跑几次的话,我愿意用余下生命的大半作为交换,祈求这是最后一次。

  “好冷……”

  她的身子在轻轻地哆嗦着。身后不远的地方,愈演愈烈的风雪就像是野兽的血盆大口,要将所有的活物都吞进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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