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篇 第十六章 造物主之谜（上）

越往北飞，风雪就越猛烈，到最后克罗诺木甚至难以维持平衡，只好降落下来，和维恩一起靠着山崖前进。在天色微亮之后，他们才终于看清这附近的情势。没有人烟、没有飞禽走兽、甚至没有可以在这样的强风中幸存的草木。雪花被狂风吹得乱飞，而脚下的积雪却可没到大腿，每走一步都要付出极大的努力。

 

“这儿的气候一直都这么恶劣吗？”维恩忍不住问道。

 

克罗米停下脚步，摇了摇头。“不。”她看上去对这怪异天气的忧虑更甚同伴，“我上次来这里时，天空很晴朗。现在这样子可能是因为守护巨龙的死去所导致的，和世界各地的糟糕气候是一个道理。”

 

“那个造物主动力核心离这儿还有多远？”

 

“很近了。”克罗米低头思索了一会儿之后答道，“绕过这座山就是。”

 

两人没有再说话，继续顶着风雪艰难地前进。不知是因为对这样的气候已经习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在翻过南山，抵达山峰北面的时候，风雪的规模似乎立刻变小了不少。这个推测很快得到了证明——在两人朝山下的平原前进时，甚至已经可以听见靴子踩在雪地上的沙沙响声。天上的云层也渐渐可以看清了，甚至还有一缕阳光从云的夹缝中照射下来。到最后，两人的脚踏上大平原时，已没有雪花落在他们身上。

 

“真是不可思议……”

 

维恩惊叹起来，但并不是因为天气的飞快好转，而是呈现在他面前的东西。在群山的环抱之中，这块平整的土地显得如此平静，似乎整个世界都已被风雪隔绝在外，只留下这一片理想的净土。地上的积雪很浅，而在诺森德十分罕见的耐寒树木在这儿大量生长，形成了一片丛林。当他向远一点的地方望去时，看到浅色的光晕不断地从树林深处升腾而起，融入天空。这神奇的景象在他这一生中并不多见，令他看得几乎入了神。

 

“这里，跟我来。”克罗米走在前面，向他招手。“这儿还没有被天灾军团破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快来，就在前面不远了。”

 

 

 

在穿过不算很茂密的树林之后，维恩不得不再一次发出惊叹声。在他身前是一个巨大的圆形深坑，当他走上前，向下望去时，发现自己完全看不到坑底。灰黑色的金属圆环固定了这个坑的外形，如此巨大的铸造物只有传说中的泰坦一族才可能完成。而往地下延伸的部分也被外观不同却同样巨大的金属铸造物支撑着，若仔细看的话，会发现它们实际上都是环形的，只是表面的纹理和附加物不同而已。光是看着这里，维恩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当初泰坦制造这个东西时的景象有多么壮观。这些强大的力士也许是把一个圆环捶入大地，然后让另一个相同直径的圆环叠在上面，继续往下捶打，直至用光所用的环。然后他们把圆环内部的土地全部掏空，最后铸成了这样的伟大之物。

 

“知道它有多深吗？”克罗米在一旁说道，“正如我在时光之穴曾说过的一样，它几乎贯穿了这个星球。艾泽拉斯只有两个直通地底的东西——这个，还有永恒之井。它们都是泰坦制造的，而它们的根牢牢联系在一起。永恒之井提供无穷无尽的能量，而动力核心就将这能量转化为控制力，用于实现万神殿对这个世界的持续改造。”

 

“你的意思是，直到现在，我们的世界依然被万神殿操控并改造着？”维恩感到有些迷惑。

 

“可以这么说，但我也是从阿曼瑟尔当初所说的那些话里推断出来的。且不管他说的话有几成可信度，至少有一点已经被证实，那就是这个世界确实被一个冥冥之中存在的法则制约着。这个法则保证了万神殿所希望的一切，包括艾泽拉斯的正常发展与生存，以及维持前者所需要的秩序和统治力。要拯救世界，就必须维持这个法则。”

 

“那么，现在我们该做什么？”

 

“我先分析一下核心内部的魔能。”克罗米说道，“之前我每次来这里，分析的结果都会显示和之前相比有了一些偏差，我想这应该代表着万神殿的规则正在被破坏。至于这一次……可能会比之前任何一次都糟。”

 

她闭上眼睛，身体开始扭曲，以极快的速度生长、膨胀。转眼间，克罗诺木就重新恢复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在这里看着就好，解析不需要很长时间。”她缓缓说道，“只是在结束之后，我可能得花很多精力去思考一些疑问。也许是我多心了，总觉得自己一直以来似乎在某些方面的判断出了些差错，或者说忽视了一些不该被忽视的东西。”

 

她拍打着翅膀飞起来，让自己的身体悬在动力核心的正上方。从她身上延伸出一道道魔法织成的线，在空中交错，很快形成了一个圆形的魔法阵，与大坑的边缘接得严丝合缝。然后她开始用龙语吟唱起咒文，魔法阵也缓缓地向下沉降，一路扫过的金属圆环都绽放起淡金色的光芒来。

 

很快，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越锁越紧。随着魔法阵扫过的路径越来越长，她脸上开始表露出明显的焦虑和不耐烦。

 

“怎么回事……”她不由得打断了自己的吟唱，嘴里嘟嚷道。“简直就像是被彻底篡改了一样……这才不过是短短几年的时间……”

 

“怎么了？克罗诺木。”维恩也跟着担心起来。

 

“所有反馈的魔能都十分紊乱，根本找不到规律。”克罗诺木面如死灰，“动力核心……好像完全失控了。而且，永恒之井对它的魔能供应也越来越少，两者的联系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

 

“要能清楚感觉到的话才是怪事。”

 

维恩身后突然响起一个声音，平静而冷漠。他和克罗诺木同时愣了一下，立刻意识到了危险袭来。果然，他刚刚转过身，还没来得及把血灾变出来，一个从不远处伸出的巨大爪子就牢牢抓住了他的上身，把他朝一旁扔了出去。这爪子的力量比巨龙还恐怖，令他整个身体在半空中飞着时都还能感觉到压迫力。完全不受控制的身体径直飞进了树林里，一路上砸断了好几棵树，最后撞在一块巨石上，肋骨顷刻间折断了一半。

 

“维恩！”克罗诺木惊叫一声。

 

“还有一个，快点处理。”

 

不用想，克罗诺木也知道这个突然杀出的敌人是谁。裴里正顺着她和维恩刚才走过的原路朝这边过来，而费洛斯已经站在了维恩刚才站着的地方。这个刚刚轻松把自己的孪生兄弟扔出去的家伙现在对着这边伸出了他的右臂，那只爪子的可怕模样令她怀疑自己今晚会做噩梦。

 

“喂，小女孩，你还有时间发愣吗？！”

 

费洛斯以十分嚣张的口气大喊道。他的爪子嗖的一下伸得老长，竟然直接抓住了她的脖子，而他们之间的距离足足有上百米。敏锐的魔法嗅觉使克罗诺木察觉到一股强大而原始的力量正被灌输到这只魔爪上，而爪尖不费吹灰之力就捏碎了她之前用魔法镶在自己身上的水晶。

 

“裂！”克罗诺木立刻叫了一声。一个蓝色的传送阵在她身前打开，而她身子顺势向前一栽，就消失在了阵中。费洛斯发现自己刚刚明明还抓着对方的，手中却突然没了实感，像是在空气里滑稽地挥了一下。待他收回手的时候，这个传送阵都已经消散殆尽了。

 

“跑了？”他显得很不高兴，“孬种。”

 

“她怎么可能跑？”从后面跟上来的裴里摇着头叹了口气，“她的契约者还在这里呢。用克苏恩教你的方法嗅探她的方位，你可以抓住她的。”

 

“啊，对。”

 

虽然装作如梦初醒的样子，但费洛斯却在对方消失的同时就已经把自己的剑抽了出来，握在左手中。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竖起耳朵仔细听闻周围的动静。片刻之后，他猛地一个转身，左手举起剑，向前飞快地冲出几步，然后对着裴里背后一剑挥下。

 

半空中出现了一道裂缝，克罗诺木从里面飞出来，但向前飞了一小段之后就轰然坠地。她的腹部被切开了一条不浅的口子，虽然没有伤及内脏，但血却不停地往外涌，怎么都止不住。

 

“好弱！”费洛斯的大喊声听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一点意思都没有，这算什么？！”

 

“总比拼得你死我活，连路都走不动好。”

 

裴里冷冷地提醒了他一句，然后走到动力核心边上。克罗诺木制造的魔法阵还存在着，以缓慢的速度继续向下沉降，但可以肯定她现在已经收不到反馈的信息了。这头巨龙正趴在地上，努力挣扎着，但过重的伤势使她怎么都无法站起来。看着她这个样子，裴里不禁失望地摇了摇头。

 

“奥莉萨贝苏，我应该已经劝过你了，别跑到诺森德来送死。”他以一种意味深长的目光看着这头巨龙，冷冷地说着。“再睿智再强大的人，一意孤行都只会给自己招来祸端。你难道还认为自己可以改变什么吗？不可能的，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也许你觉得我这话说得很武断，但却是事实。”

 

“不试试看怎么知道……”

 

克罗诺木咬紧牙关，努力让自己不至失去意识。她已经悄悄对自己的伤口施放了简单的治疗法术，但却一点作用都没有。费洛斯的剑似乎被强化过，在切开她身体的同时也给予了诅咒，使伤口无法愈合，痛楚更是加倍袭来。

 

“试试看？你想怎么试呢？”裴里冷笑一声，“对事物的改造必须建立在对其拥有正确认知的基础之上，就像对伤者动手术之前必须了解他的身体结构一样。而问题在于你根本就不知道你面前这个东西是什么，就妄图改变它的运动，这样的行为岂不是自找没趣？”

 

“什么意思？你想说造物主动力核心是我无法了解的吗？”

 

“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去了解她的，但我知道你的出发点是一个可笑的错误。”

 

“……”

 

克罗诺木疼得快要说不出话来，但裴里却像是故意要和她绕圈子一样，不断用莫名其妙的言语来刺激她。对于这个完全看不起自己的家伙，她感到十分的恼怒，却又奈何对方不得。

 

“我也在说废话了，看来你是很讨厌听这些说教的。这很正常，换我的话估计更讨厌。那么就进入正题，且当成是对你长途跋涉来到这儿的奖励。听好我接下来要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然后自己去辨别真假吧。”

 

裴里俯下身子，抓起一把雪，然后将它撒入深坑里。

 

“一千年前，我让维克洛尔用数十万的鲜活生命作为活祭品，把你的灵魂放逐到虚空，尝试让你接触安洁丽塔。但结果却令我很失望，阿曼瑟尔出来搅局，安洁丽塔的记忆也被封存了大半，以至于什么都没和你说。那个时候你也许认为自己只好相信阿曼瑟尔，对吗？”

 

“……不，我没有相信他。”

 

“你相信了。我知道你想说阿曼瑟尔告诉你的那些话并未为你所全盘接受，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绝对在那个时候就形成了惯性思维。他是个擅于撒谎的杂碎，他也不需要你完全相信他，只要你因为他的话而对某种东西悄然形成固定认知就好了。比如说，你脚下的这个东西，所谓的造物主动力核心。”

 

仿佛是响应裴里所说的话，一阵强风忽然从坑底刮起，把地上的雪花带上了天空。裴里的衣袖也被扬了起来，在这一瞬间，克罗诺木注意到了对方手臂上的东西。

 

——召唤阵。她的眼睛不会看错，那确实是一个召唤阵的图样。暮光教徒曾用相似的法阵来召唤那些强大的古神仆从，甚至古神本身。

 

她有点想追问这个召唤阵的来历，但裴里却抢先开口了。而且，他接下来仅仅说了一句话，就令克罗诺木立刻把自己方才的念头忘到了九霄云外。

 

“这里是万神殿无尽罪恶的源头，你却把它当作圣地一般景仰。”

 

“你说什么——！”

 

“杀了她，费洛斯。”

 

不等克罗诺木问清缘由，裴里冷冷地下了指令。但这时一柄红色的短刀突然从树林里飞出，直刺费洛斯的咽喉。他虽然及时察觉，躲开了这次突然袭击，但脸上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有些狼狈地单腿跪地，但很快脸上就浮现出欣喜的神采。

 

“哈！我亲爱的弟弟，你的生命力永远都是这么顽强！”

 

他把目光投向克罗诺木身后的树林里。维恩正捂着胸口，缓缓从里面走出。

 

“克罗诺木，发动契约吧。”

 

他每说一句话，脸上的肌肉就跟着抽搐一下，显然十分痛苦。看着他这样子，克罗诺木一下子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快点，不然我们都得死在这里……”

 

“那就早点死呗！”

 

费洛斯怪叫一声，举着剑就朝克罗诺木冲了上去。他离这头巨龙的距离比对方更短，有足够的信心抢在前面干掉她。但没有想到的是，维恩却根本不管自己的同伴，而是径直冲往另一个方向。在极短的一瞬之后，费洛斯突然意识到了对方想干什么。

 

——他的目标是几乎毫无力量的裴里。

 

“混蛋！”费洛斯破口大骂起来，“维恩，你他妈的还能更下贱一些吗？！”

 

他停下脚步，把手中的剑朝对方掷了过去。而在同时，维恩已经跳了起来，高高举过头顶的巨剑在阳光下放射出恐怖的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