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篇 第二十六章 极限战争（中）
不后退，因为无路可退。
不畏惧，因为畏惧就意味着死亡将至。
骑士们高声呐喊，斗志昂扬。即使他们面对的是未知的强敌，也依然没有丝毫彷徨。转瞬之间，他们已经带头和敌人交上了火。而受到他们的鼓舞，那些刚刚还心惊胆战的战士们也重新焕发斗志，呐喊着相同的口号冲向战斗的第一线。
很快，部落的战鼓声也响了起来。加罗什带着狼骑兵发起冲锋，他们的气势丝毫不比联盟战士们逊色。一个巨人想用斧子把加罗什连人带坐骑砍作两段，但后者很轻巧地拉住狼骑的缰绳，向上一跃，直接落到了他脸上，战斧随即切掉了这个巨人的头。看到酋长身先士卒获得大胜，部落的勇士们情绪也跟着高涨起来，个个奋勇向前。
虽然在这些维库人刚刚出现的时候，联军曾陷入短暂的混乱，但此时他们已经站稳了阵脚，和对方展开了激烈的肉搏战。他们被一种奇特的情绪带动着，也许是刚才激昂的口号，也许是几位带头人的英勇身姿。这种情绪使他们暂时忘记了恐惧，全身心地投入到战斗中去。而本来对天灾军团有利的局势，现在也变成了胶着状态。
埃斯里尔在战场上空盘旋着。马克和乔骑在它背上，仔细观察着整个战场的局势。刚才最危险的大门正面战场现在已经稳住了，而密密麻麻的石像鬼还在袭击联盟这边山崖上的法师和哨兵们。奇怪的是，部落那边的山头上本来有被遗忘者军队驻守的，现在却什么都看不到。
“我听说希尔瓦纳斯最憎恨的就是阿尔萨斯，她带来的人怎么会错过这场复仇之战呢？”马克不由得起了疑心，眉头皱了起来。“乔，有看到被遗忘者的动静吗？”
“没有。”
“……有点不对劲。算了，现在不是担心这个的时候。”马克低头想了一会儿之后说道，“新生的白银之手没有丢掉以往的信念。正如我在瘟疫之地的时候所感受到的那样，这面银白的旗帜从未被玷污，就如团结于旗下的人们。现在也许是我们最好的时刻，因为整个艾泽拉斯的勇士们不分阵营、不分种族，在这面旗帜下并肩作战。他们也不是为了各自的私利或是阴谋而战，而是为了生存和自由。身为这群人之中的一员，总觉得自己曾经犯下的罪孽也得到了一点宽恕呢。”
“不要老这么触景生情，这会儿不是发感慨的时候。”乔有些不耐烦了，“你这个呆子，本来就没什么罪，别老把过去的事情挂在心上。”
马克笑了笑，朝这位总是责备自己但同时又对自己关心备至的妻子点头。
“你说得对。那么，我就为他们吟唱祝福，期望这些战士们能获得最后的胜利吧。”
和地面上渐渐好转的情势不同，在战场最高处飞翔的伊瑟拉现在情况可谓相当不妙，险象环生。她面对的是上百只冰霜巨龙的围攻，光是躲闪就几乎耗尽全部精力，根本顾不得反击。而和她在一起的艾鲁拉也是晕头转向，好几次差点从她背上掉下去。
“咱真是遇到了此生最糟的状况呐。”躲开了一只冰龙近在咫尺的喷吐之后，伊瑟拉有些气愤地嘟嚷道。“它们都曾是咱的同胞，本来早就在这片荒野中安息的，现在却得被咱再杀死一次。这么一来，咱不就成了杀害同胞的刽子手？”
“第一次诞生是对生命的赞美，第二次诞生则是亵渎。”艾鲁拉应声道，“与其说是杀害，倒不如说我们必须让他们从巫妖王的奴役下解脱。”
“汝真会找借口呐。”伊瑟拉苦笑一声，“但也绝非没有道理。可惜的是，咱无法使用翡翠梦境的力量，实力打了个对折呐。”
“你的爪子和牙齿是摆设吗？”
“……汝真是不给咱面子。那么抓好呐！”
伊瑟拉张开翅膀，在空中转了个圈，冲着靠得最近的一只冰霜巨龙疾飞过去，同时张开了大口。“喀嚓”一声，这只龙的脖子被直接咬断，连吭声都来不及就彻底完蛋。它坠下时，庞大的躯体还顺带压住了几只石像鬼，最后一同落到愤怒之门的正前方，把几个刚刚从里面走出来的维库战士砸成了肉泥。
“下一只来了！稳住！”
艾鲁拉从衣服兜里摸出几颗荆棘种子，朝一只从伊瑟拉头顶掠过的冰霜巨龙丢过去。种子依附在敌人的翅膀上，立刻开始疯狂地生长，转眼间就把它整个身子缠了个严严实实。这只怪物也失去了继续飞行的能力，勉强挣扎了一会儿之后就朝着东北方落下。
“那儿似乎是被遗忘者驻扎的山顶呐！”伊瑟拉大声提醒她。
“哎呀，不好……”艾鲁拉顿时怪叫了一声，“但那儿似乎没人……”
在她忙着为自己找托词的时候，那只冰霜巨龙已经撞到了山崖上，粉身碎骨。而在扬起的雪花中，她突然看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这是一辆四轮马车，上面装着很大的绿色罐子。而在它周围还有几个慌慌张张的被遗忘者士兵。他们似乎没发现天上有人正朝这边看过来，正在重新拉扯起雪白色的伪装布，把车子重新隐藏于雪山之中。
“那是什么？”艾鲁拉感觉有些在意。
“啥？汝看到啥了？”
伊瑟拉顺着同伴的视线看过去，但那些被遗忘者已经把车子重新掩盖好了，于是什么都看不到。她不禁觉得有些奇怪，转过头向发呆的艾鲁拉看了一眼。
“去那边山头上看一下……我有些在意。”艾鲁拉伸手指了指。
“咱现在不好脱身呐。”
“我会帮你，总之尽快。我有点不好的预感。”
“汝是看到幻觉还是想得太多……小心！抓稳！”
伊瑟拉的口气陡然一变。艾鲁拉还没回过神来，一股从上至下的强烈气流就猛地压了过来，登时令她连坐在同伴背上都不行，只得趴下，双手死死抠住伊瑟拉背上的鳞片缝隙。这强大的压迫感使伊瑟拉自己也有些承受不住，虽然已经努力地拍打翅膀，但身子还是在不停地向下沉。她向周围看了一下，发现其它的冰霜巨龙比自己更惨，它们之中有的甚至完全失去了平衡，像块石头一样直坠而下，在地上砸出了一个个恐怖的坑。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说……”
当视野从那些摔死的敌人身上移回来的时候，伊瑟拉顿时惊得差点窒息。出现在她面前的是曾经的魔法之王玛里苟斯，现在他全身上下都散发出逼人的寒气，仅仅是吸入了一点就觉得内脏仿佛要被冰冻起来了一样。而刚才的气流显然不止来自于这头巨龙，还来自于骑在他背上的那个家伙。
巫妖王，天灾军团的君主，现在亲临战场了。
伊瑟拉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仔细打量这个强大的统治者，而很快她就发现活人的气息已经从这个人身上完全消失了。但从他身上虽然感觉不到生命的存在，那扑面而来的强大魔能却怎么也无法掩盖。和之前在纳克萨玛斯外面的那次擦肩而过相比，此刻的巫妖王明显变得更加强大。即使他现在一动不动，也没有举起霜之哀伤，伊瑟拉依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他掐住了脖子，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巫妖王……”她喘着粗气，努力让自己的话音能平静一些。“汝连凡人的身躯都抛弃了吗？”
“可以这么说。”巫妖王点了下头，“要成为有资格统治世界的王者，需要舍弃很多东西，而凡人的身躯只是其中之一，甚至算不得什么重要的存在之物。眷念生命就不会变得真正强大，耐奥祖用他的牺牲教会了我这一点。肉体会束缚你的力量，而脱离了这个束缚，你就会脱胎换骨，焕然一新。”
“收起汝的狗屁理论。”伊瑟拉只觉得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不过，咱似乎得感谢汝呐。既然现在汝连‘人’都不是了，那不管咱怎么做，甚至把汝碾碎了，也没有人会抱怨咱的暴虐呐。”
“那要看看你做不做得到。”
巫妖王举起了霜之哀伤，向前猛地一挥。一阵比刚才还要强的气流从正面直冲过来，令伊瑟拉再也无法支撑，向后摔了出去。她觉得自己就像是在狂暴的海面上行驶的孤舟一样，完全身不由己，只能看着那个高傲的敌人和自己离得越来越远。最后，当艾鲁拉从她身上跌出去的同时，她撞在了一块突出于悬崖外的冰柱上，一边翅膀被直接刺穿。
不断从空中掉下来的冰霜巨龙吸引了地上人们的注意。而当伊瑟拉坠落时的巨大响声传入耳朵里的时候，鏖战中的联军战士和维库人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把注意力移到天上。那头硕大无比的冰霜巨龙正在缓缓降落，而离它只有咫尺之遥的敌人，不论是克莱奥斯特拉兹还是巴科斯塔伯爵夫妻，竟然都被这带着巨大压迫力的气势给镇住了，不要说出手阻拦，甚至连动都不敢多动一下。而实际上不仅是他们，仰望天空的人们也大多被这莫名的压力侵蚀了内心。他们觉得自己的勇气正在加速丧失，身子不听使唤，瑟瑟发抖。直到那位君主从他的坐骑上走下来，站在愤怒之门前面，他们才想起自己还享有呼吸的权利。
“去对付伊瑟拉。”这位君主拍了拍玛里苟斯的头，轻描淡写地说道。“而在这段时间内，我会杀光所有敌人。”
冰霜巨龙听命起飞，很快就攀上了高空。但地上的人们却并未因它的离开而轻松分毫。相反的，明明已经消失的那些负面情感，在这时候被悄悄地挖掘了出来。
恐惧——当巫妖王终于出现在所有人面前时，他们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是恐惧。即使是在之前的那场战役中，看到巫妖王和玛里苟斯出现时，这种畏惧的情绪也不像此刻来得这么激烈。这种完全出自于本能的畏惧就像是传染病，飞快地在联军战士们心中蔓延。甚至连那些英勇无畏的白银之手骑士们，此时也觉得难以握紧手中的武器。
“这是怎么回事……”
伯瓦尔公爵扔掉了盾牌，用难以置信的目光看着自己的手掌。掌心已经满是汗水。
“伯瓦尔！听到我说话吗？！伯瓦尔！”
愣了半天，他才发现站在队伍前面的弗丁在朝自己喊话。这位传奇般的老圣骑士和代表白银之手骑士团后起之秀的埃̦Ȉ尔站在一起，两人表情都显得有些痛苦，但依然强撑着不肯低头。面对这个最强大同时也是最邪恶的敌人，他们在努力维持着圣光的尊严。
“弗丁！”公爵终于回应了一声。
“敲响战鼓！吹起号角！越响亮越好！”弗丁竭尽全力大喊道，“战士们，不要惧怕你们的敌人！如果在强敌面前率先示弱，我们就不会有任何获胜的希望！抬起头来，直面敌人！你们难道愿意让自己、让自己的亲人、自己的爱人都臣服于这个邪恶的暴君吗？！”
他的喊声在山谷里回响，但却没有听到什么回应或是附和。
“白银之手的骑士们！”弗丁高举起战锤，“不论何时，都要把我们唯一的准则铭记于心！跟着我呐喊，不要停下！我们所有人的斗志不该在这时候熄灭！”
他扔掉了自己的头盔。如雪一般苍白的须发之下，那张饱经沧桑的面孔显得无比坚定。
“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耀！”
在片刻的沉默之后，有几个声音跟着叫喊起来：
“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耀！”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蛋……”
巫妖王似乎对眼前这场戏有些不耐烦了。他高举起霜之哀伤，口中似乎在念叨着什么。片刻之后，他不顾前面还有众多维库人的阻拦，就把剑横着用力一挥。
大地瞬间被撕裂了，一道道骇人的裂缝以飞快的速度向前延伸出去。整个山谷都开始颤抖，悬崖上的冰块不停地下落，而谷底的地面也在塌陷。堵在一块儿的联军来不及后退，被这强大的力量弄得纷纷摔倒在地，有的人则跌入了裂隙里，惨叫连连。而紧随着地面的震颤而来的是刀子般凛冽的强风，刮得人们几乎动弹不得。而那面始终飘扬着的白银之手大旗，也被这阵强风给折断了。
风停之后，整个山谷已是一片狼藉。除了巫妖王几乎没有站着的人。
“听着，你们这些凡人。把我接下来要说的话全部记在心里。”
他把霜之哀伤插在身前的地上，两只手放在剑柄顶端，以不可一世的目光扫视着周围的敌人们。
“你们打败了我所有的部下，来挑战我，并不等于你们就铁定获得成功了，实际上这刚刚相反。我敢于独自站在这里，并非是送死，而是我想让你们知道，你们究竟在挑战一个多么强大的存在。我对你们的恩赐只有一项，就是让你们获得直面我的资格。而从现在开始，你们所有的意愿都已经被我剥夺。想活下去？想逃跑？或者投诚？这些都不是你们自己可以说了算的。啊，不对，你们至少还拥有一项权利……闭上眼睛等死的权利。”
无人作声。他们甚至连重新站起来都需要极大的勇气。
“我就说这么多了。”巫妖王冷笑一声，“那么，谁先上来挑战我？或者干脆你们一起上？”
“废话终于讲完了？”一个声音从头顶上传来，“我等了好久。”
巫妖王发现自己脚下的雪突然开始向四周飘走，而暴露在外的冰面上显现出了一个金色的影子。他看也不看，立刻举起霜之哀伤，横在头顶。
“咚”的一声巨响，他感觉不仅是胳膊，自己整个身子都往下猛地一沉，脚底的冰面也被踩碎了。刚刚抬起头，他就看到了约西亚那张虽美却毫无表情的面孔。巨大的战锤正中霜之哀伤的剑刃，迸出的火花甚至差点把她的裙角点燃。
“挠痒都不够！”
巫妖王大喊一声，另一只手臂也放到了剑柄上，双臂一齐用力，向前猛地一推。一股巨力从剑刃上传递过去，把约西亚远远震飞了出去。然而她还没有落地，金色的战锤就立刻转化成了战车，马不停蹄地发起冲锋。
“喊口号很困难吗？！对抗强大的敌人很困难吗？！”她一边用力拍打战马的缰绳，一边大声朝发呆的联军士兵们喊道。“你们难道认为待在原地等死就是最好的？！懦夫！”
“哼，想叫那些废物和你一起上？”巫妖王不禁笑出了声，“别做梦了，这里只有你不知道我们双方的实力差距有多大……”
他已经做好了迎击的姿势，而约西亚的战车也加速到了极限，车轮在地上摩擦出一长串的金色火焰。尽管对方来势凶猛，但他有绝对的自信获胜。
但就在这时候，从人群里突然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鼓点。虽然算不上大声，但在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的时候，这声音就显得尤其引人关注。他不由得循声望去，发现有个褐色皮肤的兽人正站在部落的科多兽身上，用力敲着已经有些破损的战鼓。
“虽然我讨厌联盟，也不知道那什么鲜血捍卫荣耀。”他大声喊道，“但我现在站在你们这一边！我是格罗姆之子，我的父亲曾面对比他强大万倍的敌人，豁出性命为自己赢得了自由！我流着他的血，我不会让他脸上蒙羞！让我看看你的决心，也让你看看我的决心，小姑娘！”
他的话音刚刚落下，战车已经冲到了巫妖王面前。一阵激烈的碰撞之后，约西亚连人带车被扔到了对面的山崖下面，额头也被撞破了一大块，血顺着鼻翼流了下来。但她一刻也不停下，甚至连喘息都不顾，立刻重新乘上战车冲过去。
鼓点阵阵，越来越响。伴随着她的加速，越来越多的部落勇士敲响了他们的战鼓。
很快，作为响应，嘹亮的号声从巫妖王背后的山崖上传出。珊蒂斯站在悬崖边缘，手中举着一个巨大的，用古鹿的角制成的号角。
“这个号角曾为玛法里奥所用，它葬送了阿克蒙德。”她说道，“而今它将见证另一个暴君的灭亡。”
又一次对撞。巫妖王觉得约西亚的力量比刚才那一次似乎猛了许多，自己甚至无法像刚才那样把她直接弹飞出去，反倒是差点被撞得仰面朝天。
而在鼓点声和号角声之后，他终于听到了他最不愿听见的声音。起初只是少数人的叫声，似乎微不足道，但仅仅是一眨眼的工夫，他耳畔响起的就已经是山崩海啸般的呼喊：
“我们无所畏惧！我们必将获胜！”
“为了部落！”
“先祖之灵在保佑我们！”
“为了圣光！为了联盟！”
“我们！以鲜血！捍卫荣耀！”
来自四面八方，令天地都几乎为之变色的声音。这是无数个被他蔑视的微小存在紧紧团结在一起时爆发出的力量。在这样的力量面前，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快要被压倒。
约西亚又冲上来了，而这次和她一起冲锋的还有数不清的战士。他们所有人的目标只有一个，他们也仅为了那唯一共同的信念，重新举起手中的武器。
“你们这些……贱民！”
巫妖王暴怒至极，霜之哀伤也跟着鸣响起来。他的身体瞬间膨胀了一倍，连铠甲都被撑出了好几道裂缝。迎着从正面攻过来的约西亚和联军战士们，他将剑高高举过头顶，眼中的火焰燃烧得比任何时候都要激烈。
“来啊！你们想挑战我，我就让你们战斗到死为止！我是巫妖王！这个世界上除我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统治者的！绝对不会！”