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篇 第二十七章 从天而降的利剑（上）
“停下，休息一小时。”
埃里戈尔的命令下达之后，已经筋疲力尽的骑兵纷纷跳下马来。穿着沉重的甲胄进行这样的长途跋涉，他们之中很多人体力早就到了极限，以至于连马都没拴好就倒在地上呼呼大睡。只要有休息的机会，每一个人的首要任务就是睡觉。但身为总指挥官的人就没那么多的休息时间了。看到所有人都安顿下来之后，埃里戈尔揉了揉发胀的眼眶，拿起望远镜就朝附近的山岗走去。
那只被称作埃斯里尔的狮鹫降落在山顶附近。马克站在它旁边，遥望着正西方安多哈尔的方向，神情有些紧张。从部队出发到现在，强健的埃斯里尔就一直充当着侦察兵的角色，几乎片刻不停地观察前方的动静。而它的两位乘客，马克和乔也是轮流休息。现在乔正趴在这只巨兽的背上呼呼大睡，看来她值班时消耗的体力也不小。
埃里戈尔走上前去，摸了摸埃斯里尔身上漂亮的羽毛。察觉到动静的马克转过头来，两人正好同时看见对方的黑眼圈，不禁同时莞尔。
“把望远镜借我用一下。”马克朝西方指了指。
“有什么新发现吗？”埃里戈尔关切地问道，顺便把望远镜递到他手里。
“目前不好说。晨雾还未完全消散，得再过一会儿才能完全看清。刚才安多哈尔那边似乎有尘土扬了起来，但愿我只是看错了。”
他接过望远镜，眯起眼睛仔细眺望起来。
“马克，要不你们先出发，去找双方的领袖调解一下？”埃里戈尔随口问道。
“没用的。”马克摇头，“如果他们听得进我们的意见，我就不会跑到礼拜堂搬救兵了。伯瓦尔这次是动真格的。他不止要讨伐被遗忘者，还会以这次的事件为开端，将战火一直烧到卡利姆多去。这是早就设计好的蓝图，只是欠缺一个适当的借口。污染者散布瘟疫的事件无疑是给了这些好战分子机会。在把整个部落吃掉之前，伯瓦尔不会收手。但污染者背后有黑龙军团帮助，而暗夜精灵这次却保持了中立态度。一旦打起来，整个提瑞斯法林地都会变成绞肉机。暗夜精灵提前退出，联盟没多少牌可以出了。”
“伯瓦尔不应该是这么笨的人。他就没有考虑到这样做会害了整个联盟？”
“他不是没考虑到，而是诱惑太大。一旦成功消灭被遗忘者，联盟就等于完全控制了整个东部大陆。暴风王国的地位也会得到空前的提升。而且这么做的话，如果以后那个约西亚公主复国成功，新洛丹伦也必然会受暴风王国制约。伯瓦尔这人虽然有时让人觉得很恶心，但他做的事情的确都是为国家着想的。可以说，这是暴风王国最好的一次机会。风险与获取总是对等的。”
他放下望远镜，一脸忧愁。
“但是这一次我们却不得不担任搅局者的角色……算了，不提这个。现在的情况是咱们又没得休息了。正对安多哈尔的方向尘土弥漫，鸟雀都被惊得四处飞走。摄政王比我们预想的要快，我们只好更快。叫骑兵准备出发。”
埃里戈尔不情愿地点了点头，“至少再给他们十分钟。然后我可以保证兄弟们一路冲到联盟大军前面去。至于能不能阻止那些疯子，只好听天由命。”
污染者砍掉了几棵大树，在森林中央弄出了一块平整的空地。这儿的地势略高于四周，提瑞斯法林地的东部隘口，部落重兵驻扎的亡灵壁垒一览无余，若打起仗来无疑是最适合指挥官待的地方。实际上卡拉然也这么打算。他在地上布置了一个魔法阵，自己端坐在中心，不断增幅法阵的能量，将杀戮的恶意传向战场。
“多么舒服的风……”他愉快地笑着，“我闻到了战争与革命的气味。”
事态发展比计划中的还要顺利。根据刺客的回报，可以断定代表部落前去谈判的萨鲁法尔已经死了，联盟的伍德将军也不会活过今天。这也许是污染者部队成立以来干得最出色的事情。只用了两根毒箭，就将维持两大阵营之间脆弱关系的最后一丝线切断。愤怒的伯瓦尔公爵定然已带着大部队出发了，但他一定不会知道在战场上有什么东西等着自己。
“别紧张，瓦里玛萨斯。”卡拉然用轻松的口气安抚一旁惴惴不安的恶魔，“我必须称赞你的部下，他们完美地执行了计划。现在局势已经百分之一万倒向我们这边，胜利近在眼前了。你还担心什么呢？难道那么多的瘟疫大锅、那么多致命的杀手还没办法击败缺少了暗夜精灵的联盟？”
“在产生结局之前，任何的担忧都不会是多余的。”恐惧魔王的回答显得非常生硬。
“得了吧，我知道你还担心什么。无非就是第三方势力突然介入吧？这不值一提……完全不值一提。我最后的哨兵们还活着，并且没有发现龙族迫近的迹象。至于那个什么银色黎明组织……他们就那点人，并且踏入战场之后就会不断被我灌输恶意。与其说担心他们搅局，倒不如提前为他们默哀。”
“……龙族真的没有接近这里？”瓦里玛萨斯还是不敢相信，“他们不是已经察觉到你要做什么了吗？为什么现在还没动作？我们能抢在他们抵达之前收工吗？”
“你看，你紧张到语无伦次了，就像不久之前的我一样。”卡拉然笑着耸了耸肩，“我刚才说了，革命已经开始。虽然我被该死的萨兰利安封住了退路，但在败北之前我还有足够时间来封死她以及那些凡人的未来。她用幻影入侵我的领域，坚信我已经认定她抵达了这儿。实际上她和她的帮凶还在拼命赶路吧？或者说，他们还在想办法除掉我最后的哨兵们。我知道他们迟早会找上我，杀了我。但在那之前，我所有的任务都将顺利完成。接下来的世界将由耐萨里奥大人与死亡天使一同主宰，而我也会在革命胜利之时得到重生——与整个艾泽拉斯一起。”
他故意把“重生”这个词说得很重。当然，龙族敏锐的视线也不会遗漏对方在听到这个词时从脸上一抹而过的欣喜。这是瓦里玛萨斯最渴望的东西，最深的欲望。这个疯狂的恶魔已经在一个奴役它的主人脚下生存了太久，却不敢明目张胆反抗。它的希望就寄托在这个大计划之中，即使它完全理解不了计划的全部内容。它也无需理解那么多，只要深信这可以让它翻身做主人就够了。
“既然你也这么说的话……”瓦里玛萨斯激动地点头，“我和我的部下都会不遗余力的。污染者渴望一场足以被写入历史的伟大战争。现在让我们开始吧。”
说完之后，这个恶魔立刻转身离开了这片空地。它的蹄子在地上留下深深的、令花草立刻腐烂的痕迹，而身形渐渐隐没在树林深处，那对翅膀却还很显眼地扇来扇去，让人看着就觉得恶心。
“哈，重生。”卡拉然冷冷地一笑，“你这样的杂碎，又怎么配得上获得新生呢？和你那可悲的旧世界一同见鬼去吧。”
他闭上眼睛，把精力都集中在魔法阵上。森林维持了一小会儿的寂静，但很快就被凄厉的响声打破。那是污染者的号角声，代表这个嗜血的军团已经开始了行动。车轱辘从硬石铺就的道路上碾过，发出咔咔的声音，而车上装了足以将半个东部大陆的所有生物都毒死的药剂。这些死后复生的狂人满怀恶意，有节奏的脚步声如同不祥的乐章。
希望之火熄灭了，接下来的艾泽拉斯将是地狱。
每一个士兵都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强烈地渴望战斗。他们想用剑削掉敌人的脑袋，用长矛刺穿异端的心脏。憎恨——如同天使与恶魔之间那样，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憎恨。这样的恨意在他们的脑海里生根发芽，驱使他们如饿狼般扑向战场。这已经不是一支正常的部队了，他们正在丧失理智，狂热的杀戮欲取代了冷静与克制。即使是多年前与灭亡暴风王国的兽人开战，也不曾像现在这样，所有人完全被偏执的狂热所操纵。
即使是一贯冷静的牧师们此时也变了个样。教会的神职者们站在两匹马拉的华丽战车上，高声宣读着煽动性的教谕。他们像过量吸食了毒品的人格缺陷者那样，不仅是话音，整个人都变得神经质。
“勇敢的信徒们！以圣光的名义，让盾牌的反光照亮我们前进的道路，让异教徒的腐血清洗我们手中的利剑！那些不被光明祝福的恶徒今天就必须为它们的罪行付出代价！前进，前进！圣光允许你们杀戮，允许你们执行正义！”
每一句话对狂信者而言都如糖果一样甜蜜，得到的回应自然是高亢的、野蛮的呼喊。这支庞大的军团就像一部精密的战争机器，精神上的煽动则是润滑剂。机器运转得越来越快，朝着它的目标逼近，等待摧毁时刻的到来。
终于，亡灵壁垒紧闭的大门出现在了面前。在这个坐落于险要隘口的要塞上面，竖着污染者军团的旗帜。而那些可憎的被遗忘者哨兵就躲在旗帜两边的塔楼里，用贪婪的目光俯瞰着浩浩荡荡的联盟大军。
从大门后面吹来的风，带着点冬天残留下来的寒意，还有提瑞斯法林地腐臭的气味。没有暖意的阳光照在疮痍满目的大地上——这是最适合打仗的天气。
传令官骑着快马跑到队伍最前方，用力挥舞着手中的旗帜。
“伯瓦尔·弗塔根大人的命令，全军停下！不要冲进隘口里，警惕四周！让开道路，攻城坦克就要上来了！”
在坦克的蒸汽发动机隆隆作响的同时，穿着金色铠甲、骑着高大战马的摄政王从队伍后方奔上前来。沿途的士兵们高声呼喊他的名字，仿佛是在为他们的领袖灌输勇气。
阴森的壁垒，看上去算不上多么坚固。矮人与侏儒的技术可以轻松炸开一条通路。但在壁垒后面有多少敌人却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污染者绝不可能毫无准备。若贸然进击的话，说不定会和壁炉谷的血色十字军一个下场。面对不可预知的情势，再不要命的狂人也只得暂时停下脚步。
伯瓦尔从腰间拔出剑，指向紧闭的大门中央。
“幽暗城的亡灵们，蜷缩在下水道里瑟瑟发抖也不会让你们有机会活命的！我们来到这里，为执行我们的正义，为存于世间的公理！你们与邪恶为伍，与世上所有善良的生灵为敌，这种行为不会被任何正直者所容许！恶贯满盈的伪王希尔瓦纳斯，还有污秽卑鄙的恶魔瓦里玛萨斯，现在就立刻现身于我面前！直面联盟的愤怒，然后哆嗦着乞求我们的宽恕吧！”
“出来！出来！出来！”他身后的战士们亢奋地喊道。
排山倒海一样的声讨，光是声音之大就几乎要把整个亡灵壁垒给吞进去。但污染者那边却没什么动静。这些亡灵唯一的回应，就是他们的哨兵把十字弩举了起来，对着伯瓦尔的脑袋。虽然因为距离过远而难以命中，但这个动作却是给出了一个信号——他们会顽抗到底。
“不自量力！”伯瓦尔轻蔑地笑道，把剑高高举过头顶。“攻城部队做好准备！我命令你们……”
有什么东西突然遮住了阳光，但只是一掠而过。愣了一小会儿之后，伯瓦尔看到了飞翔的野兽在地上留下的影子。他和其他人一同抬起头来，映入眼帘的是一头大得离谱的金黄色狮鹫。这巨大的猛兽在隘口上方盘旋着，发出尖锐的鸣叫声。而且，在它背上还有两个人。伯瓦尔用手挡住阳光，仔细朝那两人望去，随后就皱起了眉头。
那个棘手的家伙竟然来了，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但惊讶很快就被恼怒所代替。这个该死的前白银之手骑士团成员，已经不是第一次妨碍他了。而这一次，摄政王非常强烈地希望除掉搅局的人，不论是谁。对于自己心中竟然有如此不正常的杀意，他觉得有些奇怪，但大敌当前，决定联盟未来的生死攸关时刻，顾不上那么多了。
“传令官。”他低声对身边的人吩咐道，“叫火枪队上前。”
没等他的吩咐被传达下去，队伍后面却突然乱了起来。伯瓦尔听到了嘈杂的叫喊声、马蹄声、甚至还有兵器碰撞的声音。他连忙望向后方，随后就看到了银色黎明的大旗。尘土弥漫，后方的步兵也乱了阵脚。没等他们接到指挥官的命令，一大群披着银色铠甲的骑兵就像风一样从身边掠过。这显然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他们的战马一步都未踏错，丝毫没有伤害到咫尺之遥的联盟士兵们。
“怎么回事？！步兵群的指挥官都睡着了？！”伯瓦尔气愤地吼起来。但实际上他自己也乱了方寸。这支骑兵部队出现得毫无征兆，简直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但他们非常从容，显然是有备而来，眨眼之间就已经压制了联盟大军。
银色黎明难道要背叛？一个可怕的念头在伯瓦尔脑子里产生。这里是地势狭窄的山谷，如果联盟就这样腹背受敌的话，就算是再多一倍的兵力也不可能挽回败局。
但局势变得令他思维完全跟不上。转眼之间，这些骑兵就越过了联盟的军阵，像银色的旋风一般，径直钻进了死胡同一般的隘口里。他们的举动恐怕不只联盟，连污染者也会觉得奇怪。因为在对峙的双方回过神来的时候，骑兵们已经在隘口里列好了队，用他们的血肉之躯筑起了一道坚固的城墙，把两大阵营分隔开来。
“我的天……这些疯子想干什么？”伯瓦尔顿时目瞪口呆。
他很快就得到了答案——狮鹫的鸣叫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重新吸引了过去。坐在狮鹫背上的那个圣骑士高高举起战锤，激昂的宣告随即传遍了整个战场：
“我是马克·让·巴科斯塔，前白银之手骑士团的高阶圣骑士。我现在以银色黎明领袖的身份，要求联盟的远征军与污染者部队立刻停止毫无意义的战斗！放下你们的武器，坐下来好好思考一下！你们难道还没发现自己被黑龙军团利用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