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篇 红月(中)

向南,再向南。离故土越来越远,脚下的土地渐渐变得荒芜。被流放的人们艰难地旅行着,寻找可以让他们生存下来的土壤。不论他们背负的姓氏是红月,还是夜吻,在这漫长且无希望的旅途中都已不再重要。即使曾经有高贵的地位、富裕的生活,但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他们的食物和水都在减少,每个人都只希望能活着,能多活一年、一天、甚至一顿饭的时间。
 
爱尔兰德的病一天天加重。她已几乎无法步行,大部分时间都坐在维斯潘尼斯专门为她准备的马车上。这是流放者队伍里唯一的马车,衰弱的老者和病人也坐在里面,本来就不大的空间被挤得满满当当。
 
但是,事已至此,这位没落公主依然充满了信心。她努力维持着微笑,鼓励大家继续前进。即使响应她呼唤的人越来越少,她也依然维持着行将崩溃的场面,没有丝毫改变的迹象。
 
维斯潘尼斯却不同——他已经开始后悔。他后悔自己当初到底是瞎了哪只眼睛,认定了爱尔兰德会成为女王,于是处心积虑帮她上台,却落得这个下场;他更后悔自己在艾萨拉面前竟然软得像只蛞蝓,依靠爱尔兰德的机智才避免了被推上处刑台的结局,这不仅使他在爱尔兰德面前抬不起头,甚至在夜吻家族的人们面前也抬不起头来。大家都认为正是他的无能导致了如今两个家族的悲剧,他在这些人心目中的地位一落千丈。没人相信他,更没人主动理会他。于是他只好靠不停的抱怨来发泄——抱怨天气、抱怨食物、抱怨路难走、抱怨一切。
 
为什么月神艾露恩要这样对待我?她难道不是对每一位精灵都会施以完全平等的爱吗?凭什么艾萨拉和她的走狗们可以在富饶的王城里安享太平,我却得陪着这个快要病死的公主流浪?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仅仅是因为我选错了主人,仅仅因为我想当王?达斯雷玛、拉文凯斯,他们哪一个不是和我一样的想法?要说卑鄙,他们的所作所为更加卑鄙,艾露恩为什么没有惩罚他们,却要惩罚我?这没有道理!
 
无处发泄的怨恨,令他每一个夜晚都难以入眠。
 
 
 
然而,谁都没有想到,在精神上先垮掉的却是坚强的暗影公主。
 
爱尔兰德的两位同父异母的哥哥,维克洛尔和维克尼拉斯,在一个刮着狂风的夜晚不辞而别。他们带走了队伍里几乎所有红月家族的人,只留下他们的妹妹和一个侍卫,同时还擅自带走了本来属于夜吻家族里一些人的食物和水。当第二天早晨,勉强度过风暴危机的人们发现赖以为生的东西少了一大半时,这两个人早已不知逃到了哪里。
 
维斯潘尼斯的族人被激怒了。他们把爱尔兰德的马车围了起来,高喊着要公主出来说明这一切都是怎么回事。实际上,他们也清楚爱尔兰德没有责任,而且绝对不会知情,否则就算不和其他人一起跑,也会提前阻止这场大分裂的。但是,红月家族的人只剩下了这一个,他们也只好把气撒在她身上。
 
于是,当维斯潘尼斯赶到动乱现场时,正好看到公主在众人的辱骂声下支持不住,直直地倒在地上。
 
而在这时,他有些惊讶地发现,自己备受煎熬的内心并未变得更加沉重,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解脱感。仿佛有一个不知来自何处的声音在他耳边呐喊,在诅咒爱尔兰德就这样倒下,再也站不起来。
 
这真是可怕的想法——维斯潘尼斯发现自己竟然全身发抖,就像在王城看见艾萨拉时那样。
 
 
 
爱尔兰德就这么昏昏沉沉地睡了好几天,而被愤怒冲昏了头脑的人们在意识到目前的状况之后,只好再次踏上了寻找安身之地的道路。
 
维斯潘尼斯的踌躇一直维持到第四天的黄昏。爱尔兰德的侍卫找到他,说公主醒过来了,要他立刻过去。这次他的第一直觉又出乎他的意料——机会来了,这就是他看到侍卫时瞬间从脑海深处冒出来的想法。
 
果然,爱尔兰德的第一句话就简单明确,便于理解:
 
“夜吻将军,现在开始你来当大家的领袖。”
 
而他的反应很快,立刻就把头摇得快要断掉。
 
“不行。”
 
“为什么?”爱尔兰德疑惑地看着她,“夜吻将军,你担心自己越权?”
 
“即使已经被流放,我们依然是暗夜精灵。”维斯潘尼斯单膝跪下,把头埋得很低。“公主殿下,暗夜精灵的军人永远不能背叛王族。我希望谨守这一准则。”
 
“你这个借口找得不太好呢……”爱尔兰德吃力地笑起来,“为了让我登基,你不是已经背叛了艾萨拉,甚至胡苏王吗?”
 
“所以我不想再犯当初的错误。”
 
爱尔兰德摇头:“这不是你的错。我没有当上王,让大家受苦,所有的责任应该由我来承担。夜吻将军,我不适合当领袖,因为我连自己家族的人都号召不了。现在,背着红月这个姓氏的人已经只剩下我一个,而让我来领导夜吻家族显然是不合适的。现在只有靠你了,用你的力量让大家团结起来,度过最困难的时期。”
 
维斯潘尼斯陷入了沉默。他找不到更多的理由来反驳对方。
 
“所以,请原谅我这一次的任性吧。我的命也不长了,希望在我死后,你能让大家过上幸福的生活。”
 
爱尔兰德无奈地笑了笑,然后向身边的侍卫们招手。
 
“扶我出去,我想对大家说一些话。”
 
 
 
面对余怒未消的人们,爱尔兰德的话很简单。她接受了所有的指责与辱骂,并且宣布从此之后这支队伍包括自己在内都完全服从维斯潘尼斯的指挥。然后,她发布了自己身为领袖的唯一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命令。
 
“改变行程,向东走。我能感觉到,有潮湿的风从那边吹过来。在东边一定有适合我们生活的地方。”
 
“单凭你的直觉,就要我们乖乖听话吗?!”人群里立刻爆发出不满的喊声。
 
“如果不愿相信我,就请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吧。我一定会向东走,就算只有我一个人也一样。”
 
与以往不同,爱尔兰德这次显得十分固执。即使想与她争论的人,看到她这认真的样子也失去了继续埋怨的兴趣。
 
“就当是最后一次信任我吧……”她的笑容显得十分凄凉,“最后,我想为大家唱一首歌。在我小时候,每次生病时,母亲就会唱起这首歌来。对我而言,这大概算是护身符一样的东西吧。”
 
她轻轻咳了两声,嘴巴微微张开。悠扬婉转的歌声很快就在人们的耳畔响起来。
 
维斯潘尼斯站在她的身后。从他这里看去,爱尔兰德羸弱的身躯与血红的夕阳完全融为了一体。唱着歌的她,如同马上就要碎掉的玻璃艺术品一般,令人心疼。而那带着一丝悲苦的歌声,令人不禁想将她搂在怀里,保护她,呵护她。
 
但现在,他却觉得有些害怕。特别是看到人们听见歌声时露出的神情时,他发自内心的,对爱尔兰德的人格魅力感到畏惧。
 
如果……如果她不死的话,自己真的可以成为领袖吗?
 
被婉转的歌声所吸引的同时,维斯潘尼斯陷入了深深的忧虑之中。
 
 
 
不久之后,爱尔兰德的预言成为了现实。流放者们在东边发现了一片森林,以及足以与永恒之井媲美的巨大湖泊。长久的旅途终于可以划上句号了,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可以安身的新家。兴奋的人们把之前的怨气与痛苦全部抛到脑后,开始忙碌地修建房屋、开垦田地。大家都被快乐的气氛影响着,感染着。
 
只有一个人例外。他们的领袖,维斯潘尼斯,现在情绪十分低落。
 
爱尔兰德并未如她自己所说的那样“很快会死”,相反的,大概因为终于从疲惫的旅途中解脱出来,她的身体一天天好转了起来。不久之后,她已经可以像以前那样四处走动了,脸上也有了血色,不再苍白得像个僵尸。这样下去的话,谁知道她还能活多久呢?
 
而人们的态度也很明显。尽管维斯潘尼斯是名义上的领袖,但大家都不太亲近他,反而经常到爱尔兰德那里请教问题,甚至请求指示。更令他气愤的是,这个公主自己似乎也忘了自己曾经许下的承诺,丝毫没有劝诫那些人到他这里来的意思,反而耐心地接待他们,和他们谈话。
 
——她背叛了我。
 
在无数的负面情感反复冲击之下,维斯潘尼斯最终得出了这个结论。爱尔兰德之前对自己说的话不过是因为身体不好而暂时退而求全。等她有能力领导一切了,就会干净利落地把自己扔掉,像扔垃圾一样。
 
对啊,我为什么就没想到过呢?正是因为我,她才不得不被赶出自己的家,与幸福的生活作别。她怎么会对我有一丝一毫的好感呢?而且,那时候她说要把领导权交给我,我高兴得昏了头,为什么就没想到过,当时正是大家最困难的时候呢?她根本就是在推脱责任,免得再出事时大家又去找她算账吧?这小姑娘,表面上人畜无害的样子,背地里算得可真是精啊……
 
他攥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一拳打在那个小姑娘脸上。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自己原来根本就不喜欢爱尔兰德。而与之相应的,以前那些莫名其妙的想法,实际上全都是本能在提醒自己,不要对这个没落公主毫无戒心。现在他后悔了,追悔莫及。但不管怎样,自己已经被完全制住,不可能再反抗了。没有人会听自己的,没有人。
 
无人理会,被内心的痛苦折磨着,他只好把自己关在住所里,与所有人隔绝开来,希望让时间来冲淡自己的痛苦。
 
 
 
终于有人来访了。而这位访客却是他不想见到的人——是爱尔兰德身边的那个侍卫。
 
“你是要代表公主对我宣读什么旨意么?”维斯潘尼斯看到他走进屋子里时,故意用讥讽的口吻问道。事到如今,反正自己是无能为力了,爱尔兰德就算要杀人灭口,也任她去吧,死了也比活着好。
 
但他没想到,这个侍卫走进来之后,立刻反手把门关好,然后径直走到他身边来。
 
“先自我介绍一下。大家都叫我阿里曼·侧锋,但我真名不是这个。你可以叫我裴里。”
 
——令人摸不着头脑的自我介绍。
 
“不必说那么多。你就说爱尔兰德要我干什么吧?”维斯潘尼斯漫不经心地摇头。
 
“我问你,想不想当王?不仅仅是现在这些人的王,还会在不久的将来,回到你最渴望的地方去,当真正的王。”
 
这句话来得真可谓突然。维斯潘尼斯一下子甚至没回过神来,愣在了那儿。
 
半晌,他捂着肚子,毫无礼仪地大笑起来。
 
“哈哈!我?当王?你不会是专程来讲笑话的吧?我哪有这种大逆不道的想法?”
 
但奇怪的是,裴里看到他这样子之后,神情却变得更加严肃起来。从这个人眼里,他看到的是一种从未见过的奇怪情感,一半像是认真,另一半又像是在做作地演戏。
 
“我没有时间和你开玩笑,要从公主眼皮底下溜出来已经很困难了。”他的话说得很干脆,“听好,我们所有人在为生存问题而苦恼时,都忘记了一件事,而那件事才是艾萨拉决定流放我们的根本原因。暗夜精灵无法远离永恒之井,因为我们的骨子里都流着奥术的血脉。远离那儿,就等于是切断了我们与魔法的链接。即使我们都不是魔导师,这链接也并非无用的,因为它是一代代人的遗传因子刻在我们体内的烙印。当生活安定下来之后,大家很快就会再次涌起对魔能的渴望。这是我们摆脱不了的,就像毒瘾一样。夜吻家族的女性大多没什么问题,因为她们对月神的信仰很虔诚,可以杜绝魔法的诱惑。但男人就不行了,他们会渴望回家,回到永恒之井那里去。没有人会满足于现在的生活,因为他们都无法获得魔能。他们会萎靡不振,会想着寻死。”
 
“耸人听闻啊,但你有什么证据吗?”维斯潘尼斯不屑地瞟了他一眼。
 
“我手上没有证据,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一个获得证据的方法。”裴里脸上浮现出诡异的笑容,“别忘了你现在虽然没有实权,但你是夜吻家族的主人。你只需要召开一次家族大会,然后在会议上什么都不用说,只需要一句话就可以……”
 
裴里上身朝维斯潘尼斯倾过来,嘴巴贴近他的耳朵。
 
“你只要问所有人,想不想夺取爱尔兰德体内那无穷无尽的魔能?”
 
维斯潘尼斯的身子猛地抖了一下。这句话的威力,已经不仅仅是让他吃惊那么简单了。反观裴里,以爱尔兰德唯一的侍卫身份,说出如此可怕的话,却依然神情自若,仿佛他正在念叨着的句子和他本身没有任何联系一样。
 
“方法很简单,魔能是保存在灵魂里的,你们只需要让她的灵魂变得不稳定就行了。杀了她是一种办法,但那样的话魔能会瞬间被释放,你们就没法源源不断地定量吸取了。另一种方法则很简单……让她的身体与灵魂被践踏,被扭曲。以男人可以做到的各种手段来说,这个算不上难事。”
 
“会被天罚的!你忘了她出生时的那件事了吗?!你这个疯子!”维斯潘尼斯吼了起来。
 
“那只不过是一个巧合而已。否则她为啥不干脆一道闪电劈了艾萨拉?”裴里狡黠地笑着,露出了白森森的牙齿。“听着,不管爱尔兰德多么德高望重,只要让她‘坏掉’能满足所有人的欲望,那大家就会立刻形成一个统一的准则,然后集体保持缄默,跟着你做他们愿意做的事。多数派的力量永远都是强大的。而最早提出这个创造性方法的你,自然会成为大家拥戴的领袖。记住,人们会拥护的领导者,永远只会是能够满足他们更多要求的一方。”
 
话已至此,维斯潘尼斯就算再不相信对方,也不得不认真起来了。
 
“你出于什么理由,要谋害你的主人?”他冷冷地问道。
 
“很简单,跟着她的话,我无法得到更多东西。”裴里的每一句话都是在抽“廉耻”这个词的耳光,“我是个胃口很大的人,如果现在的主人无法满足我,我就会去找下一个主人。爱尔兰德曾经说过,达斯雷玛是艾萨拉身边的寄生虫,其实她自己身边也有一个。所以呢,你当上王之后,请不要忘了我今天在这里和你说过的话。”
 
“……你真是一个人渣。”
 
“谢谢夸奖。”
 
在昏暗的灯光下,裴里的笑容令人不寒而栗。
 
 
 
艾鲁拉觉得自己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在冷冰冰的沙漠中央,面对冷冰冰的少女,听着这个冷酷得可怕的故事,她怀疑自己弄不好连血都会被冻结了。
 
“爱尔兰德……你……是怎么得知这个阴谋的?那个维斯潘尼斯告诉你的吗?”
 
“不,是萨兰利安。发生在地上的所有事,都无法瞒过她的眼睛。”爱尔兰德十分平静地回答道,“但奇怪的是,她的描述与我的记忆出现了很大的偏差。我不记得自己身边曾经有个叫阿里曼的侍卫,那段时间我一直都是一个人才对。而萨兰利安说,她曾想追踪这个自称裴里的人,看看他到底有什么企图,却再也没有找到他。那是她唯一跟丢了的人。当然,萨兰利安大概在和我说这些的时候已经决定背叛黑龙军团了,所以也说了谎吧。但不管如何,这是我唯一知道的真相。”
 
艾鲁拉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深深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也许对你来说太残酷了……”
 
“残酷么?并不见得。”爱尔兰德笑了笑,“当施加在我身上的残忍行为超过极限时,我已经不觉得残酷了,反而开始认为,一切就是那么回事,完全无所谓。”
 
“……”
 
“反正有一天,那些人全来了,维斯潘尼斯带头。我已经忘记他们和我说了多少冠冕堂皇的话,嘛,反正那些屁话也不值得记住。他们把我按在地上,轮流用那个恶心的器官侵犯我。我无数次痛得昏过去,又无数次因为剧痛而惊醒。我大声求救,希望有人能伸出援手,但是没有人来,一个人都没有。夜吻家族的女人们死死抱着维斯潘尼斯给她们的钱财,装作什么都没听到;而男人们正乐在其中,怎么可能对猎物手下留情?我本来以为他们满足了之后就会离开或者干脆杀了我,但事实却不是这样。他们强迫我吃媚药,没日没夜地摧残我。当维斯潘尼斯发现我已经有了身孕时,媚药就换成了流产的毒药。如此往复,一天接一天,直到有一天他们高兴得手舞足蹈,因为爱尔兰德再也不会怀孕了,以后省了好多麻烦……”
 
“不要再说了……”艾鲁拉难过地摇头,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口。即便是作为听众的她,曾经被眼前这个少女那样虐待过的她,也依然无法容忍对方曾经遭受的折磨,无法容忍做出那样无耻行为的人——虽然那些人是她的祖先。
 
“为什么不许我说下去呢?这不是很棒的故事吗?”
 
爱尔兰德却越来越激动,甚至跳了起来,手舞足蹈,模仿着那些男人们的姿势。连萨博迈恩男爵都看不下去了,把脸别向一旁,不停地叹气。
 
“不过啊,大概是我实在太幼小,无法满足那么多人的需要,所以原本他们都是充满欢声笑语地使用我,渐渐也开始不高兴了。其实我也不知道这么做是不是真的可以让他们获得魔能,不过从他们每个人脸上的不满来看,大概就算能获取也获取得很少吧。正好那段时间我的病又发作了,奄奄一息,好几次在被使用的过程中就差点咽气了。于是他们也决定善始善终,为我准备一场盛大的仪式,把我献祭。维斯潘尼斯很温柔地和我说,公主大人啊,只要您死了,我们就能瞬间获得足够多的魔能,变得无比强大,然后打回我们的故乡,一尝夙愿。所以啊,您呐,就在艾露恩那里好好看着我们吧。”
 
艾鲁拉捂住了嘴巴——她发现自己现在很想痛快地呕吐一场。
 
“然后,大家都很高兴地准备典礼。他们还专门让女人来为我梳妆打扮。”
 
爱尔兰德双掌合在胸前,灿烂地一笑。
 
“但是,那一场献祭,最终被烧掉的却不是祭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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